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造假大师(1/3)
深夜的赌场后巷,污水横流,佝偻的人影如鬼魅在阴暗的角落里忽隐忽现。
后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年轻男子被丢了出来。
这情景每天不知道上演多少次。
路人一看就知道这又是个被扫地出门的穷赌鬼。
连贼都绕着这个男人走。
青年蜷缩在地上唉唉呼痛,不等缓过来,又被拎起来,送进了一辆大黑车里。
一张散发着高级古龙水味的手帕丢在青年脸上,伴随着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
“许公子,怎么才半日不见,你就成这样了?”
许公子用力睁着那只没被打肿的眼睛:“你……傅老板?你怎么……”
“凑巧路过。
”傅承勖笑容亲切,“我送你回家吧。
你姐姐正在到处找你呢。
”
“我姐才不管我的死活呢!”许公子擦着嘴角的血,“我娘生病,我爹不管事,我姐现在掌管了家里的大权,一分钱都不肯给我!她巴不得我死在外头,她就可以霸占整个家业了。
”
“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傅承勖做了一回和事佬,“我想你姐姐也是为你赌博这事发愁罢了。
”
“你和她是老相好,你当然替她说话!”
“那就换个话题吧。
”傅承勖跷着长腿,“我今天打听了一下,得知许公子手头拮据已有一段时日了,但你前一阵子突然还清了一笔赌债。
我想,这和你家今天被打碎的那个假花瓶应该有关系吧?”
“怎么你也在打听这个事?”许公子顿时紧张起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停车!把我放下!”
可傅承勖不发话,车继续行驶在深夜空无一人的马路上。
“许老弟,别紧张。
”傅承勖亲切地在许公子肩上拍了拍,“要不这样?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为你解决一点燃眉之急,如何?”
说着,傅承勖掏出厚厚一叠大面额的钞票,哗啦啦地拨弄着。
许公子的眼珠子紧随着翻动的钞票转动,鸡啄米似的点了头。
“你问!你只管问!”
傅承勖摆弄着钞票,问:“你家那个青花瓷瓶,是你拿去卖了吧?”
虽然不大情愿,许公子还是点头承认:“算……算是吧。
”
“什么叫算是?”傅承勖微微皱眉。
许公子犹豫。
傅承勖把钞票往怀里揣。
“别别!我说!”许公子忙道,“前阵子我手头紧,有个人找到我,说只要我能把我爹那个花瓶偷出来,他就给我一笔钱。
我最初没答应,因为我爹很喜欢这个花瓶,没事还会拿放大镜看。
可那个人给了我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说用这个替换了真的,保管我爹看不出来。
”
“那个人是谁?”
“我不认识!真的!”许公子举手发誓,“我后来还打听过他,想着……万一再缺钱,还可以找他帮忙。
但我什么都没打听到。
”
“那人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许公子一脸茫然:“我听别人叫他五爷。
四十来岁,和我差不多高,有胡子和头发,宁波口音……”
对上傅承勖不满的目光,许公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其实也没怎么仔细看他……”
就许公子这又酗酒又抽大烟的生活习性,他每日里清醒的时间想必极少,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估计是实话。
傅承勖只好转而问:“之前找你打听这件事的,是些什么人?”
“一男一女,像兄妹俩。
嘿,那小姑娘长得可真俊……”
听起来,对方应该是袁康的两个得力徒弟,大双和小双了。
傅承勖将那一沓钞票丢给了许公子。
许公子如获至宝。
“停车吧。
”傅承勖漠然道,“我想许公子还赶着去别的地方,就不耽搁你了。
”
赌徒手里有了钱,就好像战场上的土兵拿到了枪,不去大战一番简直会要了他们的命。
许公子连道别的场面话都没有说,转眼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许磐克已复礼、庄静自爱,却偏偏有这么一个下三滥的弟弟。
可见人什么都可以选,唯独不能选亲戚。
黑色轿车继续向前行驶。
傅承勖摇下车窗,试图散一散许公子残留在车厢内的酒气和酸臭。
“三爷,袁康比我们提前一步。
”阿宽道,“我这就让弟兄们去找那个‘五爷’。
”
“这么一点线索不够用的。
”傅承勖嫌恶地将许公子用过的帕子丢出了窗外,“回家吧。
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帮我们找到这个‘五爷’。
”
时间已不早了,可傅公馆的配楼里,董秀琼的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
收音机里放着音乐,董秀琼正专心致志地在瓷坯上描绘花纹。
小武则躺在沙发里,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武侠连环画。
“还没歇息吗?”
傅承勖微笑着走进了工作室,身后的管事端着一盘茶点。
“三爷。
”董秀琼和小武都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歇一会儿。
”傅承勖示意他们坐下,“小武的腿怎么样了?”
“早就没事了!”小武蹦蹦跳跳,“您看,利索着呢。
您就派我出去吧!小琼姐天天大鱼大肉地使劲儿塞我,我都胖了一圈了。
”
“伤筋动骨一百天!”董秀琼瞪了小武一眼,“都和你说了,你别仗着年轻就乱折腾。
”
“真要养足一百天,那我就真废了!”小武惨叫,“三爷,您行行好,随便什么跑腿的活儿,分给我一个吧?让我每天给您去买咖啡都行。
”
“我自已做咖啡。
”傅承勖笑着,“你先一边儿去。
我是来找董小姐。
今天在许家打碎的那个花瓶,想请她看一看。
”
“没问题的。
”董秀琼立刻把小武拨去一旁,“瓷器里,我对青花瓷算是最拿手的。
尤其是清朝各个年代的青花瓷,我全都钻研过。
”
这女子一向腼腆内敛,只有在说到专业时,脸上才会绽放自信的光芒。
傅承勖示意阿宽瓷片递给了董秀琼。
董秀琼把瓷片拿到放大镜下仔细端详,脸色渐渐凝重。
等看到那个“子川”的签名后,血色从她的脸上褪去。
小武顿时紧张:“怎么了?”
“是吗?”傅承勖轻声问。
董秀琼点了点头,下意识咬住了下唇。
“是什么?”小武追问。
傅承勖道:“我本以为是别人冒充‘子川’做的。
毕竟‘子川’的作品很稀缺。
”
“子川?”小武明白了过来,“小琼姐,这花瓶原来是你的作品呀?”
董秀琼拿着放大镜的手在细细地颤抖,眼底泛出一股混杂着愤怒和恐惧的神色。
傅承勖问:“董小姐,这一批赝品,你当年做了多少个?”
董秀琼道:“这英使贺岁青花本是一对,成品是五对。
我还在……的时候,都已卖出去了。
但这个——”
她指着瓷片:“这个釉面有很明显的瑕疵,不是那五对中的一个。
我离开的时候,虽然砸了一些作品,但还剩下很多。
那个人……他烟瘾加重后就没法做活了,一直靠卖我留下的东西为生。
哪怕是这种瑕疵品,也可以卖个几十块,够他抽上好一阵子了。
”
这话里已提供了足够的信息,小武已脸色铁青,双拳紧握。
傅承勖低声道:“董小姐,买这个花瓶的人拿走了真品。
这人如今除了一个‘五爷’的称号,其他都是谜。
我们只有从您那个人身上入手了。
为了得到信息,我们需要知道一些他的弱点。
”
董秀琼伸手摸索着椅子。
小武一步上前,搀扶她坐下。
董秀琼紧紧抓住小武的手腕,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小武在董秀琼身旁蹲下,满眼担忧地望着她,如一头忠诚的狼犬。
“我很抱歉,董小姐。
”傅承勖低声道,“让你不得不去回想一些不愉快的事。
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
董秀琼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克服了消极的情绪,身体上的战栗也渐渐停止。
她抬头望向傅承勖,目光坚定。
“三爷,我的这条命是您救的。
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提供帮助。
”
“不。
”傅承勖温和地摇头,“是你当初没有放弃。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