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蟠擦着嘴角缓了缓。

     冷不丁被阿姨狠狠教育了一番，灌输了太多，以至于无法承受都口吐白沫了呢…… 整理了一下思绪，从甩在脸上的大堆设定中暂时回过神来。

     咱先姑且不论黄泉阿姨这些话是真是假，有多少是现实情况，又有多少是自己的观点，但总归这诸天万界，时空轮回，无数个平行地球里，‘盘古牛逼，余者垃圾’这个中心主旨是不会变的。

     而具体到李蟠个人，是吃还是被吃，是站出来打破这天道，还是收公司的钱，做盘古的狗，其实也没啥好选的。

     因为他根本也没得选。

     是，加入公司，跟盘古一起混，你们都是虫子，俺们天王老子，那当然是爽，可以做这盘古的诸天轮回游戏里的主角，称王称霸，为所欲为。

     而且扪心自问，李蟠也没多大的野心，他只要总经理当当，每个月有几十个小目标入账，和一群女朋友小宠物快快乐乐滚床单真就够了。

     但问题是这条路已经被骡夺走了。

     最后的最后，终焉的终焉，诸天万界，必会被骡所终结。

     一旦做了盘古的狗，这就是注定的结局了。

     那就只能做人了。

     可做人太难了。

     打公司，打盘古，打骡子，一路打到底，即使拉上军团的余孽们组团，胜算依然渺茫。

     那个李凡都一路进化到了时光的终焉，穷尽了时空的大道，可依然拿骡毫无办法，可想而知这条路是有多难了。

     说真的，一时李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放空了头脑，开着SUPREME在绕城高速上一阵狂飙。

     磁悬浮超跑沿着夜氏大坝，看着太平洋泛用的浪花，钢针般拍打窗口的水滴，越过太阳能电池海，遥望夜之塔在熔融氯盐结晶海上投下的倒影，穿过鳞次栉比的鸽子洞筒子楼，撞破一道道霓虹虚拟的AR广告牌，看着车灯，路灯，星舰轨迹，光污染的大都市投射的无数的霞彩，在眼前如光影飞逝，犹如人生的走马灯飞速掠过眼前。

     最后他开车下了高速，漫无目的得巡游，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得，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属于‘李蟠’的那座公租公寓大楼下了。

     家，甜蜜的家，温暖的巢。

     也许无论人类如何进化，如何变异，如何超凡。

    都无法抹除写在基因里的，那对温暖安全的港湾的渴望，对魂归可以安眠的生命诞生之地的念想吧。

     或许地球1的‘宇宙人’们，搞出这么多的轮回，这么多的时空，却始终无法迈向星海，把这颗太阳系的行星抛在脑后，也是舍不得这孕育人类的子宫，也是心心念念，回到真正家园呢。

     但骡就不一样了。

     就像黄泉说的，它真的已经跨过了新的下限，迈向了下一个阶段。

     把一切都舍弃，把一切都吞噬，亲人同类，温暖的巢和孕育了自身的母星，统统都灭绝。

     就像第一只猿从树上爬下来，成长为人。

     骡也舍弃了地球，迈向虚无黑暗的深空，迈向无止尽的未知。

     再也不回头。

     骡，恐怕真的已经不是人了…… 李蟠沉默了片刻，翻身下车，走到公寓楼下抬头望了一眼，他那间公寓没开灯，也不知道这个时空，分到什么人手里了。

     然后扭头一看，李蟠意外得发现馄饨摊还开着。

    有个大眼睛学生妹蹲坐在摊子后，把脸凑在一台垃圾场出品的，老旧台式终端机LED显示屏前刷着考题。

     “……阿珍，来碗馄饨。

    ” 嗯，阿珍馄饨铺么…… 学生妹抬头，“诶，好嘞。

    啥馅儿的？” “猪肉大葱。

    ” 学生妹麻利得给他舀了一大碗，又回去刷题。

     “您慢用。

    ” 李蟠嚼着地下合成肉和劣质调味粉调出来的大葱味馄饨，感觉体温和理智，逐渐随着嘴里的肉味，和炽热的浓汤逐渐复苏，就好像飘荡在冰冷的夜雨中的魂，正被热汤蒸腾的香汽裹挟着，缓缓塞回到身体里。

     就是这个味，混合着工业洗涤剂，调味剂，防腐剂和劣质工业盐，这是家的味道啊。

     也是啊，想那么多干嘛呢。

     盘古的算计，军团的阴谋，世界的纷争，骡的诞生，又和他李蟠有什么关系呢？ 他李蟠，就是个筒子楼里出生的草民，听不懂那些宏大叙事，只要每天有一碗热馄饨吃，吃的饱饱的，养足了精力睡一觉，每一天都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就够了。

     顺其自然，竭尽所能，活下去吧。

     一口吃光馄饨，李蟠也理清了思绪，恢复了状态，然后忽然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