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情难自抑(1/3)
不出宋绮年所料,江映月思考了一晚上,还是决定不去指控孙开阳。
“我同他斗,以卵击石。
但你的建议很好,我也打算去外地躲一阵。
正好香港那边有好几家酒店请我去登台,我在那边也有好几个朋友。
孙家势力再大,总不至于在英国人的地盘上撒野吧?”
见江映月听劝,宋绮年也松了一口气。
江映月昨夜弄丢的行李已被巡捕房的人送了回来。
因有袁康监督,里面的物品都没有少。
江映月做了决定后,便联系了唱片公司和自已的律师,准备收拾行李南下。
宋绮年见江映月有条不紊,便放心离去了。
她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走出了饭店大门,宋绮年朝着一辆停路边的敞篷跑车走去。
傅承勖穿着一身米黄色的休闲西装,戴着墨镜,正坐在驾驶座里。
英俊的男人,漂亮的跑车。
无数路过的年轻女郎朝他投去秋波。
宋绮年就在这一片横飞的秋波中上了傅承勖的车。
“准备好了?”傅承勖问。
宋绮年用丝帕包住了卷发,戴上墨镜,朝他嫣然一笑。
跑车发动,轰鸣而去。
“曹家的浑天仪失窃的事,你怎么看?”宋绮年问。
“曹立群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很大。
”傅承勖道,“曹立群想偷的是浑天仪,其他几个古董是烟雾弹。
但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少说值两三万块。
曹立群想必很缺钱。
”
宋绮年困惑:“我记得他没什么不良爱好的,怎么突然需要那么大一笔钱?”
“这我也不大清楚。
”
“你在曹家的线人没给你新情报?”宋绮年调侃,在接到傅承勖的斜睨后,她笑得更得意,“怎么?我又不是在指责你。
只是你的线人有些不大行,曹立群偷自家古董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
“曹立群做事很缜密。
”傅承勖道,“人不可貌相。
”
“看来他倒不是个寻常的富家公子哥儿了。
”宋绮年的语气带着一点儿对曹立群的欣赏。
傅承勖忍不住再瞥了宋绮年一眼:“他可是把偷东西的罪名栽到了你头上。
”
“可我已经不是玉狸了。
”宋绮年无所谓,“借我之名行窃的人不计其数,我可计较不过来。
如今该发愁的,是浑天仪落到了谁的手里。
”
“关于这个,我的人也在抓紧调查。
”
半晌后,他们来到了哈同路的一条民居路上,停在一栋小洋房的斜对面。
周末的午后,空气里浮动着一股闲散与慵懒。
小花园里的月季正歇斯底里地怒放着。
靡靡小调从窗纱飞舞的窗口飘出。
时间算得真好,没等一会儿,小洋楼的大门打开了。
孙开阳穿着便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披着丝绸睡袍的艳女。
那女人卷发凌乱,雪白丰腴的大腿在袍子里若隐若现。
一股淫靡之气随着这两人从屋里涌出。
不光郭仲恺让手下调查孙开阳,宋绮年找小乞丐盯梢孙开阳也有一阵子了。
孙开阳平时住大宅,在军部大院里上班,身边围着家丁和卫兵,旁人等闲近不了他的身。
但他新包养了一个红舞女,每到周末都来小公馆里和她厮混。
这时候,孙开阳只会带一个司机和一个卫兵。
宋绮年这人说话算话。
不管孙开阳和江映月到底有什么纠纷,他派人去绑架她,那就要受教训!
她又不打算行刺,眼下这情况,正是一个适合动手的好机会。
傅承勖将敞篷跑车的顶棚升起,不紧不慢地跟在孙开阳的车后。
他这辆车很骚包,一看就知道司机是位富家公子。
孙开阳的车又是朝孙府的方向走,孙府自然位于富人聚居的洋楼区。
所以,即便司机留意到有一辆车跟着,也只当是对方和他们同路而已。
可这辆跑车却很不规矩。
它越跟越近,然后嘀嘀摁起了喇叭,居然想超车。
私家车碰到军车,都会识趣地保持一段距离。
孙开阳自打有了配车后,还是头一次碰到自已的车被逼让道的情况。
他气得笑起来:“哪里来的瘪三?别理他。
”
见前面的车没有反应,跑车竟然还闪起了灯。
孙开阳骂了一句脏话,吩咐卫兵:“把枪亮出来!看那孙子还敢超我们不?”
卫兵摇下车窗,刚刚把手枪伸出窗。
那辆跑车却是瞅准了一个机会,油门一轰,从旁边超了过去,窜到了军车的前方。
卫兵没能把对方吓住,自已却被吓得跌落了手枪。
司机也被逼得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这还不算。
两辆车擦身而过之际,一个东西从跑车的窗户里被丢了出来,啪的一声砸军车的挡风玻璃上。
竟然是一个臭鸡蛋!
孙开阳气得破口大骂。
那跑车却一脚油门跑走了,留着孙开阳他们吃尾气。
“给老子追!”孙开阳大怒,“我要看看是哪家的狗崽子没拴绳子!”
这一片是居民区,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很少。
傅承勖的车在前面畅通无阻地跑着,孙开阳的军车也能一路气急败坏地追。
一时追不上,却紧咬不放,距离也在渐渐拉近。
这下换成军车狂鸣喇叭,不停闪灯了。
眼看前车置之不理,孙开阳拔出配枪,伸出窗户对天鸣枪,想逼对方停车。
傅承勖虽然在国内极少开车,可车技娴熟得很。
他利落轻松地打着方向盘,脚踩刹车,一手迅速换挡。
车轮胎同路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车身漂移,如活鱼摆尾,甩了个漂亮的弧度。
“漂亮!”宋绮年喝彩。
傅承勖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唇角却浮现得意的浅笑。
他再利落换挡,一脚油门,车轰鸣着冲进了岔路口里。
“那小子要逃!”孙开阳怒吼,“追上去!快追!”
司机手忙脚乱地换挡踩油门。
等他们追着转了弯,就见那辆跑车又在前方路口朝右拐去。
等军车再度追了上去,跑车突然又朝左转去。
“快追呀!你个废物!”孙开阳红了眼。
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到了转弯处,顾不上换挡,急打方向盘。
随着惯性,车失控地朝反方向滑去,轰的一声撞上了马路边一辆装着大木桶的板车。
板车上的大木桶霎时四分五裂,浓稠的黄汤铺天盖地地泼在军车上,并且从洞开的副驾窗口灌了进来,浇得孙开阳睁不开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那木桶里装着的居然是粪水!
孙开阳呆若木鸡,黄汤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不断地往下流淌。
他不敢睁眼,更不敢张嘴,整个人浑身触电一般颤抖着。
“军座……军座?您还好吧?”
卫兵也被粪水泼了一身,却不顾上自已,掏出帕子给上官擦脸。
孙开阳终于有了动静。
他一把扯开帕子,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这饱含着狂怒与羞耻的吼声远远传向四方,在墙壁之间回荡着,久久不散。
那一辆惹事的跑车其实就停在不远处的路口,借着绿树的遮挡,只在墙后露出半个车灯。
“哈!成了!”
宋绮年喜不自禁,同傅承勖击掌相庆。
报复成功的狂喜让宋绮年晶莹光洁的脸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让她本就明亮的双目焕发出眩目的光芒。
她素来是个明媚热情的女郎,可眼下这种毫不克制的狂热和兴奋却是傅承勖第一次见。
其实傅承勖也很兴奋。
飙车对于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事,但他被宋绮年的情绪感染了,因她激动而激动。
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那一团燃烧的火光,笑得就像刚刚联手干了恶作剧的坏孩子。
也许为了宣泄激荡的情绪,也许是想分享一下彼此的心跳和温度,傅承勖突然很想伸手揽住宋绮年的后脑,将她吻住——
他想亲吻她花朵一般的脸颊,在她耳边诉说自已此刻的心情。
他想紧紧拥抱她,彻底地、清晰地感受她的肌肤、她的气息,感受她的身躯嵌在自已怀中是怎样的滋味。
可对上宋绮年没有一丝阴霾的笑脸,如一道光照进窨井,亦刺得傅承勖后颈的肌肤一抽。
这瞬间,傅承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再度发挥了作用,将这一股隐秘而又炙热的冲动强行摁了下去。
傅承勖缓缓深呼吸,情绪肉眼可见地被控制住,笑得温和而又矜持。
宋绮年见状有一点点扫兴。
不过转念一向,对于一个见过腥风血雨的男人来说,这点小伎俩确实入不了眼。
但宋绮年是个很擅于自娱自乐的人,情绪不怎么受外界影响。
总之报复孙开阳成功了,她自顾开心就好。
“这是我第一次泼别人粪。
”傅承勖承认。
“那我倒不是第一次了。
”宋绮年得意,“不过你最好别再这么做了。
”
“为什么?”
“因为会上瘾。
”
傅承勖扑哧一声,宋绮年也大笑起来。
孙开阳那里的骚动吸引了不少人过来,他们再留在原地有些不大适合了。
傅承勖将车发动,对宋绮年道:“我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
“哪里?”宋绮年好奇。
傅承勖笑而不答。
车居然开进了复旦大学,从教学大楼和操场边驶过,最后停在一栋青砖楼房前。
“这是……”宋绮年越发困惑。
傅承勖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把宋绮年往小楼里请。
“这是复旦大学历史系的办公楼。
里面有一间陈列馆,我找陈炳文教授将它借了过来。
”
借来做什么,傅承勖没有说。
周末,楼里没有教职工,却有好几个劲装男子,神情警惕,一看便知是傅承勖的手下。
陈列馆内十分昏暗,只看得出摆放了一些东西。
宋绮年正要发问,傅承勖打开了灯。
很微弱的灯光,堪堪只够人们大致看清屋内的陈设品。
宋绮年的双眼却因这灯光倏然睁大,迸射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谁能想到,这一间几十平方米的房间里挂满了各类字画,摆满了奇珍古玩!
“老天爷……”宋绮年情不自禁地低呼。
“这些都是来自各朝各代的古董文物。
”傅承勖解释,“小部分是我的收藏,其余则来自我的熟人和故宫博物院。
”
“故……故宫博物院?”宋绮年猛地扭头朝傅承勖望去,嗓音发颤,“你居然能从故宫博物院借国宝?不……他们居然肯借给你?”
“名义上,这些国宝都是被复旦大学借来展出的。
”傅承勖道。
难怪傅承勖把自已带到复旦大学里来。
不论傅承勖再慷慨,博物院也不可能同意他把这些国宝摆在自已家里。
“但陈炳文教授给我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傅承勖补充,“当然,我也很慷慨地捐赠了一笔钱。
”
傅承勖的典型作风——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算个事。
宋绮年莞尔:“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