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2/3)
,以了解守军情况和防御工事。
琼恩在敢于说谎的地方骗他,有时则佯作不知,但山羊格里格和埃洛克就在旁边,他们知道得不少,足以让琼恩警惕。
太过明显的谎话将暴露意图。
真相十分可怕。
除开长城本身,黑城堡没有防御工事,连木栅栏和土堤都无。
而所谓的“城堡”不过是些木造城楼和石砌高塔,其中三分之二业已塌陷损毁。
至于守军,熊老出击时带走两百人。
有人回来吗?琼恩无从得知。
城中约剩四百人,多半是工匠和事务官,并非游骑兵。
瑟恩人是坚毅的战士,比寻常野人更有纪律性——无疑这是曼斯选择他们的原因。
而与之相对,黑城堡的防御者包括盲人伊蒙学士,照料他的半盲事务官克莱达斯,独臂的唐纳·诺伊,醉醺醺的赛勒达修士,聋子迪克·佛拉德,“三指”哈布,老文顿·史陶爵士,还有霍德、陶德、派普、阿贝特及其他曾跟琼恩一起受训的男孩们,他们的指挥官是胖胖的总务长、红脸孔波文·马尔锡——莫尔蒙总司令缺席期间,由他担任代理城主。
忧郁的艾迪照“熊老”配莫尔蒙的样,为马尔锡取了个外号叫“石榴老”。
“等哪天你在战场上跟敌人堂堂正正地交手,就会发现他是你最需要的人,”艾迪以一贯阴沉的声调说,“他会帮你把对方人数点得清清楚楚。
那家伙是个活算盘。
”
倘若马格拿出其不意地袭击黑城堡,将是一场血腥屠杀,那些男孩还没明白过来,就会在睡梦中死于床上。
琼恩必须警告他们,但怎么做呢?他从未被派出去征集或打猎,也没被允许单独站岗。
他还为耶哥蕊特担心。
他不能带走她,但若将她留下,马格拿会要她为他的背叛负责吗?两颗跳动如一的心……
他们每晚共用一张毯子,入睡时总有她的头枕在胸前,红发轻蹭下巴。
她的体味成了他的一部分。
她弯弯曲曲的牙齿,她的乳房握在手中的感觉,她嘴巴里的滋味……是他的快乐,也是他的无奈。
无数个晚上,躺在耶哥蕊特温暖的身躯旁,他疑惑地想,不管自己生母是谁,父亲大人想必也有同样的感觉吧?耶哥蕊特设好陷阱,曼斯·雷德将我推进去。
每天和野人一起生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去履行必须履行的责任。
他要想方设法背叛这些朝夕相处的人,而一旦找到方法,他们就会因此而死。
他不能接受他们的友谊,正如他不该接受耶哥蕊特的爱情。
然而……瑟恩人讲古语,很少跟琼恩交谈,但贾尔的掠袭者们、那些攀登冰墙的壮士就不同了。
起初并非情愿,但他逐渐开始了解这些人:精瘦安静的埃洛克,爱交朋友的山羊格里格,男孩科特和波吉,制绳子的麻绳丹。
其中最糟的是戴尔,一位与琼恩年纪相仿的马脸少年,他会如梦似幻般地讲述打算去偷的那个野人女孩。
“她是幸运的,跟你的耶哥蕊特一样火吻而生哟。
”
琼恩只好忍住不开口。
他不想知道德尔的女孩,不想知道波吉的母亲,不想知道“头盔”亨克位于海边的家乡,不想知道格里格探访千面屿上绿人的渴望,也不想知道一头驼鹿怎样赶着“手指脚”上树。
他不想听“大疖子”讲屁股上的疖子,不想听“石拇指”夸耀自己能喝多少麦酒,也不想听科特形容他的小弟如何恳求他不要跟随贾尔爬长城。
科特本人不超过十四岁,却早已给自己偷到老婆,并且有个孩子即将出世。
“也许他将出生在某个城堡里,”那男孩夸口,“像领主一样,出生在城堡里哦!”他对看到的“城堡”十分入迷,实际上那只是些瞭望塔。
琼恩不知白灵现在在哪儿。
他去了黑城堡,还是跟狼群一起在森林里梭巡?他感知不到冰原狼的存在,甚至在梦里也做不到,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被切断了。
纵然身边有耶哥蕊特,他仍感到孤独。
他不想孤独地死去。
那天下午,树木变得稀少,他们沿缓缓起伏的平原向东进发。
青草长到齐腰之高,株株野麦随风轻曳。
白天大多数时间温暖明亮,然而,到得日落时分,乌云从西方压来,很快吞噬了橙色的太阳,莱恩估计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
他母亲是森林女巫,掠袭者们都认定他有预言气象的天赋。
“附近有个村子,”山羊格里格告诉马格拿,“离这儿两三里地。
我们可以在那儿过夜。
”斯迪立刻同意。
等到达那地方,天早已黑暗,风暴开始肆虐。
村子坐落在湖边,很久以前就被废弃,所有房屋都已倒塌,甚至那木结构的小客栈也倒了一半。
过去,旅人看到它定会十分宽慰,而今这没屋顶的废墟却怎么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们在这儿得不到遮蔽,琼恩沮丧地想。
每次闪电划过,都能看见湖中央小岛上矗立着一座圆形石塔,但没船,过不去。
埃洛克和戴尔蹑手蹑脚地前去侦察废墟,后者几乎立刻就回来了。
斯迪当即止住队列,派出十几个瑟恩人,手持长矛,一路小跑往前行。
这时琼恩也发现了:闪烁的火光映红了客栈的烟囱。
我们并非唯一的访客。
恐惧像蛇一样缠绕在他心中。
他听见一声马嘶,然后是呼喊。
与他们一起行军,与他们一起用餐,与他们一起作战,科林的吩咐……
战斗刚开始就告结束。
“只有一个人,”埃洛克回来报告,“一个老头跟一匹马。
”
马格拿用古语大声发号施令,二十个瑟恩人分散开来,围住村子,其余部下则于房屋之间巡察,确保没人躲在杂草丛或乱石堆里。
掠袭者们挤在那没屋顶的客栈,互相推搡着向壁炉靠近。
老人用来点火的断枝所产生的烟似乎比热量还多,但在这样一个狂暴的雨夜,哪怕一点点暖意都令人舒心。
两个瑟恩人将老人推到地上,搜查他的随身物品,另一个牵了他的马,还有三个在翻他的鞍囊。
琼恩走开了。
一个烂苹果在脚下碾碎。
斯迪会杀了他。
马格拿在灰卫堡就声明过,遇到任何下跪之人,都要立刻处死,以确保他们无法示警。
与他们一起行军,与他们一起用餐,与他们一起作战。
这是否意味着,必须沉默无助地看着他们割开无辜老人的喉咙?
在村子边缘,琼恩面对面遇上一名斯迪安排的守卫。
瑟恩人用古语低沉地说了些什么,并用矛尖指指客栈。
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琼恩猜测。
但我属于哪儿呢?
他走向湖边,在一堵倾斜的土木墙边发现块干燥的地方——那堵墙属于一幢摇摇欲坠、大部坍塌的村舍——坐下来呆呆地望着雨点抽打的湖面。
耶哥蕊特正是在这儿找到了他。
“我知道这地方的名字,”她坐在他身边,他说,“下次闪电的时候注意看塔顶,告诉我看到了什么。
”
“好,只要你喜欢,”她回答,然后续道,“一些瑟恩人听见那儿有响声,似乎是里面传出的喊叫。
”
“多半是打雷吧。
”
“他们说是喊叫。
也许有鬼魂呢。
”
那要塞黑糊糊地矗立在风暴中,而它所在的岩岛四周,雨水不停地鞭击湖面,看起来确实有点阴森森,像是鬼魂出没之所。
“我们可以过去看看,”他建议,“反正身子够湿,不会更糟了。
”
“游泳?在风暴中游泳?”她报以大笑,“是想骗我脱衣服吗,琼恩·雪诺?”
“为此还需要骗你?”他调皮地回答,“还是你根本连划水都不行呀?”琼恩自己是个游泳能手,小时候在临冬城的宽阔护城河里学就的。
耶哥蕊特捶了一下他的胳膊:“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
我就是半条鱼,你会明白的。
”
“半条鱼,半头山羊,半匹马……你的一半也太多了,耶哥蕊特。
”他摇摇头,“我们不需要游,如果这就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地方,我们可以走过去。
”
她退后一步,瞪着他瞧。
“在水上走?这是南方佬的哪门子巫术啊?”
“不是巫——”他刚开口,便有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劈落,打在湖面上。
刹那间,世界如正午般明亮。
雷霆爆裂,耶哥蕊特惊呼一声,捂住耳朵。
“你看到没?”琼恩问,此时声音已滚向远方,夜晚再度黑暗,“看清了吗?”
“黄色,”她说,“你指这个?顶上竖立的石头有些是黄色。
”
“那些石头我们称之为‘城垛’。
很久以前,它们被漆成金色。
这里就叫‘后冠镇’。
”
湖对面那座塔又变回阴沉沉的模样,黯淡的影子依稀可见。
“那儿曾住着一位王后?”耶哥蕊特问。
“一个王后在那儿住了一晚上。
”故事是老奶妈讲的,但其中的梗概为鲁温学士所证实,“亚莉珊王后是‘仲裁者’杰赫里斯国王的妻子,他也被称为‘人瑞王’,因为统治时期有好几十年。
但他坐上铁王座时还很年轻,喜欢周游全境。
有一天,他带着王后、六条龙及半数廷臣来到临冬城,并跟北境守护商议国事,亚莉珊王后觉得无聊,因此乘她的龙‘银翼'飞到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