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3)
替他盖上了。
轻薄的一层云绫落在胸前,几乎感觉不出分量,但风吹不到皮肉,可以蓄住温暖。
皇帝先前的怒目,重又变得有些无力了,缓慢地眨动眼睛,因为不适,额上隐隐有细密的汗。
苏月卷起袖子替他掖了掖,“陛下,您到底是热,还是发虚汗?”
帝王的凌厉已经不见了,他说不知道,嗓音有些嘶哑。
她喃喃自语起来,“大人物出去巡视,不是应当有车辇可坐,有华盖能遮挡的吗,您怎么生生把自己晒得中了暑气?”见他答不动,自己替他找了原因,“定是为了彰显帝王的平易近人,没有乘车,步行出城了。
”
皇帝有气无力地纠正,“朕巡查了郊社场地的营建,还检阅了上都戍卫。
”
整整四个时辰,穿着甲胄跑了一大圈,这种活计,比练兵更累。
这时国用把点了艾绒的银丝灸筒送进来,仔细叮嘱苏月:“娘子千万时时留意,不能降得太低,以免烫着陛下。
”见她蹲在脚踏上,腾空举着手,动作看上去累得慌,复又贴心地建议,“娘子莫如上榻吧,垂手悬灸可以省些力气。
”
苏月大惊,忙说不必,国用明白她的顾忌,不遗余力地开导着:“这只是陛下暂歇的榻,晚间睡觉的床在后寝,小娘子躲进帐中,也免得受蚊虫叮咬啊。
”边说边朝窗户指了指,“窗开着呢,外面刚熏过蚊子,所以很消停。
等夜深一些,蚊虫又全跑出来,到时候小娘子忙着打蚊子,噼啪乱响,会吵得陛下睡不好觉的。
”
如此这般游说,苏月仔细斟酌了下,似乎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应了。
但还是要叮嘱国用:“门也不能关,陛下的名声要紧。
”
躺在那里的人听了,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陛下的名声不重要,她的名声才重要。
国用自然连连应承,“奴婢等都在外面候着,陛下若扬声,奴婢等即刻就能进来。
”说着上前撑起一臂,供她搭手借力。
苏月朝皇帝欠欠身,轻声道:“请陛下恕卑下无礼。
”
皇帝闭上了眼,能感觉到床榻轻轻的震动。
不知为什么,身上的伤痛似乎不太明显了,混沌的脑子也逐渐明澈起来。
艾绒燃烧的温度,源源通过细密的银网传递,女郎办事果然仔细。
那一小片皮肤受热很均匀,皇帝自觉从未如此熨帖过。
悄悄又掀起眼皮,想看看她的神情,才发现她紧盯着他肩胛上的那个伤疤,研究了很久很久,研究得极为仔细。
武将身上带伤,那是再寻常不过的,男人看来是荣耀,但在女郎面前显露就很自惭形秽了,毕竟坏了品相,也不知她会怎么想。
费力地抬起手,试图遮掩,但手举到半道上,被她隔开了,“病不避医啊,陛下不要不好意思。
”她嘴里说着,愈发低头打量,“这一处伤得很重吧,与其他的伤口都不一样,瘆人得很。
”
其实他身上的伤痕不少,深深浅浅大大小小,若是细数,总得有四五处。
自己直挺挺躺在她面前,而她低头琢磨着,很有一种仵作验尸的感觉。
他觉得不好意思,又无处可躲,只觉热气从背后窜上来,晕染了下颌和耳根子。
定定神,他稳住声气道:“两年前,宕渠之战,中了敌军埋伏。
那个将领的刀尖上喂了毒,刺得又深,朕那次,险些折在那里。
”
所以打天下果然凶险,难怪阿爹断然拒绝了,再三同家里人说,女儿寻郎子可以平庸,但寿命必须得长。
像他这样出生入死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没命,阿爹舍不得女儿做寡妇。
苏月轻轻叹息,“陛下当年,吃了许多苦啊。
”
皇帝微牵了下唇角,“吃点苦,换来国泰民安,很值得。
”
这话也是,前朝时期民不聊生,据说有些地方都已经人吃人了。
推翻暴政重新立国,让这中原大地重新安定下来,才算是九死一生获得的回报。
苏月虽是女郎,却也懂得其中大义。
她又点点底下那道大疤,“这是哪次的大战?”
皇帝说:“平凉。
遇见个身手了得的,朕想生擒他,被他伤了。
不过如今他正替朕戍守东莱郡,这一刀也算没白挨。
”
所以他的身体,就像一幅中原的山河图啊,惊天动地的大战,总会留下一点痕迹。
正心窝还有一处,她复又点点,“这里呢?”
“浙阳。
”他说,“敌将用矛,还好朕有护心镜。
”
她顺着他胸廓的肌理搜寻,“那这……”话说了半句,尴尬地住了口,意识到这地方不是大战的痕迹,是天然就有的。
皇帝也察觉了,最终还是挣扎着拽过了巾被,把自己盖了起来。
一旦有遮挡,好像就有了底气,他不悦道:“让你来照顾朕,你把朕里外看了个遍,简直混账。
”
苏月听他说话中气渐足,也不理会他的责怪,欢喜地说:“陛下好多了,能骂人了。
”
皇帝负气,没有理睬她,免得她得了势,自说自话决定回安福殿复命。
其实良宵夜永,自有一种玄妙意境。
她缓缓转动手腕替他悬灸,一顶方帐,隔出内外两个世界,他能看见近在咫尺的她,也能透过窗牖,看见天上高悬的月。
“旧伤复发,来势汹汹。
”他又阖上眼呻吟,“疼。
”
一个男人喊疼,八成是真疼,苏月还是很同情他的,等到灸筒里的艾绒都烧完了,又问了句:“陛下要再来一筒吗?”
皇帝掀了掀眼皮,“灸得过多,阳气不会过盛吗?”目光在她脸上一转,泄气地说算了。
“那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