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故意为难(3/3)
婚。
你心里泛酸,我们都能理解,可也用不着埋汰娇娇呀。
”
众女面面相觑,笑得一个比一个尴尬。
“我可要为宋小姐说一句公道话。
”覃凤娇装模作样道,“俊生向她求过婚的,是她不肯嫁。
”
韩小姐笑:“宋小姐很懂得‘齐大非偶’的道理。
”
宋绮年终于停下手里的活,朝韩小姐道:“不。
是因为我还不想结婚。
”
众女惊愕。
在她们的观念里,婚姻乃是女人一生中顶天的大事,结一门好婚事是她们不惜打破头也要实现的目标。
什么样的女人会不想结婚,甚至把一个才貌、家世俱佳的男人拒之门外?
覃凤娇问:“不想结婚,那宋小姐想做什么?”
“做事业呀。
”宋绮年将裙子仔细地放回衣袋里,“把我的生意做大,名利双收。
世界这么大,天地这么广阔,我也想到处去看看。
这些都是结了婚而没法做的事。
”
几个女孩霎时对宋绮年另眼相看,陶小姐也一时陷入了沉思。
“宋小姐果真特立独行。
”覃凤娇强笑,“结婚有什么不好?有人照顾你吃穿,不用出去吹风淋雨。
而且,没哪个男人不让太太做女红的,你照样可以做衣服。
”
宋绮年真觉得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
富家子弟也有很大区别的。
觉悟高的,如朱品珍,如今是很有名气的自由记者和女权运动家了。
又比如许磐,执掌家业,是个成功的女商人。
甚至如曹立群,干脆离开家庭追求政治理想去了。
平庸如覃凤娇等人,不学无术,好逸恶劳,满脑子只有风花雪月。
革命先辈冒死解放女性,拆掉了缠脚的布条。
可对覃凤娇们来说,此举毫无意义。
只要能被豢养,她们不介意重新把脚给缠上。
这一刻,宋绮年无比怀念江映月。
如果她听到这些言论,不知道会发出怎样的讥笑,给予怎样有力的反驳。
宋绮年长叹:“这么说吧。
同样是劳动,我更喜欢用劳动换取金钱,用劳动争取社会地位。
这只是我的个人选择。
”
覃凤娇还是不肯罢休,道:“可是,嫁个好男人,钱和地位全都有了。
”
“是啊。
”韩小姐附和,“过去的女人只需要伺候公婆丈夫,打理好自家就够了,可不用外出工作吃苦。
现在提倡的那种新女性,又要做家务又要工作,一个人干两份活,真是自找麻烦。
”
这话倒是引起了众人不少共鸣。
“女人在外头工作,可吃苦受累了。
要不然,怎么当红的女明星都要息影嫁人?”
“事业做得再好,一个女人嫁不出去,唾沫星子都得淹死她。
”
“可是……”陶小姐小声道,“咱们女人也能建功立业,巾帼不让须眉,这多好呀。
”
女孩子们又纷纷点头认同,唯独覃凤娇和韩小姐齐刷刷朝陶小姐投去眼刀子。
到这份上,陶小姐也不想再看覃凤娇的脸色了。
她继续道:“如今女人和男人一样读书,一样做事,不论脑子还是能力,都没什么差别。
既然有本事,为什么不发挥出来,作出一番成就?”
“那也得做得出成就。
”韩小姐道,“我看大多数女人忙活了一番,赚的钱还养不活自已,最后还不是得找个男人嫁了。
”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陶小姐道,“我看宋小姐现在就做得很成功。
”
“那要是不成呢?”覃凤娇反问,“白白耗了精力,又浪费了时间?昔日的追求者早就妻儿在怀,她却成老姑娘,想嫁人都找不到好男人了。
”
真是句句不离嫁人。
陶小姐还想辩驳,被韩小姐讥讽道:“陶小姐,你自已不也要嫁人了吗?赵先生也一表人才。
你一边抓着金龟婿,一边鼓吹女人应该不结婚去工作,真是两边的好都没落下。
”
陶小姐霎时满脸通红,恼羞得要哭出来了。
宋绮年高声笑起来:“咱们不过是在讨论女人的几种生活方式,又不是在开批判会,怎么搞得剑拔弩张的?各人有各人的生活。
我没有呼吁诸位学我去工作,诸位也不必拉着我一道嫁人,不是吗?”
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可覃凤娇心中有芥蒂,不说不行:“宋小姐,别的男人也就罢了。
俊生又有哪点不好,你还瞧不上?”
宋绮年瞧不上的男人,她覃凤娇即便将其抢到手了,也总觉得赢得不够痛快。
“俊生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适合我罢了。
”宋绮年收拾着工具箱,“好比狐皮大衣再精贵,也不能在夏天穿。
俊生希望妻子是一个好主妇,而我热衷于事业,也并不符合他的要求。
”
“那你想给什么样的男人做主妇?”覃凤娇讥讽,“像傅承勖傅老板那样的男人?”
“傅老板不是正同许家大小姐在交往吗?”韩小姐尖声道,“人家门当户对,还是再续前缘,可般配了!宋小姐,做生意有野心是好事。
可嫁人,还是要踏实一点的好。
”
“我不想给任何男人做主妇!”宋绮年的耐心已耗尽,面色冷了下来。
“就拿那幅缂丝画的作者来说。
朱克柔出身贫寒,从小潜心学习缂丝,终于成为一代名匠。
在那个几乎所有行业都被男性统治的年代,她的作品被文人显达争相购买,宋徽宗还题诗赞美,直到今日依旧深受收藏家的追捧。
她不是以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亲被记住的,而是以一位艺术家的身份被记载在历史里。
我就想像她一样,有所作为,成就不凡。
我想让我的名字被世人铭记,让我的人生更有价值。
”
陶小姐她们听得心悦诚服,不住点头。
覃凤娇和韩小姐一脸悻悻之色。
宋绮年也不给覃凤娇再找茬儿的机会。
“今天就到这里吧。
”宋绮年提着工具箱,“裙子要修改的地方不少,我得回去赶工。
多谢覃小姐款待。
”
“难得来一趟,多玩一会儿再回去吧。
”覃凤娇做出挽留之态,“你还没见到俊生呢。
他应该正在花园里陪客人。
你总得和他打过招呼再走。
”
宋绮年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把工具箱和衣袋交给女仆拎着。
陶小姐陪着宋绮年朝楼下走:“我听明诚说,你一直在资助一家妇幼济慈院。
我来上海没多久,很想找一份慈善义工来做。
”
“那太好了!”宋绮年高兴,“我们现在不是很缺吃穿,但最缺教孩子们识字算术的老师。
”
“这个我能行!”陶小姐道,“之前在家里,堂弟堂妹们的启蒙功课,都是我在教。
”
“那改日约个时间,我带你过去看看……”
两人走在前面,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宋绮年小声道:“陶小姐,刚才多谢你为我说话。
”
“不用客气。
”陶小姐腼腆道,“其实很多人都不赞同覃小姐她们的。
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公然反驳她罢了。
我和朋友们私下聊起你,都觉得你是新女性的表率。
我们都很羡慕你自由。
”
“你也自由呀。
”宋绮年道,“你家境好,父母也支持你念书。
听说赵明诚是你自已相中的,你父母也很支持你自由恋爱嘛。
”
陶小姐摇头。
“我的自由是有条件的。
是必须嫁人,是只能在父母挑选出来的男人里选一个做丈夫。
可你不同。
你有信念,有能力。
即便没人支持,你也能去追求想要的生活。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宋绮年一时有千百种感慨自心头掠过。
两人刚走进花园里,就见张俊生和赵明诚结伴而来。
见到宋绮年,张俊生又露出那一种尴尬且无奈的表情。
赵明诚却是十分热情。
“大忙人,宋大设计师,可算见到你了!你开业那阵子我正好在外地出差,没有赶上,真是对不住。
”
宋绮年也大笑:“明诚?天呀!差点儿没把你给认出来!”
宋绮年认识赵明诚时,他家已经落魄。
比起清俊脱俗的张俊生,赵明诚十分朴素。
宋绮年只听张俊生描述过赵明诚早年风流潇洒的模样。
眼前的赵明诚显然重回了巅峰时代。
合身的手工西装,意大利皮鞋,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劳力土金表,领夹和宝石袖口还是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