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周停则赶到小酒馆。
他步履匆匆走进去的时候，章韫宜已经换了位置，她正坐在吧台边，托腮望着在酒馆另一侧打架子鼓的人，眉眼弯弯的。
“周老板来了。
”蒋明知率先看到他，打了声招呼。
周停则微颔首，“蒋老板。
”
蒋明知莞尔，往后指了指，“韫宜在那边。
”
“谢谢，”周停则低声，“她还好吗？”
章韫宜给周停则打的那通电话，后面嘀嘀咕咕说的话他都没听清楚，最后还是蒋明知接过了电话，告诉周停则她的具体位置。
蒋明知笑笑，“你问她吧。
”
周停则恍然，点了点头，“先过去了。
”
话音落下，他又问，“可以送两杯醒酒茶过来吗？”
蒋明知微哽，“……行。
”
章韫宜没有注意到周停则过来，直到他站在自己身侧，她才抬起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章韫宜轻眨了眨眼，然后朝他笑了起来，“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周停则敛眸，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忽而有种刚刚在电话里跟自己说她好难受这件事，是自己的错觉。
此时此刻的章韫宜，看不出一点儿喝醉，包括难过的样子。
但周停则知道，她是不开心的。
“嗯？”章韫宜等了一下，没能等到周停则开口。
她轻扬了扬眉，“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周停则随即俯身弯腰，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听到了。
”
章韫宜：“哦。
”
她看着他，意思很明显——
听到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停则静然，顺势坐在她旁边，“头疼吗？”
章韫宜想了想，摇了下头。
安静几秒，她扭头问，“喝酒吗？我请你。
”
周停则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捏了捏她搭在吧台上的手，低声道：“不喝。
”
“为什么？”章韫宜有点儿委屈。
周停则低头，本来想说因为待会要送你回家。
话到嘴边，他改了主意，“好。
”
章韫宜：“……”
她沉默地看着周停则，用眼神谴责他。
怎么一下一个主意。
周停则看出她眼神表露出来的意思，笑了笑，“刚刚不想喝，现在想喝了，还请我吗？”
他很有耐心地问她。
章韫宜傲娇地轻哼一声，“不请了。
”
“你自己买单吧，”章韫宜说。
周停则莞尔，身体往她所在的位置倾斜，轻声说好，“那你给我介绍？”
章韫宜瞥他一眼，想说我之前就给你介绍过了，你忘了吗。
可在对上周停则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时，她含糊地嗯了一声，“蒋老板他们店出了新的调酒，我刚刚试了很好喝，你试试吗？”
周停则点头。
要了两杯调酒，周停则抿了一口，对上章韫宜期盼的目光，嗓音低低道，“味道不错。
”
章韫宜笑了，眼睛亮亮，唇角弯弯的样子，“我也觉得。
”
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把表演架子鼓的钟灵忽视得彻底。
直到架子鼓的声音停下，章韫宜才抬手鼓掌。
周停则跟着她鼓掌。
没一会儿，钟灵就过来了。
章韫宜有点儿晕，但在等周停则过来的时间里，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清醒了很多。
她在钟灵过来的时候，抓住周停则的手腕，给她正式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两人早就在章韫宜的口中听过对方的名字，对方的事很多次。
因而正式见面时，不会觉得陌生不自在。
简单打过招呼，钟灵在章韫宜另一边坐下。
她又要了一杯酒。
刚喝下，蒋明知就端了两杯醒酒茶出来，放她们面前。
章韫宜莫名，“这是什么？”
蒋明知：“周老板要的醒酒茶。
”
章韫宜转头，有点儿好笑地看向周停则，“你怎么在酒吧要醒酒茶？”
周停则压着声音，“我以为你喝醉了。
”
“我也没那么容易醉。
”章韫宜说，“刚开始有点儿，现在已经好了。
”
她醒酒很快。
周停则嗯了一声，“要喝吗？”
“喝啊，”章韫宜没有拒绝，“蒋老板都送过来了。
”
听她这话，周停则静然，一下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其实他看得出章韫宜不是很想喝，但因为蒋明知已经送过来了，她不愿意拂了别人的好意，所以愿意喝下。
周停则不是第一次知道章韫宜是愿意委屈自己，做出妥协的人。
从停车那件事，他就知道，她怕麻烦，也怕纠缠，更怕辜负。
也是如此，她让自己越来越累。
想到她在电话里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周停则就有些不忍。
他静默一瞬，没有说话。
章韫宜和钟灵把醒酒茶喝下，又点了两杯酒。
周停则没有阻止，他在这里，两个人喝醉了也没有关系。
不过从小酒馆离开时，章韫宜和钟灵看起来还是清醒的。
周停则喝了酒，直接喊了代驾过来，先送钟灵回去，再让代驾送他和章韫宜。
把钟灵送到家门口，两人才离开。
回车里时，周停则握着章韫宜的手腕，低声问：“待会想回哪边？”
章韫宜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你那边？”
周停则捏了下她的手心，“是我在问你，你想回哪边？”
章韫宜啊了一声，“我都可以啊。
”
周停则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喊她名字，“韫宜。
”
两人还在钟灵住的小区没有离开，时间不算晚，小区里很热闹，嘈杂的声音，楼上住户的电视声，包括训斥孩子的声音涌出，断断续续地钻入他们的耳朵。
只是当下这个时候，没有人去关注。
听到周停则的声音，章韫宜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抬眸望向他，“……怎么了？”
她难得见到周停则露出这么凝重的神情。
周停则看着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
你怎么了。
章韫宜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我没……怎么啊。
”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底气是不足的。
周停则：“真的？”
“嗯，”章韫宜点头，“给你打电话那会儿是喝醉了。
”
她解释说。
周停则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没有说话。
忽地，周停则手机铃声响起，是在门口等两人的代驾来催了。
他接起电话，跟代驾说了两句话，才道，“先回去吧。
”
有什么话回家再
说。
章韫宜没有意见。
两人回到车里，周停则向代驾报了章韫宜小区的地址。
章韫宜听见了，没有出声反对。
-
一路沉默到家。
代驾离开后，两人锁了车，进了电梯。
到门口的时候，周停则往旁边侧了侧，章韫宜抬手，按下密码开门。
门推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去开灯。
周停则也是。
屋子里莫名静了下来，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起伏。
时间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暂停了几秒，周停则率先打破室内的静谧，低声问，“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章韫宜默了默说，“没有。
”
虽然早就预料到章韫宜清醒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说，可在听清楚的时候，周停则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这份难过不是因为章韫宜什么都不告诉他。
而是，章韫宜不习惯告诉他。
“真的没有？”周停则很有耐心地追问。
章韫宜含糊地嗯了一声，忽然想去开灯。
她本能地抬起手，被周停则抓住手腕阻止。
“韫宜，”周停则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热灼烧着她，让她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静了许久，突然问了一句，“我们是男女朋友吧？”
章韫宜怔然抬头，“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周停则垂眼注视着她，“男女朋友之间，遇到事情应该共享不是吗？”
章韫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我今天真没遇到什么事。
”
这句话说出来后，屋子里似乎更安静了。
半晌，周停则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问道，“又或者你觉得我不值得信赖，所以不想说。
”
章韫宜怔怔，下意识道，“我没有。
”
她绝对没有。
周停则嗯了一声，好像相信她说的没有，“真没有遇到事，只是突然想喝酒是吗？”
“……是，”章韫宜回答。
闻声，周停则轻点了下头，“好。
”
他没有再问，而是就着抓住章韫宜的那只手，和她一起打开了屋子里的灯。
白亮的灯光将室内照亮。
章韫宜本能地去看周停则的神色，他神色如常，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章韫宜知道，他在生气。
“头还晕不晕？”章韫宜正想着，该怎么缓解此刻的气氛，周停则忽然就转开了话题。
章韫宜摇摇头。
酒吧里那杯醒酒茶还是有点儿作用的。
周停则颔首，瞧着她神色确实没有不对劲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