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五章(3/3)
义教为祸多年,江湖本是一家,除恶人人有责,对不对?」
一张笑盈盈的俊美脸蛋,出现在天极眼前。
刘大关刀五大三粗,却最怕温柔女人,被她这么一说,顿时脸上一红,嘿嘿道:「柳妹子说得是,老子可不能让藏在暗处的封家龟孙笑话。
啊,小秃驴,你说说,干嘛不开门让我们进去?」
「道长不必气恼,这招凰凰终日,虽然不及徐家的蓦然回首名气大,天下可以躲得过的人却没有几个,何况少情又是偷袭。
」
人群中一名妇人从容道:「刘大哥有话好好说,这位小师父也是奉命行事,现在武林同道都为剿灭邪教出力,要是先窝里斗起来,岂不笑掉封龙的大牙?」她眉清目秀,举止温柔,若不是腰间缠了一条五彩软鞭,简直看不出来是江湖人士。
天极的眼光如果是剑,早将白少情刺出十个八个透明的窟窿。
不少人跟他一样吃了闭门羹,早一肚子气,纷纷嚷嚷:「对呀!开门,不开门爷爷踢门啦!」
「少情是个不但歹毒,而且做事十分周密的人,不将道长安排的棋子诱出来,又怎么会冒险下手?」白少情笑得如三月春风,温柔喜人。
「请问道长,我的剑,你藏在哪里?」
「你娘个秃驴,老子千里迢迢来为武林出一份力,你们倒好,关起门来不让进。
」山东大汉一拍腰间的大关刀,瞪圆眼睛。
「你看不起老子山东大关刀是不是?」
天极一张脸胀得紫红,狠狠看着白少情。
转入山门,远远看去人影绰绰,许多人挤在少林寺外。
白少情耐心等到了片刻,又笑起来,「噢,真对不起,忘了道长说不出话来。
」手中劲道松了松。
不多日,已到了少林山脚。
天极脉门稍微松动,总算可以开口吐字,磨牙道:「你……你这个……」他一生遵守清规,师父最赏识他,门下师弟个个敬重他,尤其他全心练武修身,从不沾染武林中半点污言秽语,现在气极攻心,满腔愤恨,居然骂不出一句话来。
但目光中的恨意,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少了无知武林人聒噪,耳根清静很多。
「剑在哪里?」白少情轻声问道。
他不欲听外人谈及自己,越发连客栈也不敢投。
他功力已恢复,似乎更胜往日,不怕遇上野兽宵小,夜间在城外野地或小树林中睡,随身携带一壶淡酒,几个馒头,饿了就吃。
「你休想找到。
」天极极力嘶吼,只盼有人听见。
无奈他自己选择了这处幽静的小巷,脉门被白少情扣死,尽管用尽全力,也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占嘶哑的低声。
「我在剑旁写好了书信,若遇不测,武林同道终会发现你的恶行。
」
白少情心中冷哼一声,将头上连着黑纱的笠帽戴得更低些。
白少情呵呵笑了起来。
「男人以美而论,一定是娘娘腔。
」说话的人怒喝一声,「那是美得又威风又让人心痒,活神仙一样。
啧啧……」啧了半天,愁眉道:「老子肚子里墨水不多,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给你们听。
唉,反正是你们没福气,以后亲眼看了就明白了。
」
他本已是个美人,笑声又悦耳,若换了旁人,怎么看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嘿嘿,」说话的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这一句可别说出去。
那时候,我瞧见少林寺的睿智大师也怔住了,瞪大眼睛看着白三公子。
我何老大也算闯荡江湖几十年,没想到天下有这么美的男人。
」
「道长如果不说,少情只能动手了。
」他无奈啧啧两声,却不对付天极,轻巧地提脚,对准了躺在地上的地极的太阳穴。
「你们可是没有瞧见啊,那位白三公子一揭头上的大笠帽,露出脸来,所有人都呆掉了。
」
「你……你……」天极怒目瞪视,一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一路上,正义教、封龙还是最大的话题,还多了一个屠龙小组,白家三公子的名头,也常在客栈酒馆中被提起,且武林中人向来善于夸张。
「只要少许暗劲,震、碎地极道长的颅骨,他就会死得很慢很慢、很疼很疼。
」白少情惬意地打量四周,「这地方真清静,一定连少林僧人也很少从这过。
」
反正无处可去,想起小莫,晓杰这一对活宝,白少情本能地朝少林寺方向行去。
白少情师从封龙,学了不知道多少旁门左道。
他偷袭地极那招,让地极胸口大穴受到的劲道瞬间窜遍全身,不但动弹不得,连哑穴也被封住。
他回头,再望月下飞瀑一眼,转身掠下山峰。
地极见白少情利用自己要胁掌门师兄,虽不能言,却恶毒地瞪视着白少情,恨不得目光化为千万利剑,将眼前这笑得灿烂的男人碎尸万段。
白少情停下,低叹,「天下之大,没有能看透他。
」胸中空空落落,一股酸酸楚楚滋味,泛上心头。
「剑在哪里?」白少情耐心地问首,脚尖缓缓地向地极太阳穴伸出。
山顶空旷,晚风抚面,长啸悠远浑厚,惊动附近山中的鸟兽,林中簌簌一阵响动。
天极的脸色,已经从青紫变成煞白。
白少情呆看飞瀑半晌,才发现一人独自欣赏着飞瀑,无一丝赞叹欢畅在胸,心是郁结难解,禁不住对月长啸。
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好不容易才挤出见个字。
「师弟,你我一起去了,别辱没了武当的名声。
」声音已经完全嘶哑,难以听出他在说什么?
江湖黑白两道第一人,竟被他白少情冤枉。
白少情冷哼一声,提脚便踢。
他冤枉了封龙。
天极紧闭双目,浑身剧烈颤动起来。
怪不得白少情初次醒来时,察觉不到自己任何真气。
他只道封龙借用司马繁的办法,藉同是修炼横天逆日功的人采阳补阴。
他这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让人生不如死的感觉,只能暗幸自己也难逃一死,好过受这锥心之痛。
白少情那日不顾后果逞强疾奔玉指锋,以致元气大损,极可能会使自身从此武功不能再有寸进。
可不知封龙用了什么魔门秘术,竟先清空白少情损耗殆尽的真气,再让至纯至厚的真气在丹田一丝一丝凝聚。
正闭目寻死,手腕忽然一松,再无箝制,浑身气劲都回到体内。
天极大讶,本能地提气掠后两步,睁开眼睛,恰好看见白少情足尖触到师弟的太阳穴,心脏几乎被扯成几瓣,拼命扑上前去。
封龙没有说谎。
他还未扑上前去,地极已经从地上弹了起来,速度远远比他倒下时快。
他一弹起来,天极已经扑到他面前,连忙伸手拦住天极,嚷道:「师兄,我没事!」
封龙宽阔的背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两并肩站着,一起瞪向已经轻松掠到一边的白少情,脸色又惊讶又古怪。
峰上流水潺潺,波光闪烁,更透出露骨的寂寞。
「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可以相信一个人。
」白少情嘴角还是含着笑,显然,他的心情也不错。
「方才两位道长的表现,已经让少情真正的相信,你们不是正义教的人。
」
唯有美酒无从拾起,最后一瓶独醉江湖,算是供奉给了已长眠地下的泫然不醉翁。
地极眼眶几乎瞪裂。
「你刚刚只是在演戏?」
白玉小桌仍斜倒在树下,他走过去,扶起来,将酒壶和酒杯拾起来。
「当然。
」
他暗查内息,露出愕然神色,怔了半天,方坐起来盘腿调息,动转两个小周天。
睁开眼睛,观察四周。
「你这样做,只是为了试探我们是不是正义教的人?」
飞瀑犹在,多了九里香的香气,隐隐约约,使这玉指锋更似仙境。
白少情好笑地反问:「难道还能是为了别的?」
半夜了,山风清劲。
他懒洋洋地打个呵欠,似乎刚刚不过是开了个小小玩笑,「少情想先回房休息,恕少情不奉陪了。
经此一役,两位道长应已经确信少情没有杀人灭口的心思了吧?」拱手一揖,翩然而去。
白少情醒来时,天上明月正悬挂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