中部 第三章(2/3)
龙发黑的脸,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我想要什么?」封龙垂眼,看着脚下的石头沉吟。
而后叹道:「我要你纵使被我骗过害过伤过,也还会深深爱我。
」
封龙的脸,蓦然沉了下去。
他微笑的时候亲切和蔼,沉下脸的时候,却能让婴儿不敢哭泣。
「妄想。
」白少情冷笑。
「不错。
」
「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情为何物。
」
「你用身体换?」
「那么,请问师傅,情为何物?」
他道:「你不想要我?虽然你一直忍着,但我知道你想的。
」
「情,就是恨不彻底,痛不彻底;就是离不开,抛不掉,捨不得;就是咬牙切齿,伤透五赃六肺;某天豁然发现,已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封龙轻道:「少情,我已为你种下情根,你逃不了。
」
那是颠覆性别的微笑。
白少情蓦然后退一步,沉声道:「那我便自己把它从心里拔掉。
」
白少情毫不避讳地直视他,忽然笑了。
他的笑容,向来使人心痒,使人恨不得在众人面前把他按倒。
封龙淡淡一笑,摇头不语。
「换?」封龙玩味的瞧着他,「用什么?」
「废话少说,我先告假,到华山一趟。
」白少情道:「以你的本事,该不会怕我一去不返。
」
「我跟你换。
」
「去吧!」
「可对某人来说稀罕得很。
」封龙悠然浅笑。
白少情转身,如放飞的雄鹰,呼啸而去。
白少情咬牙,「花容月貌露你多的很。
」
玉指峰下,白少情提气急行。
「不给。
」
他似脱了囚牢的飞鹰,展翅高飞,拼尽全力。
「你给是不给?」
玉指峰,远远化为灰烬的谈笑楼,还有屹立在高崖上凝视着他的身影,渐渐隐没。
封龙把糖葫芦递给身边经过的小孩,望着小孩欢快的背影叹气,「你总算说了。
我还当你不会求我。
」
六月,华山。
「我要什么,你便给什么?」白少情转着眼睛,「那我要花容月貌露。
」
古朴中见威严的建筑,在夜色中沉睡。
偶尔经过的护卫弟子,总绕过这间闺房,远远送上无声惋惜。
「你要什么?」
这是方霓虹的闺房。
白少情嗤笑,「这种东西,也想唬弄我?」
夜以深,她却还不曾入睡。
独坐镜前,怔怔看着自己的脸。
「你什么都不要?」封龙最后还是含笑递了一根糖葫芦过来。
标致的脸蛋,如今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新结痂的伤口和白皙的肉色对比,更显惊心动魄的可怕。
两人一个买一个送,偏偏又都长得俊美不凡,居然也成了洛陽街头一个奇观。
多难看的伤痕,纵使是最难看的女人,发现自己脸上多了一道这样的伤痕,一定回伤心欲绝。
可这一刀,却是自己划的。
长长一条十里坡走下来,封龙买的无数东西,都被白少情随手送人。
看着镜中的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心惊。
封龙挑了一幅字画,递给他看,他随手一放,放到买猪肉的猪血桶里。
封龙也不在意,两边赔钱,白花花的银子砸得无人敢有怨言。
她曾发誓要等一个人一辈子,她曾以为自己为了这个人肯付出任何代价,包括生命和容貌。
封龙为他买的小笼包子,他看也不看,连着笼子一道送给蹲在路边的乞丐。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会永远无悔意。
划下这一刀时,她也曾为自己的忠诚和专一感动。
封龙为他买了豆腐脑,他冷冷看了豆腐脑摊子一眼,转头就走。
但此刻,坐在镜前,她害怕自己並没有想象中坚强。
白少情觉得别扭得很。
方霓虹叹气。
人多似乎触动了封龙难得的家常闲情,不断掏钱买些平日不入眼的普通玩意。
她已一刀划破自己的爱情和未来。
洛陽繁华,大街上小贩极多,豆腐脑,糖葫芦,锅贴,小笼包子随处可见。
她想起白少情,想起父亲和前来提亲的男人。
当时,为什么会如此坚决地一刀下去?她希望自己会坚贞不渝,现在却已开始隐隐后悔。
吃饱喝足,封龙起身,拉着白少情出门。
容貌,对少女来说,有时侯比生命更重要,也通常比刹那的感动更重要。
夜已深,她仍不能入睡。
这一刀决定了她的命运,此刻她却开始怀疑起正确与否。
「来,出去逛逛。
」
或者,白少情会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情痴,自己将有宋香漓般的福气。
这是她心中隐隐约约的最后一丝希望。
白少情本来想大醉,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硬要问李掌柜要酒,只好将最后一杯喝下。
她竟不知,白家山庄同她羡慕的对象一起,已经化为灰烬。
封龙看他坐下,帮他倒了一杯酒,送到他唇边,「今天不宜多喝,这是最后一杯。
」
低沉的叹息在屋中流连,就如寂寞无处不在。
白少情沉吟,「多谢。
」转身回到自己那桌。
风声忽然掺和进来。
蓝衫人点头,「不错,正是方霓虹姑娘。
唉,真是痴情儿女。
」
夏夜,哪来这么大的风?
「两位大哥,小弟冒昧请问。
」白少情道:「方才所说的方姑娘,是否华山方霓虹?」
「谁?」方霓虹回头,视线转到一处,人已经痴了。
白少情对两人一拱手,两人连忙站起来,双双拱手回礼。
玉树临风站在门前的,竟是他。
转头,眼睛都不禁亮了一下。
站在面前的年轻人相貌俊美,一身超然世外的气质
心忽然悬到高处。
「两位大哥……」
「你……」失声叫出一字,猛然顿住,方霓虹红唇颤动,惶恐地捂住脸孔,伏在梳妆台上。
两人正摇头叹气,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动听低沉的声音。
白少情的声音,仍如当日般低沉温柔。
「方姑娘。
」
孙大哥讶道:「那方姑娘也太鲁莽了。
哎呀!年轻女孩花了脸蛋,以后可怎么嫁人?」
「别过来!」只听她三个字,心已经碎了。
方霓虹慌张道:「你别过来,我……我难看得很……」
蓝衫人叹了一声,「谁料那方姑娘痴情得很,居然坚决不嫁。
方掌门爱女心切,逼得急了,方姑娘居然拿起刀子,把自己脸划花了。
」
「傻姑娘。
」轻轻地,态度却不容置疑的坚决,白少情挑起她的下巴,对上那带着疤痕的脸,露出最温柔,最动人的微笑。
「不错啊!年名也是江湖后俊,他老爹年从生武功虽然不高,名声却相当不错。
」
他笑,「那里难看了?」
「就是啊!周若文一死,方姑娘悲痛欲绝。
方掌门眼看女儿一天天大了,总不能为了个死去的弟子不嫁,就作主把她许配给崆峒派的年名。
」
「我……」想遮,却被白少情拦住。
「可那周若文,听说……不是已经让那只行踪不定的蝙蝠杀了吗?」
摔不开白少情的手,方霓虹咬牙道:「你来干什么?我已经难看死了,你居然又来了?」
「这件新鲜事,就出在方掌门的掌上明珠身上。
听说这方姑娘年轻貌美,和华山大弟子周若文从小青梅竹马,方大掌门私下里早打算定了这门亲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