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3)
是栗清圆。
她站在楼梯口这里,她孤身下楼的时候,其实正正经经听到的话,也就最后这句。
也正是这一句,才叫栗清圆鼓起勇气声明自己,她在这。
栗清圆在楼上犹豫再三,虽然她这一身很不像样子,实不该是会面对方家长的体面。
但是她骨子里的教养实在难以叫自己自洽地躲在楼上。
无论如何,对方是冯镜衡的母亲。
出于礼貌,晚辈问候长辈也是应该的。
冯镜衡起身来,拐角转弯过来,站在楼梯台级上的栗清圆,还是昨天那身穿着,通勤且素净。
她头发扎了起来,面上其实临时用包里的化妆品描了个素颜妆。
但在男人眼里,大概是素面朝天。
栗清圆见冯镜衡过来了,她才略微拘谨地指了指,示意也许我该……
下一秒,对面人心领神会。
于是,他伸手来,把她从台级上牵引了下来。
二人一路走到他母亲跟前。
虞小年拢拢头发扶扶额角,全程没有往自己儿子身上看,只见灰白一身的年轻女孩,中等个头,白皙纤瘦,骨相停匀。
漂亮外露的是一双眉眼,洞若观火,冷静端持。
不外露的是那份父母供养出来的,她自己攒出来的,天然甚至超然,旁人永远拿不走的冷淡与骨气。
这在那回栗家把送过去的礼还回头,老冯念叨虞小年,处处谨慎过了头时,她便也有点懊悔,当下就对这户人家留着存着的起始印象。
也怪虞小年这些年见识、经手的升米恩斗米仇的世态炎凉太多。
实在话,朱家这样的姻亲,她确实不想结第二家。
大家平起平交,最最好。
冯镜衡正式地,两面介绍了下。
栗清圆率先开口的,平淡白描,称呼对方一句,“阿姨,您好。
”并不是多客套奉承的冯太太,也不因为你丈夫是冯钊明而攀附的口吻。
虞小年听起来,反而有几分拘谨。
是那种人家是出于教养与礼貌才这么称呼你的,有点像家家怕见客的那种孩子气。
虞小年当即想起冯镜衡刚才叨叨的,是不是她今天的妆容真的显得很刻薄,还是娘家大嫂送的这只包过于隆重了。
片刻,虞小年面上淡淡地应了声。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张口,以着老大家孩子的名义,问候一下栗家父母。
老二先不快了,“就嗯一下啊,这嗯得人家多尴尬啊。
”
虞小年气得当即拧眉,发作老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我不说话,你又这么抻着,大家都尴尬啊。
你可别指望她啊,她不会主动给你暖场的。
”冯镜衡几分笑意,促狭且厚脸皮,但是话里话外,袒护着谁,一目了然。
栗清圆听冯镜衡这么说话,多少有点洋相,她卖力地挣脱了他的手,独立交际的自觉。
但也诚如冯镜衡说的那样,她并不是个多长袖善舞的性情,当下,只能拣一些她想得到的说:“我听冯镜衡说过里仁路这里的由来,他也讲过,这里是他妈妈出嫁的地方。
所以,昨晚我宿在这边,我想,多少是有点失礼的。
”
先前,虞小年张罗着老二去跟袁家女儿见面。
母子俩较量了几句,扯到婆媳矛盾上,老二发难一句,当初你大儿子奉子成婚那事,说破天罪魁祸首也不是人家朱青。
这些年,虞小年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当真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朱青也嫁不进这个门。
说到底,她是瞧不上朱家奉子这个伎俩。
也惯朱青,想得太多。
凡事,总想着别人来成全你,自己却不成全自己。
早些年,虞小年会面朱青时,她口里的纪衡,念得温柔缱绻,张弛有度。
然而,作母亲的虞老板却听出了市侩与心计,你不能否认她爱这个男人,但是也爱这个男人背后适配的名与利。
今天,栗家女儿口里的却是完完整整的冯镜衡。
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如果全然不懂名利,那反而过于天真浅薄了。
但是她的口吻,轻松冷淡地驾驭着老二的名字,叫任何人都听得明白,如果非得在两个人谁离不开谁间挑一个出来,那势必不是人家女孩子。
男欢女爱,这古来今来,男人的名头向来在前头。
“我回来前,他爸爸就同我说了,反正这些年这里的租赁维修管理费用都是走的他私账。
随他去吧。
栗小姐是他的朋友、客人,我和他爸爸就是再老糊涂,也不会怪到你头上。
”
冯镜衡听后,歪头来打趣栗清圆,“你的精神损失费没着落了。
”
“什么精神损失费?”虞小年不解。
冯镜衡这个口无遮拦,栗清圆以为他当真要讲,不能去捂他的嘴,便抢着他开口前,连忙地问:“没有!阿姨,您要喝茶吗?”
虞小年给栗小姐弄得有点懵。
还真是,她来老半天了,口都说干了,老二都没倒杯水给她。
于是,顺势点点头。
栗清圆当真去给虞小年烧茶。
期间,她还喊冯镜衡,要他来一下,帮她拿最上头那套茶具,她够不着。
两个人人前人后的腻歪,虞小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到栗清圆把茶和配着吃的两份点心端过来,看得出,是个做事比说话漂亮的人,起码利索。
她不去多余解释这份点心是给你充饥还是佐味。
总之,她想到了。
虞小年刚才说她是客。
此时,又摆出自己是客的样子,致谢他们的招待。
再说养儿子一点用偿都没有,“我这一大早赶过来,确实有点饿了。
是冲他喊地饿了。
”
饮茶期间,虞小年多少还是不能免俗地问了问对方个人情况,再到父母那边。
栗清圆都简略应答。
冯镜衡在边上几番严防死守对家放牌的机敏,示意虞老板,点到为止啊,你还没到寻根问底的时候与资格。
虞小年看在眼里,最后剜一眼老二。
栗清圆会意,她淡淡一笑。
虞小年便也没藏着掖着,“叫栗小姐看笑话了。
”
栗清圆只作摇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虞小年爽利,快言快语,她这辈子没能好好上个大学,对真正的读书人毫不掩饰的欣赏,尤其是书读得好的女孩子。
“栗小姐的妈妈该是个顶漂亮的知识分子,同我们这些粗疏的聊不到一块去了。
”
栗清圆微微一愣,她仿佛还在上一趴,片刻,看了看冯镜衡,才决定开口的,“不。
我想您误会了。
我刚才摇头不说话,并不是别的意思。
是觉得冯镜衡跟您很像,另外,我妈妈并不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她书读得并不多精通,这也是她当初嫁给我爸最满意我爸的地方,说我爸是新兴的高富帅,有她没有的知识财富。
”
“不过,我妈妈确实很漂亮。
如同冯镜衡继承您的美貌一样。
”
虞小年有点被恭维到了。
甚至看看老二,你不是说她并不会暖场、漂亮话那些的嘛。
冯镜衡面上不显,只拆穿亲妈的虚荣,“怎么,人家奉承一句你漂亮,就飘到天上去了,是不是?她作翻译的,经常陪各种富婆甲方的,别太当真。
她的话术语法,你听听,都是机翻套话,听不出来啊。
”
虞小年恨恨道:“你的话听起来才机翻。
”
冯镜衡在边上笑歪了都。
无声看一眼栗清圆,再同亲妈斗智斗勇,“哎,你怎么偏帮着外人了啊!”
“因为你们一群混账王八蛋的内人,没一个好东西。
”虞小年说到这,点到为止。
她人也算见过了,老二这里的反骨头,她也算理清眉目了。
先不说汪春申这事瞒着人家姑娘,冯家到底能置换出多大的利益化。
同为女人,将心比心,虞小年看得出来,今天能讲得出这番宠辱不惊话来的孩子,没准此刻,老二把话跟她挑明了,就真的没下文了。
她不知道人家姑娘多久能忘掉这一段。
自己养的儿子,虞小年再清楚不过了,这个时刻,因为这事,叫他生生地断,不谈要他的命,也起码折辱他三十年的尊严。
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