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陈玄奘草堂赋诗 七姐妹温泉妙歌 (2/3)
你们笑个甚?”沙僧道:“师父说的是!古人云:
‘男女有别’。
我等虽心情性净,也要避瓜田李下之嫌!”将宝杖变作一把利斧,便去砍树。
八戒也去搂草。
唐僧道:“徒儿们,将棉直掇脱下来,我给女菩萨们送去。
”几个便脱棉衣。
八戒把絮袍抛给师父,情意殷殷道:“师父,走了常递书来!”三藏道:“说什么哩,还不走到就回!”八戒笑道:
“七个姐姐儿,一个留着过一月,也够大半年了。
还不该飞鸿传书!”行者道:“呆子莫胡缠!师父,还要老孙陪你去不?”三藏道:“我正有此意!一人为私,二人为公。
免得有人背后戳我脊梁骨。
只是你需变得好看一些!”
行者道:“也好,省得吓着人家!”遂摇身变成一个十二三的小沙弥,眉庸目秀的,道:“师父,你看如何?”三藏称善。
行吉便抱了棉衣,随师父去那七姐妹家。
那七个女子早已回家,见唐僧带个童子过了小桥,便迎上去,接过锦衣,请入草堂,客厅里安座。
仍叫唐僧哥哥、却拍着行者脑瓜叫他“小弟弟”,抓些花生、松子、果子叫他吃,哄得他乖。
好围着唐僧说笑。
三藏见行者瞅他,忙道:“还芳姐姐们早点动手,这活儿不甚好做。
”大姐笑道:“哥哥放心!我看这棉衣也忒旧了,就是拆洗缝纫也穿不多长久。
我这儿有现成的家纺棉布,抽空与你们裁剪个新夹衫做常服,岂不更好!”唐僧坚辞道:“岂敢叫姐姐破费!”行者道:“师父,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姐姐们也是一片心意,怎好拂逆!”姐姐们都道:“哥哥念经念呆了,还不如小弟弟晓事!”
唐僧只有应了。
说笑了一阵,大姐令众姐妹置酒,正是素果酒筵。
三藏装模装样道:“说好来到就回的!悟空,咱们走吧?”众女子道:“我姊妹好心好意斋僧,你却要走,岂不是给我们难看!”便按三藏坐下。
三藏道:“悟空,不是为师要留在这儿,实在是盛情难却!”行者笑道:“师父委实念经念呆了!谁管你!”三藏悄道:“只怕呆子笑我哩。
”行者道:“他笑你什么?”三藏道:
“对呀!本来无事,他笑什么!”遂欣然入席。
宾主序齿坐下。
酒过三巡,唐僧只以唇沾沾酒杯。
二姐道:“唐僧哥哥耍赖了!”大姐道:“咱们缀诗联句,应不上者罚一巨觥!”众姐妹皆响应。
行者笑道:“各位姐姐,小弟却不善对诗。
”大姐道:“小弟自不在此列。
放心吃果子吧!”先吃个令盅儿,起句道:
飞红叠翠明媚天,自联道:
淡妆浓抹百花面。
垂柳闲拂愁无绪、二姐对:
兰心一片思有缘。
笋柱秋千方荡毕,三姐应:
玉弓金丸摧红颜。
几回纤手惹飞絮。
四姐云:
又沁香汗乱粉胭。
忽睹良侍云外来,五妹曰:
喜聚佳侣蓬赢间。
群芳煦暖殷勤意,六妹言:
郎君冷淡不把盏。
空将韶光付逆旅,七妹说:
应话春色易阑珊。
邂逅便当长相守,那三藏闻听众女子诗句,早已知晓那“芳心寂寞待抚慰”之意,又见她们个个风流俊美,难免惜玉怜香起来。
正嗟吁,忽听姐妹们齐道:“哥哥快对,不然罚酒也!”方才省悟,急切间却又无良句。
行者见师父着急,附耳道:“有现成的一句:‘离别转瞬万重山’,正切上联也!”三藏道:”却唐突了些,还有更好的没有?”行者道:
“师父莫非想在此间做个‘姐夫’?“唐僧无奈,又被众女子逼得急,只好依此收尾,却临时改了一字,为:
惜别转瞬万重山。
谁知那帮女子一听便恼了,纷纷道:“好个唐长老,才来便巴不得走,就这么烦我姐妹?真真无情无义之人!——罚酒三巨觥!”
就把三大献酒满满当当摆在唐僧面前。
三藏求饶道:“好姐姐哩,我要吃了这三觥,就醉成泥了!”女孩子们不理。
唐僧转怪行者:“都是你出的馊句了,惹恼了女菩萨!你替我吧!”女子惊诧道:“小弟弟原会作诗?”行者笑吟吟道:“作不好,作不好,这不还要替师父吃罚酒!”便捧了两献酒吃了。
众女子道:“人不大,却是个酒葫芦儿!”按住行者不叫他再替。
唐僧迫不得已,咽药似地吃一巨觥酒,脸登时红了。
女孩子们抚掌叫好,乐个不停。
随意小酌片刻,大姐又道:“咱们再行上个酒令,每人赋词一阕。
这回却要珍珠倒卷帘儿,从唐僧哥哥开始。
作不好,当场罚酒!”唐僧借着酒力,胆也壮了些,道:“贫僧便打个头,权当抛砖引玉!”略一思索,口占一首《少年游》:
西行经年路漫漫,几多劫与难。
斜阳无语,春风又度,对镜不少年。
流霞秋波洋无睹,冷落亦愧然。
鸟去树空,禅心一叶,早日拜灵山。
七姐妹听了,皆道:“吃酒便吃酒,说甚‘禅心一片,早日拜灵山’!扫了姐妹们的兴!罚酒,罚酒!”唐僧辩道:“酒官姐姐,贫僧没错格式,也合仄押韵,为何又嚷‘罚酒’?千万替贫僧作主!”大姐道:“唐僧哥哥所言不虚,姐妹们说得亦有道理。
不如这样吧——这回不作数,请哥哥再重制一首新同。
记注,休要再提甚取经、拜佛之事!”
唐僧只好沉下心来,冥思苦想。
最小的七妹,挨他最近,取了个桂圆,剥了壳儿,将肉仁送到唐僧唇边。
唐僧不忍拒绝,张口吞了,慢慢咀嚼,觉得甘甜异常。
几个姐姐也没正形,纷纷拨拉腮帮儿羞七妹。
七妹脸儿绯红,跳起来使小拳头捶姐姐们。
众姐妹闹个不停。
唐僧见七妹裙上绣着蝴蝶、壮丹,随着身子摇曳,那蝴蝶也像活了似的上下飞舞。
顿时开窍,即赋一首《点绦唇》:
都道有缘,千万里路逢蝉娟。
破衲旧衫,且任群芳怜。
么妹无忌,惹笑语飞言,将相忆:罗裙摇曳,彩蛱戏牡丹。
才吟咏了,只听女孩子们一片嗔怨声:“好个唐和尚,我姐妹待你不薄,为何只想着那七丫头,太偏心限儿!没得说,罚盾三巨献,却不许人代饮!”
一拥而上,捉手的捉手、按肩的按肩,有捏鼻子的、有灌酒的。
唐僧还叫:
“悟空救我!”行者笑道:“这却是自找的!老孙救不了你!”那三藏架不住众女子围攻,便被灌了三大杯!唐僧何尝吃过这么多酒,醺醺起身,不免将庄严外表先抛一厢,执酒奉敬七姐妹,众女子受宠若惊,俱举杯一饮而尽。
唐僧大笑,吟诗曰:
迢递千里无故知,青陌忽识桃花面。
虽非宫范椒闺女,也自清爽与天然。
质而不借螺黛饰,心醉何须玉壶传!
暂作萍聚笑无拘,倏忽恨别流云散。
又恸哭道:“我唐三藏,俗名陈玄奘,垂窘之年便丧了母亲..真是‘不堪回首半生事,依稀血泪共烽烟’!”遂将前半生故事备叙给众女子。
直听得七姐妹秀目盈泪,芳心酸痛,也育叫“三藏哥哥”的、也有唤“玄奖哥哥”
的,皆道:“你已苦了三十余年,为何还要再奔波劳苦下去!草堂虽不是雕栏玉砌,但还宽敞,足可定身;奴家虽系蒲柳陋质,却都贤淑,愿终生齐眉举案,侍奉哥哥!”言语恳切,颇为动人。
唐僧不语。
行者附耳道:“师父,眼下世风不古,‘母老虎’遍地都是,贤惠女子如凤毛麟角。
难得碰上这般诚心的。
却要细细思量,免得日后后悔!”
说得三藏连连点头。
行者道:“你若有心,只碍着老孙在此,我即回避也!”
起身欲走。
叫三藏一把扯住,道:“徒弟,我适才说甚了?”行者道:“师父眼泪滂沱,痛陈家史,芳心为之缠绵悱恻也!”唐僧不信:“为师能干哪事?装可怜样哭哭巴巴的,引人家女孩子上钩?”行者道:“不是师父,是陈玄奘!”三藏“噢”了一声,悟道:“还是贫僧!——唉,生就和尚的命,说甚!悟空,天色己晚,咱们也该回去了!”便告辞。
七姐妹苦留不住,只得道:“明日送个尺寸来,好裁新衣!”行者胡乱应着,见师父踉踉跄跄头里走,跑上前扶他。
唐僧甩开他手道:“扶我做甚,为师又没吃醉!”行者讨个没趣,便背着手,远远跟他走。
唐僧越走越快,转眼上了小桥。
才行几步,七姐妹们叫:“唐长老跳‘健舞’了!”才说,那唐僧便舞舞扎扎跌到桥下。
行者慌得跑过去跳到河里捞他。
幸水不深,只弄了一身泥水。
众女子也来帮行者,将唐僧拖上岸。
唐僧捂着腰只叫疼。
七姐妹道:“这副脏样子,如何见人?又伤了腰背,不如去温泉里泡泡,活活筋骨。
也好把脏衣给他洗了!”唐僧半睁开眼道:“悟空有何良策?”行者笑道:“但凭师父尊意!”唐僧闭目:“腰实在疼,用热汤泡泡也好!你速去给悟净、悟能说一声,省得他俩躁得慌!”行者笑道:
“老孙便不来了吧?”唐僧哼卿道:“你不是逼我念咒吧”行者道:“莫念,莫念,老孙去去便来!”应声疾步去了。
这厢众女子便架起唐僧走。
唐僧道:“也等等我那徒弟?”女孩子们笑道:“再等天黑也!”路上道:“哥哥却会咒人?”三藏道:“说来话长。
等贫僧腰好了再从容叙谈。
”
那洞原不太远,片时便至。
洞口不大,进去便豁然开朗,十分宽敞。
南面壁上有玲戏洞窍透光进亮。
泉边香草茂盛,野葩争艳。
泉水清澄,池底不时冒出一串串珍珠般水泡,那水盈满莲花状池身,又蜿蜒流出洞去。
他边有石桌竹榻蒲枕,又有沐浴用的香巾、藻豆。
众女子把唐僧搁到水畔就要剥他衣衫。
唐僧忙道:“不劳姐姐大驾,且候片刻,等我徒弟来了叫他脱。
”女孩子们笑道:“呆子,湿衣裳捂身上多难受!”下手解他偏衫。
唐僧岸上打着滚躲闪:“姐姐美意,贫僧心领了!只恐被徒儿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