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喜欢(2/3)
米兰病得要死之时,米太太口口声声喊着“兰”,哭得死去活来,仿佛兰是她的心肝宝贝;等到米兰渐渐好转了,米太太那点仅存的母爱又转化成了嫉妒,因为沈之恒天天去看望米兰,这个死不了的瞎丫头竟然还被男人爱护起来了。
厉英良先前一直不曾特别留意过沈之恒,只在对他动了杀心之后,让李桂生跟踪过他。
如今他认真的开始研究这个人了,才发现这人活得确实是古怪神秘。
如果爱护她的男人是个一分钱不值的穷小子,米太太至多是在家讥笑谩骂几句,然而那男人是沈之恒。
她做姑娘时那般花容月貌,如今都沦为了弃妇,凭什么瞎丫头可以天天和个黄金单身汉见面?还有天理吗?瞎丫头是瞎的,沈之恒也瞎了?
但他厉英良也是智勇双全的,他下定决心,非要找着沈之恒不可,沈之恒纵是化身土鳖趴到墙缝里去了,他也要折根树枝儿把他挑出来。
米太太满腔恨意,恨得都不知道要恨谁了。
板着一张脸,她勉强向沈之恒道了谢。
沈之恒没有久坐,送进了米兰和皮箱,就告辞离去了。
米太太看他走得这样急,以为他是看了自己的坏脸色,气得走了,心中便是又恼怒又痛快,以为自己搅黄了女儿的好姻缘。
回头再一看米兰,她发现女儿病了一场,住了两个月的医院,竟然还住胖了,立时又冷笑了一声。
他想要见沈之恒,但沈之恒平常总在租界内活动,而日本人的势力并不能让厉英良在英法租界里也横行,故而如果沈之恒不想见他的话,他是没办法带着手下打上门去的。
米兰没理她。
厉英良决定对妖魔鬼怪沈之恒改变战术。
米兰本来就不爱理她,如今有了沈之恒这样一位大朋友,她更懒怠理她了。
横山瑛眨巴着眼睛看厉英良,厉英良也知道自己那话听着太不科学,故而十分不安。
然而横山瑛眨巴了一气眼睛之后,说道:“如果真是妖魔鬼怪,那他就更有价值了。
”
翌日中午,米公馆来了个女孩子。
厉英良舔了舔嘴唇,似是难以启齿:“我感觉他……他有点邪气,像个……妖魔鬼怪。
”
女孩子就住在街口的洋房里,父亲是个外国公司的经理。
这女孩子读教会学校,每日自己上下学,街上两边人家都认得她。
她意意思思的登了米家大门,说是她们那里组织了个唱诗班,要在圣诞节和元旦进行表演,但是缺少人手,因米兰是个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所以她来问问米兰,愿不愿意加入她们的团体,每天下午到小教堂练习唱歌。
横山瑛沉吟着又道:“不像世外高人,那他像什么呢?”
米太太这时还没起,米兰自作主张,一口答应下来。
及至米太太醒了,听闻女儿要和那帮女学生们一起唱歌去,笑得哈哈的,让女儿“快别出去现眼了”。
厉英良表示赞同。
米兰垂头说:“我都答应了她了……我去试试,不会唱的话就回来。
”
“不像。
”
米太太依旧是哈哈哈,恨不得哈出毒汁来喷到女儿身上。
米兰不管她,到了下午,她自己摸索出门等来了那女孩子,当真随着那女孩子走了。
“可是机关长,您看他的所作所为,像世外高人吗?”
女孩子是司徒珍妮的同学,司徒珍妮是受了司徒威廉的嘱托,司徒威廉不辱使命,就这么拐着弯的让米兰每日有了出门的机会,可以在小教堂里安安生生的活上半天。
横山瑛皱起了眉头:“真是奇怪啊!莫非,他是一个世外高人?”
米兰去了第一天,回家之后没说什么,第二天下午早早穿戴好了,她在出发之前,听到她母亲发笑:“这孩子真是不要脸了,人家可怜你瞎,随便请你一句,你还真当正经营生,一天接一天的去个没完了。
那唱诗班都是整整齐齐的女孩子,你这副鬼样子,也硬挤进去,人家嘴上没法明着撵你,心里不定怎么笑你呢,怕是连我都一并笑进去了。
”
“是这个词,不可思议。
他夺枪的那个动作,快得我都没看清。
”
米兰听了她母亲这一番话,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先是笔直的站着不动,等米太太那边百无聊赖的闭嘴了,她忽然伸手推开房门,迈步就走。
“而沈之恒袭击你时,身手也是好得——不可思议?是这个词?”
一路小跑着下了门口台阶,她没戴帽子,长发和大衣衣角一起逆着风飘。
老妈子拿了帽子想要追她,然而出门一看,她已经走出大门上了街,盲杖被她夹在腋下,雪花直扑进她大睁着的眼睛里,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是的,都压烂了。
”
老妈子不愿冒雪出门,故而搭讪着退了回去。
而米兰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为何会暴怒,一块石头绊得她踉跄了一步,她抽出盲杖一转身,竟是大吼一声抽了下去。
横山瑛点了点头:“你的手下说,那一夜他们杀沈之恒时,沈之恒就很难杀,子弹打到头上,都没死,还反击杀了两个人,所以你的手下才用了机关枪扫射,并开汽车碾压了他。
”
盲杖杖尖抽过石头,震得她虎口剧痛,她攥着盲杖不动了,单薄胸膛一起一伏,在寒风中呼呼的喘息。
忽然一侧脸,她听见风中传来了汽车声音。
“机关长,他当时看着也不是特别的正常,像是大病初愈,气色很坏。
但是隔了一天他来赴宴时,看着就好了很多。
”
汽车火速逼近,最后刹在了她面前,车门一开,响起了个熟悉的声音:“米大小姐?”
横山瑛思索良久,末了说道:“你的手下,杀了沈之恒,当夜沈之恒的尸体失踪,一个月后,沈之恒出现,看着一切正常,不是替身,并对你表示友好,答应你的请客。
”
她在心里回答:“厉叔叔。
”
他和横山瑛开了几次小会,专为了讨论沈之恒其人。
直到现在,他还敢拍着胸膛保证,那一夜李桂生确实是杀了沈之恒。
厉英良对待沈之恒,有点老虎吃天、无处下爪的感觉,故而再次改变战略,开始琢磨起了沈之恒周围的人。
昨天下午他得知米兰会定期到唱诗班里唱歌,今日中午便亲自出门,埋伏在米公馆附近,想要和米兰偶遇一次。
哪知道米兰今天不同于往日,厉英良一直以为她只是条小可怜虫,万没想到她也会发脾气。
他的左臂使不上劲,双腿被筷子扎出的那两个洞,虽然已经长合了,但留下的疤痕时常作痛,一直能痛到骨头里去。
可他并没有因此对沈之恒恨之入骨——在怀恨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这一发脾气,厉英良反倒有些摸不清头脑了:“你妈妈又打你啦?”
厉英良感觉自己这伤,养得不好。
米兰摇摇头。
幸而,在一个半月之后,厉英良行动自如了,便搬离李宅,回家去了。
厉英良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然后当机立断,一把将米兰扯进了汽车里。
再说这厉英良,虽有“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但他养了一个月,便拆了左臂夹板,也可以慢慢的站立走路了。
他这一次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本来就是小白脸子,这回更白了,“冰肌玉骨”,面无表情,夜里看着相当吓人。
尤其是他上一个月睡得太多,以至于一个月后闹了失眠,天黑之后躺不住,常拖着两条肉痛的腿在房内来回踱步。
脸是白的,腿是直的,左胳膊紧贴着身体,他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