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敞开心扉(3/3)
下行李,紧急撤退。
义父提着灯走在前面,我紧紧跟着他。
可是祸不单行,义父跌了一跤,扭伤了脚……”
剧情一转再转,宋绮年的胃口被完全吊了起来,甚至一时忘了自已的事。
傅承勖的目光投向远处不知名的幽空,仿佛在看着当年的一幕幕。
“我记得当时,义父把煤油灯塞进我的手里,对我说,我得靠着自已走出这片林子,寻找救援。
我要照着罗盘指引的方向,一直向前走,不要停。
于是我提着灯,抱着一把猎枪出发了。
”
宋绮年跟着提起了一颗心。
“那是一段阴冷、漫长,又危险重重的旅途。
后半夜林子里还起了浓浓的雾,中途灯又灭了。
我不止一次遇到夜晚觅食的野生动物,被它们尾随。
我跌倒,爬起来继续走,又跌倒,又爬起来。
但是——”傅承勖语气一缓,“我没有停下来,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
终于,我走出了林子,来到一个农户的家中,联系上了我们的人。
我义父随后也获救了。
”
宋绮年松了一口气。
傅承勖微笑,继续道:“后来我问义父,他当时是否确信我会成功。
他说,只要我一直不停地向前走,就一定能走出去。
所以他叮嘱我,不能停下来,确定了方向就要一直往前走。
”
说着,傅承勖的眼中浮现对义父深深的缅怀。
“父母是那个提着灯给我们指路的人。
当他们倒下,世界一片黑暗,我们都会觉得突然失去了方向。
可这是人生必然要经历的阶段。
在伤心迷茫过后,我们会捡起那盏灯,自已摸索着向前走,并且为后人领路。
一代一代,皆是如此。
”
傅承勖紧握了一下宋绮年的手,继续道:“不论你口头怎么说,但是你在内心深处一直把你师父当作血亲长辈。
你对他始终怀着一份亲情,一份期望。
所以,你现在才会这么失落和难过。
但是我相信,宋小姐,茫茫灯海之中,一定有一盏灯是为你而亮的。
”
鼻根似被打了一拳,宋绮年的泪水终于失控,顺着皎洁的脸庞滚落。
傅承勖霎时流露出深切的怜爱与疼惜。
“你会找到那一扇属于你的窗户的,宋小姐。
在那之前,当你觉得孤单的时候,不妨看看身边那些关心和爱护你的人,看看我。
”
他微微侧着头,望进宋绮年的双眼里。
“我希望你能从我的陪伴和关怀里,得到一些安慰。
”
男人的目光如温泉,在这个幽凉的夜里,满怀爱意地拥抱着宋绮年,托着她,将她带往无忧乡。
宋绮年动容,用力回握住了傅承勖的手。
江上传来汽笛声。
对岸民居的灯火映在江面上,如片片金鳞。
夜风掠过并肩眺望夜景的两人,在满城烟火之中穿梭,飞向远方。
“没有?你都仔细检查过了?”хł
郭仲恺总探长的公馆位于一排工整气派的联排小洋楼之中。
这是典型的中产阶级的住宅,两层楼带一个小阁楼,屋后还有一个小花园,环境清幽,治安良好。
一楼的书房里,郭仲恺正惊讶地注视着陈炳文教授。
“我做事,你还信不过?”陈教授没好气地瞪了老友一眼,指着桌上的《仕女拜月图》,“里里外外都检查了好几遍,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画绝对是真迹,但只有画,没有你想要的那个地图。
”
“难道是情报失误?”郭仲恺又困惑又失望。
陈教授摘下老花镜,严肃道:“老郭,事已至此,就你对我的了解,可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了吧?”
郭仲恺叹气,请陈教授坐下。
“最近这几年,我一直率领着一个专案组,致力于打击华东地区各类犯罪团伙。
这个你是知道的。
去年初的时候,北平一个旧同事联系了我,想和我合作抓捕一个帮派。
这个帮派的名字叫‘新光会’。
”
“新光会?”陈教授的眉毛打结。
作为一个专研中国和东亚古文化的学者,他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
郭仲恺道:“这是个最近三年才兴起的帮派,但是飞速成长,实力强大,已在东北地区名列前茅。
他们和日本军方深度勾结,主营跨国走私。
兼营倒买倒卖、金融诈骗,还精通暗杀。
尤其是暗杀。
他们擅长用意外掩饰谋杀,将痕迹清扫得干干净净,让警方毫无线索追查下去。
”
陈教授的神情越发严肃。
“从去年开始,他们的触须伸到了华东,主要在金融领域很活跃,好几桩金融诈骗案里都有他们的影子。
但是他们隐藏得极深。
”郭仲恺道,“就在大年前,我们得到一个情报,一份标注着山东半岛一处尚未开发的金矿的地图,将会被这个帮派卖给日本人……”
郭仲恺话音未落,陈教授就恍然大悟,激动地拍着扶手。
“就是孙开阳?不对,画当初是在孙开胜手里的。
”
郭仲恺道:“孙开胜应该没本事一边做着上海的官,一边在东北经营这么大一个犯罪团伙。
但是我们可以确定,他同这个新光会深度勾结,借职务之便,协助他们在华东地区作案。
他本来是要卖这个地图的,但是突然暴毙,这事被暂时搁置。
说起来,孙开胜的死,我始终怀疑是新光会所为——”
郭仲恺压低了嗓音:“有小道消息说,孙开胜同新光会的竞争对手暗中勾结,打算把地图卖给对方。
新光会派人将其暗杀了。
”
陈教授震惊:“难怪你会亲自负责他的案子。
”
“可惜我也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证据。
”郭仲恺叹气,“凶手也能确定是真凶。
他本身就和孙开胜有仇,看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已被利用了,实在是个最佳的替罪羊。
言归正传。
孙开胜死后,地图下落不明。
我们从孙开胜的管家口中得知了一个,孙开胜生前正打算把这幅唐伯虎的画卖给一个日本的收藏家。
”
“这肯定就是他们原本的计划!”陈教授明白了,“把地图藏在画里,连着画卖给日本人。
买画的钱就是给孙开胜的好处费。
”
郭仲恺点头:“我们查到了,孙开阳也查到了。
他在他大哥死后,不光接手了家族生意,还有他大哥的人脉关系。
他想继续完成这笔交易。
只是……”
“只是他之前因为一时风流,把画送给了江映月。
”陈教授道,“后面发生的事就很好理解了。
孙开阳想把画要回来,江映月不肯给。
孙开阳就用江映月的照片要挟……这事江映月是否知情?”
“还不清楚。
”郭仲恺道,“我已经派了人盯着她了。
她这个人也很奇特。
不论是孙开胜的死,还是这画的事,都和她有很深的牵连,可又找不到她涉案的确凿证据。
一时也弄不清她是真的涉案,还只是凑巧碰上了。
”
陈教授道:“江映月要是真的涉案,事发后应该赶紧逃走才对。
可她目前依旧大摇大摆地到处走动,可见她不心虚。
”
“倒也不能因此就认为她没嫌疑。
”郭仲恺被老友的单纯和善良感动得轻笑,但随即又沉重一叹,“现在,画是拿到手了,可地图却不知所踪。
要不是情报有误,要不就是地图还在别处。
孙开胜的遗物全被他的遗孀和孙开阳拿走了,我已派了小方去侦查。
”
“说到小方呀,”陈教授露出欣赏之色,“这个年轻人还真不错。
做事认真负责,人还很谦虚。
你从哪里找到这么能干的孩子?”
说到自已新得的干将,郭仲恺也很欣慰。
“他是我北平的一个旧同事力荐过来的,原本是他的手下。
我那旧同事将他吹得天花乱坠,我本还不信。
等亲自接触了,发现这小伙子果真是良才……”
千影门的大堂里,灵堂已布置妥当,巨幅的白纸黑字的奠字悬挂在棺木后的墙上。
袁康披麻戴孝,率领着众门徒,对着曹震云的棺木叩拜。
哀乐大作,纸钱飞洒,丧幡飘扬。
“……小方之前一直潜伏在帮派里,有非常丰富的黑道经验,协助警方破过好几起大案。
后来北平的队伍里出了叛徒,为了保护小方,那旧同事把他调来了上海,让他跟着我干。
”
“难怪!”陈教授道,“他身手真好。
他同傅承勖过招,我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说到傅承勖,老郭,你是怎么看的?”
郭仲恺皱眉:“表面看来,他只是不想这画落入日本人手里,并不知道地图的事。
”
陈教授点头:“他还派人护送我回上海,怕我中途出什么意外。
”
“又或者,他知道画中有地图,但是信任你,知道你会把画带给我。
”
“那他是好人了?”
郭仲恺笑:“这天下纯粹的好人,恐怕只有老陈你一人。
”
陈教授讪笑,连连摆手。
“管中窥豹,只可见一斑。
”郭仲恺起身,走到窗前,“我有预感,这会是一场牵扯很多人的大案。
”
窗外的后院里,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郭太太正带着小女儿在放烟花。
孩子才两三岁大,扎着羊角辫,穿着红色小棉袄,纯真可爱的笑脸能让人瞬间忘记所有的忧愁。
“宝珠已经长这么大了。
”陈教授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
郭仲恺看向陈教授:“听说维仪订婚了。
我还没恭喜你呢。
眼看就要升做老丈人,再过两年就能抱外孙了。
”
陈教授低笑,神色反而有些落寞。
“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得真快呀。
”郭仲恺充满慈爱地望着小女儿,“我们只能尽其所有为他们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
夜色愈浓,爆竹声渐稀,都市的灯火也在一点点熄灭。
今夜过去,这个春节便彻底过完了。
公寓的阳台上,江映月坐在一个火盆边,将一张张照片丢进火中。
最后,底片也被投入火中,在大火的焚烧下扭曲,发出刺鼻的气味。
火盆里窜起高高的火光,照亮女子秀丽却漠然的脸。
宋绮年正坐在卧室大床边,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子。
那是她离开千影门之前,袁康交给她的。
盒子里装着银光闪闪的大洋。
一共十八块。
自被师父捡回千影门,已过了十八年。
她的亲生父母是否也寻找了她十八年?
宋绮年将木盒紧紧抱在怀中。
傅公馆内的一座副楼,整个一楼都是董秀琼的工作室,摆满了各类工具和样品。
台灯下,由董秀琼伪造的那幅《仕女拜月图》摊在桌子上。
董秀琼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画纸下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纸上绘制着一张地图。
“三爷,您猜对了!”
傅承勖走到桌前,低头注视着那张地图,面色讳莫如深。
第四卷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