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3/3)
所以在那一段时间,听到了这首童谣的人,都选择去往义州。
他们互相以为,是对方在传递消息。
时令妤在村庄里,在整村的恶霸决裂后,匆忙地赶往义州。
随跃也决定,先去义州看一看,只给店里留下了一些偃甲。
安颜卿和季景鸿在黑池河消息闭塞,是在外面的老兵传去书信,他们才知道的这一童谣,便立即前去。
安鹤眠却是在公主府里囚禁时,听长公主笑着念给他听的,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暗号,不动声色地安排。
这期间,安颜卿几经周折寻到了安鹤眠的踪迹,断断续续地传递消息,这一次也能协助他连夜逃走。
所有人在亡国后因为一首童谣,在义州再次相聚。
他们没想到另外几个人也会来。
会意外,更多则是苦笑。
他们都还活着,独独没了戚溶月。
当所有人一同进入九层塔时,他们仍旧在研究该如何复活戚溶月。
他们来后推算了日期,正是黄道吉日,这是天时。
九层倒塔,是最适合的“祭坛”,这是地利。
他们这些能人聚在一起,也算得上人和。
这童谣是真的,赴九霄的方法也是真的可行。
引他们来此的人自然知道,若是用太过简陋的法子,根本引不来这群人,只有用真正的复活方法,他们才会信。
当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布置逐步完成时,他们也真的有片刻喜悦。
安颜卿终于有时间取笑时令妤和随跃:“你们两个人不是最瞧不上巫术了吗,这种复活的方法乃是巫术,你们怎么还来了?
“以前我就想说,祷词、降神、禁咒、墓门解除、祝咒治病,这些都被道家沿用吸收,都有着浓郁的巫觋气息,你们反而嫌弃上巫术了。
”[1]
时令妤仍旧在仔细检查布置,低声说道:“没错,我这一生最不屑于巫术,可我却想试试能否用巫术救回我的公主。
”
“……”安
颜卿看着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如此逆天的法子,自然要付出代价。
献祭只是其中一环。
他们所有人来此都已经做好了献祭自己的准备,他们都想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换回戚溶月的性命。
时令妤此刻的语气也意味着,她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回她的公主。
变故发生在,他们将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环节的时候。
他们发现,他们被封印在了塔中。
季景鸿不会法术,所以一直是护法的存在,却在此刻发现了不对。
起初只是外界下了小雪。
季景鸿并不居住在此处,不了解这里的气候,只是疑惑,来时这里还是尚可的温度,怎么会下起雪来?
待雪逐渐变大,他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待他回到大阵时,看破了布阵几人的不妥,甚至没有迟疑地对肖沐言动手。
就算肖沐言是他的表弟,他也不会允许这个人在复活公主这件事情上捣乱。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他竟然不是肖沐言的对手。
他一直以为肖沐言只是孱弱书生,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法术,甚至身手极为矫健灵活。
随跃很快控制偃甲协助季景鸿,时令妤也控制好自己的布置,接着出手援助。
在控制大阵的安颜卿和安鹤眠完全无暇顾及战局,只能希望,他们能撑到大阵成功完成。
季景鸿愤恨地怒吼:“为什么?!你……为什么!你不是公主的未婚夫婿吗?”
肖沐言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被逗得捧腹大笑:“国都亡了,她还算什么公主?!”
“你!你怎得这般说她?”
“你将她奉若神明,我和她可没有什么羁绊。
”
季景鸿怒喝,因着内力雄厚,怒吼时如疯牛狂啸:“你们之间有婚约!”
“那又如何?”肖沐言突然冷了语调,“她从未瞧得起我,她的心里只有安鹤眠。
”
季景鸿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诧异万分,攻击动作都有所停顿。
随即听到肖沐言近乎癫狂的笑声:“安鹤眠,国家亡了,你的亲姐姐都无暇顾及你独自逃跑,我却记得你,特意安排人送你到长公主那里。
她待你可好?你和她一起的日子可还快活?!”
在维持阵法的安鹤眠听到这句话,终究还是被激起了心底的愤怒。
他的施法没有停,嘴角却渗出了血来。
他暗暗地吞咽,不肯让肖沐言看到他的狼狈。
季景鸿从来都不知晓这些事情,想到当初戚溶月和肖沐言定亲时,他曾极力撮合过。
想到此处,他内心的愧疚陡然升起。
他觉得他的肩膀在这一瞬间矮了一截,他做了一辈子的忠臣良将,可到头来,最大的祸害居然是他亲手养大的。
他还曾经希望这祸害和长公主在一起!
“我不知道啊——”季景鸿近乎崩溃,“我不知道啊!”
他根本不知道戚溶月和安鹤眠之间的情谊,毕竟他们二人从未表现出来,就连安颜卿都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约定。
安颜卿却在此刻厉声叮嘱:“莫要在此刻被他乱了心境!”
季景鸿立即回神,继续攻击。
这一次是肖沐言伤得最重的一次。
季景鸿的实力非常,众多偃甲前仆后继属实难缠,时令妤是戚溶月的师父,实力也不容小觑。
他们合力之下,让肖沐言吃尽苦头。
季景鸿发狠一般地咆哮,想要砍下肖沐言的头颅,却因为肖沐言的后仰,只能割瞎他的双眼。
这一刀,从左眼砍到右眼,没有半分迟疑,鼻梁也被截断,在肖沐言那张俊朗无双的脸上,留下了巨大的伤痕。
肖沐言狼狈逃窜,如果不是他熟悉此处楼阁机关,怕是很难活着离开。
因为这些人的确可怕,肖沐言惧怕到寝食难安,就算亡国后也要将这些人聚在一起,赶尽杀绝。
他们都是肖沐言的梦魇。
随跃破了机关追到最后,却发现肖沐言已经逃了,他们被封印在此,在里面完全破除不了。
他愤恨无比,却听到时令妤安慰他:“肖沐言此次就算逃走,也是九死一生,短时间内都无法恢复,之后的生活也是苟延残喘罢了。
”
她知道他们给肖沐言带来了多重的伤。
在肖沐言逃离后,他们的大阵成了,他们却都被封印在九层塔内。
他们本来也是来此献祭自己,做祭品的,倒是无畏生死。
只是可惜他们没能留下一个人,保护戚溶月长大。
被困在大阵内,他们并没有立即死去。
安鹤眠有时间画壁画,随跃有时间做偃甲,接着找出缝隙,将偃甲送出去,防止肖沐言来此破坏他们的布置。
安颜卿像是陷入了疯魔,她恨到了极致。
她要这些毁了她国家的人付出代价,以龌龊手段战胜了他们的国家,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所以她开始潜心钻研一个针对整个国家的咒法。
起初时令妤是迟疑的。
“百姓无辜……”她这般轻叹。
“我管他们无辜不无辜!我被骂妖妃时,被万人讨伐时,我不无辜吗?戚溶月被他们万箭穿心,马匹踩踏时,她不无辜吗?他们的安生,是建立在国家狡诈,虐杀戚溶月与我万千将士之上得来的,我见不得!”
“可……”
“只有天下大乱了,他们自顾不暇,才能让他们放弃追踪戚溶月。
你也该知道,巫术乃是以恶生恶,只有存在恶念的地方,才会生出可怕的反馈。
“所以诅咒只会产生在已经产生了恶的地方,由他们的恶念幻化。
恶人遭了报应,我又做错了什么?”
“……”时令妤终于不语了。
他们对这个国家的恨,仿佛是她所在的山青村一般。
那些冤死的村民,诅咒对他们犯下错误的人,可能会牵连无辜,可若非恨到极致,他们又怎会放弃轮回也要诅咒?
在一处封印之下,他们被关押得逐渐压抑,理智几乎耗尽,善念也在世间里逐渐淡化。
久而久之,他们已经是几个陷入了极致疯狂的人。
这一处让整个国家陷入为难的大阵,就此生成。
当他们的所有布置完成,他们也终于被大阵吸食得化为齑粉,散于这一座倒塔之内,尸骨无存。
*
江岑溪再一次退出了画中世界,她已经顾不得那种抽离感带来的不适,几乎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地冲进下一个房间。
可惜后面已经没有画面了,这里仿佛只是一个人的小屋。
屋中有一个石桌,上面放着一册巫术咒法,还有一些散落的画卷,以及几根毛笔和干了的墨,显然是安鹤眠的房间。
她拿起来看了看,巫术咒法被翻得最旧的那一页写着:重复写一个人的名字,念出咒语,即可让此人在轮回时无灾无难。
江岑溪看着这句话,似乎觉得这仿佛是一句诓骗孩童的故事。
可当她手微微发颤地举起灯笼,去看着一处房间的墙壁时,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墙壁上密密麻麻写着:戚溶月、戚溶月、戚溶月……
仿佛每一处缝隙,他都恨不得再填上一个名字,否则都会显得不够虔诚。
她举着灯笼在房间里走了一周,最后在一处角落的位置,看到了一行小字:戚溶月,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