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听说戚继光困在安庆，心急如焚，打算前往相助。

    可是走不多远，万归藏就赶了上来。

    两人刚一交手，陆渐又落下风，他无心恋战，掉头就逃。

    谷神通死后，放眼天下，万归藏忌惮的人不过陆渐一个。

    他知道这小子为人倔强，一旦逃出生天，势必前往安庆，扰乱自己的大局。

     万归藏紧追不舍，两人多次交锋，陆渐顶多支撑三招，立刻显露败象。

    万归藏本意制服陆渐，废掉他的手脚，震断他的经脉，叫他无处可去，自生自灭。

    谁知陆渐突然开窍，不再死缠硬打，一落下风，立马逃走。

    他的&ldquo大金刚神力&rdquo之强，尤胜鱼和尚极盛之时，攀山若飞，入水像鱼，取胜颇有不足，逃脱绰绰有余。

    万归藏几度将他逼入绝境，陆渐总能绝处逢生，将他摆脱。

     这么一追一逃，两人遭遇了不下百次，交手却不过十招。

    陆渐一心逃命，专挑奇峰绝壑行走，借地利摆脱对手。

    两人从江西南下，绕经梅岭，从粤北进入闽中，在武夷山中捉了几天迷藏，又经闽中东行，在海边绕了一大圈，又向北方奔去。

     万归藏不胜其烦，仿佛落入了当年追杀谷神通的困境，当时因为别的事情，没有追杀到底，结果谷神通养成气候，几乎无法收拾。

    更何况，比起那时的谷神通，陆渐年纪更轻、武功更强，一旦放过此人，必成心腹大患。

    有鉴于此，万归藏心无旁骛，全力追击陆渐，以至于拦截粮船之事，一时之间也无法理会。

     身为逃跑一方，陆渐的日子更加难过，他食不果腹，睡不安寝，无论如何逃避，一个时辰之内，万归藏必然赶到。

    有时饿了，就采些黄精松子、山菌野果，边走边吃；渴了，就喝两口泉水；困了，也不敢倒下睡觉，只能靠着大树打盹。

    有时万归藏逼得太紧，数日不饮不食、不眠不休也是常事。

     陆渐生平历经苦难，逃亡虽苦，比起&ldquo黑天劫&rdquo却仍有不如。

    有时候太过困倦，便用&ldquo唯我独尊之相&rdquo振奋精神，用&ldquo极乐童子之相&rdquo激发生机，以&ldquo明月清风之相&rdquo舒缓惊惧，以&ldquo九渊九审之相&rdquo窥敌踪迹，以&ldquo万法空寂之相&rdquo隐蔽生机，万不得已，则以&ldquo大愚大拙之相&rdquo奋起反击。

     大半个月下来，陆渐衣不蔽体，人也黑瘦了许多，一身筋骨却更加坚固，精神不但没有衰减，反而更加旺盛。

    因为时时面对强敌，村气消磨殆尽，英气辉耀于外，目光有如虎豹鹰隼，动如风，静如山，骎骎然已有大高手的风范。

     不久进入浙江，这一日，陆渐遁入一座渔村，用&ldquo万法空寂之相&rdquo隐蔽身形。

    万归藏明知他就在左近，可是这一本相太过神妙，以他之能，一时也无法感知。

    他久寻不获，焦躁起来，眼看海边有一个孩童拾拣贝壳，当即上前，捉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厉声叫道：&ldquo陆小子，滚出来，要不然，我叫这小娃儿粉身碎骨！&rdquo 孩童吓得哇哇大哭，万归藏冷哼一声，做势要掷，忽见陆渐从一块礁石后转了出来，扬声叫道：&ldquo万归藏，你还要不要脸，堂堂一代宗师，竟拿小孩儿做人质？&rdquo 这一计万归藏早已想到，也知道一旦用出，陆渐必会现身。

    但他自顾身份，一直不愿使出，可是追到今日，耐心消磨殆尽，急于做个了断，所以不惜使出卑劣手段，将陆渐逼了出来。

     万归藏性子果决，淡泊毁誉，听了陆渐讥讽，也不放在心上，他点了孩童穴道，抛在一边笑道：&ldquo小子，今天你若逃了，我就要了这小娃儿的命！&rdquo 陆渐心知万归藏说到做到，又见小孩哭哭啼啼，只得打消逃走的念头，上前一步，挺身说道：&ldquo好，今日做个了断！&rdquo 他话音未落，&ldquo唯我独尊之相&rdquo自然流露，一股浩气奔腾而出，地上的小孩儿感觉有异，呆呆望着陆渐，一时忘了哭泣，只是浑身发抖。

     这一本相威力绝大，以万归藏之能，也不敢放任陆渐蓄足气势。

    他迎着扑面劲气，将身一抖，&ldquo周流八劲&rdquo充塞天地，转眼之间，压住了陆渐的势头。

    万归藏沉喝一声，向前跨出一步，陆渐下意识退了一步，眼前青影晃动，万归藏的人已到了半空，他凌空下击，手掌平平推出，劲力如山如墙。

    陆渐四面八方均被封死，除了硬接一掌，当真无路可去。

     拳劲掌力接实，陆渐只觉血往上冲，五内如焚，一股酸麻掠过全身，周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多日来，两人屡次交锋，陆渐心里明白，&ldquo周流六虚功&rdquo遇强越强，与之斗强斗狠，正投万归藏心意，如今他气势蓄足，后招无穷，即使勉强挡住这一击，也决难防住后面铺天盖地似的攻势。

    唯一的出路，就是泄去他的气势，万归藏气势一弱，便有可趁之机。

     &ldquo万法空寂！&rdquo陆渐双掌合十，收起浑身气机，瞬间身虚如竹，俨然失去形体。

    万归藏的神意掠空而过，半点儿无处着落，这一下，好比大力士一拳打空，他的气势稍稍一弱，陆渐趁势向后一滑，脱出&ldquo周流六虚功&rdquo的笼罩，稍稍立定，一拳送出。

     &ldquo大愚大拙！&rdquo一股劲气好似铜墙铁壁，向万归藏迎面压去。

    两股劲气推挤、纠缠，发出低沉闷响，好似天尽头响起的雷声。

    一刹那，陆渐连出六拳，一拳胜似一拳，拳劲连环相叠，势如推波助澜，换了世间任何高手，都得避让锋芒。

    谁知万归藏身处半空，青影连闪，如鱼得水，一溜烟绕过重重拳劲，忽然到了陆渐的头顶上方。

     陆渐吃了一惊，几乎乱了心境，但觉一股大力当头压下，周身百骸欲散，血液涌向口鼻。

    万归藏居高临下，占据天时地利，陆渐与之硬抗，势必招招被动，直到败落为止。

    于是转身挥袖，使出&ldquo明月流风之相&rdquo，劲气环身游走，化为一个漩涡，将万归藏的劲力导入地下。

     只见沙粒飞溅，泥土翻转，眨眼之间，陆渐脚下多了一个巨大的沙坑，可是&ldquo周流八劲&rdquo一浪强过一浪，仍是止不住地碾压过来。

    万归藏形如大鸟，飞腾踊跃，忽左忽右，不断寻觅他的破绽。

    陆渐起初还能带动周流八劲，到了后来，反被万归藏的劲力带动，整个人身如陀螺，飞旋如狂，使尽解数也停不下来。

     这时若不反击，当真必败无疑，陆渐转身之际，化为&ldquo九渊九审之相&rdquo，心境空明，映照出四方虚实，电光石火之间，把握住迎面劲气中的一处破绽，想也不想，一拳送出。

     &ldquo笃！&rdquo两人拳掌相接，&ldquo周流八劲&rdquo透体而入，陆渐眼前金星乱冒，浑身的血液冲向头顶。

    可他不敢后退，万归藏气势惊人，稍一退让，立成破竹之势，根本不可抵挡。

    于是强忍难受，使出&ldquo极乐童子之相&rdquo迎头反击，双拳如电光幻影，每一拳都落在&ldquo周流六虚功&rdquo的薄弱处。

    出到第六拳，&ldquo周流八劲&rdquo隐隐动摇，万归藏一个跟斗向后翻出，双脚还没着地，忽又飘然向前，贴地掠向陆渐。

     劲气扑面，陆渐双眼迷离，全凭&ldquo九渊九审之相&rdquo感知敌方走势，避实就虚，向后飞退，退却中使出&ldquo万法空寂之相&rdquo，不住宣泄万归藏的气势。

    谁知这一次&ldquo周流八劲&rdquo不弱反强，势如野马狂奔，气势与时剧增，陆渐退到十丈，来劲强了数倍，好似刀剑狂舞、破空而来，将他护体真气冲得七零八落。

    陆渐的喉头微微发甜，陡然站定身形，大喝一声，转为&ldquo唯我独尊之相&rdquo，刹那间，气势提升到了极点。

     空中&ldquo哧哧&rdquo轻响，&ldquo大金刚神力&rdquo撞上了&ldquo周流八劲&rdquo，两般劲力激荡交锋，陆渐气血翻腾，几乎站立不稳，只觉送出的内力越多，涌来的劲力越强。

    若说&ldquo周流八劲&rdquo是火，&ldquo大金刚神力&rdquo就是风，火借风势，一发不可收拾；若说&ldquo周流八劲&rdquo是一条狂龙，那么&ldquo大金刚神力&rdquo就是它的口中之食，这条狂龙不住吞噬陆渐的劲力，无论他送出多少，统统化为乌有。

     光阴流逝如飞，陆渐渐感乏力，他的丹田空空荡荡，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

    突然间，他双腿一软，倒退三步，两脚插入海里，眼前一阵昏黑，可是&ldquo周流六虚功&rdquo不弱反强，铺天盖地般冲来。

    陆渐只觉胸口一热，鲜血夺口而出，不由得向后一仰，扑通栽进海里，苦涩的海水灌入口鼻，跟着两眼一黑，陡然失去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渐悠悠醒转，身子似要散架，五脏六腑挤成一团，身下又冷又湿，伸手一摸，全是沙粒。

    他禁不住睁眼望去，只见天色将暮，夕照如金，万归藏站在落日光中，目光凝注自己。

     &ldquo小子，服了么？&rdquo万归藏忽地开口，眉宇间透出一丝讥嘲。

     陆渐张了张嘴，口中尽是血腥之气，他哑声说道：&ldquo万归藏，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说废话？&rdquo 万归藏冷哼一声，说道：&ldquo我要杀你，何必等到现在？&rdquo陆渐道：&ldquo那你什么意思？&rdquo 万归藏沉默不语。

    他一生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可是面对这个少年，始终无法狠下毒手。

    每到紧要关头，他的心底总有一股念头，努力抗拒他的杀意。

    万归藏苦苦猜想，也猜不出其中的原由，到后来，只好猜想鱼和尚、谷神通先后弃世，自己苦无对手，寂寞无聊，陆渐难得劲敌，与之缠斗，大可消愁解闷。

    这念头似乎有理，可是转念一想，万归藏又觉不对，他生平重实效、轻虚名，极少沉溺某事，武学如商道，于他而言只是工具，尽管修炼甚勤，可是从不痴迷。

    换在二十年前，他只会把陆渐视为对手，置之死地而后快，决不会玩敌自娱，为来日树下一个强敌。

     万归藏犹豫不决，脸色忽明忽暗，沉默良久，轻轻叹道：&ldquo陆渐，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不再与我为敌，我不但饶你不死，还给你敌国之富，世间荣华富贵，随你予取予求。

    &rdquo 陆渐冷笑不答。

    万归藏注视他时许，忽又笑笑，说道：&ldquo陆渐，今日一战，你接了我几招？&rdquo 陆渐当时浑然忘我，压根儿没有计数，听了这话，张口结舌。

    万归藏看他一眼，冷冷道：&ldquo你一共接了六招，当年的鱼和尚也望尘莫及。

    陆渐，你年方弱冠，有此造诣，放眼古今，也是罕见罕闻，又何苦为了几个饥民，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rdquo &ldquo你说得容易！&rdquo陆渐怒气上冲，&ldquo你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吗？你典卖过自己的儿女吗？你见过婴儿饥饿，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吗？&rdquo 万归藏冷笑道：&ldquo饿肚子也好，卖儿女也罢，都是他们自己无能。

    中土别的不多，就是人多，死几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成大事者不惜小民，自古改朝换代，哪一次不死人？若不死人，怎能叫大明人心涣散？人心不散，天下不乱，天下不乱，又如何改朝换代，施行思禽祖师&lsquo抑儒术，限皇权&rsquo的大道？&rdquo &ldquo好啊！&rdquo陆渐大声说，&ldquo既然都是死人，干么要死百姓，你自己死了岂不更好？&rdquo &ldquo胡说八道！&rdquo万归藏目涌怒色，&ldquo凡夫俗子，也配与老夫并论？&rdquo扬手吸起一粒石子，向天一挥，&ldquo嗖&rdquo，石子为内劲所激，飞起十丈来高，划过虚空，落入海里。

     &ldquo看见了么？&rdquo万归藏冷冷一笑，&ldquo这天下的百姓不过都是地上的石头，飞得再高，也比不得天高。

    这个天就是我万归藏，不明白我的&lsquo天之道&rsquo，你一辈子也休想胜我。

    &rdquo 陆渐沉默一下，忽地挣扎起来，抓起一把泥土，远远丢入海里，波涛一卷，泥土消失无迹。

    陆渐扬声道：&ldquo万归藏，你也瞧见了么？大海深广无比，什么泥巴石头都容纳。

    这个海就是我陆渐，你今天不杀我，总有一天，我的&lsquo海之道&rsquo会打败你的&lsquo天之道&rsquo！&rdquo 万归藏一呆，忽地哈哈大笑，大袖一拂，朗声道：&ldquo好小子，志气可嘉。

    我若现在杀你，反而自显心虚。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lsquo海之道&rsquo是个什么样子！&rdquo一抬手，忽然扣住陆渐的肩膀，陆渐内伤未愈，无力抵挡，任他抓着飞奔，忍不住叫道：&ldquo那小孩呢&hellip&hellip&rdquo 万归藏冷冷不答。

    陆渐又叫：&ldquo你带我上哪儿去？&rdquo万归藏依旧沉默。

     奔走两日，进入杭州城内，两人来到西湖边上，万归藏登上一座酒楼，飘然坐下。

    店伙计快步迎上，笑道：&ldquo客官用什么？&rdquo万归藏不答，从竹筒里抓起一把筷子，随手一挥，竹筷&ldquo哧哧哧&rdquo没入对面粉壁，齐整整摆出三个三角形，大小无二，边角一同，三者互相嵌合，看上去十分古怪。

     伙计脸色惨变，转身快步下楼，不一会儿，噔噔噔脚步声响，掌柜的跑了上来，磕头便拜：&ldquo老主人驾到，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rdquo 万归藏也不瞧他，冷冷道：&ldquo臭规矩就免了，我问你，艾伊丝可有消息？&rdquo掌柜低声说：&ldquo老主人，此间人多&hellip&hellip&rdquo万归藏移目望去，众酒客纷纷盯着这边，当下笑了笑，说道：&ldquo人少还不容易？&rdquo抓起两根筷子，一挥手，筷子疾去如电，没入一名酒客双眼，那人凄声惨叫，倒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

     陆渐又惊又怒，指着万归藏道：&ldquo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rdquo万归藏也不理他，冷笑道：&ldquo要命的快滚，不要命的留下！&rdquo酒客们魂不附体，一哄而下，酒楼上冷冷清清，只剩下那伤者哀号不已。

     &ldquo老主人见谅！&rdquo掌柜面无人色，颤声说道，&ldquo安庆一战，西财神时运不济，被戚继光和谷缜联手击败，她自知罪当万死，只等老主人责罚。

    &rdquo 陆渐闻讯狂喜，他只当谷缜已死，不料还在人间，足见&ldquo六虚毒&rdquo也不是无法可解，正如谷缜所言，助人者天必助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万归藏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讶色，眉头微微一皱，忽又舒展开来，笑着说道：&ldquo谷缜还活着？呵，好啊，有趣极了。

    &rdquo一拍桌子，高叫一声，&ldquo拿酒来！&rdquo 他不怒反喜，掌柜心中纳闷，应声奉上美酒佳肴。

    陆渐吃了多日的野果，嘴里寡淡无味，当下也不客气，埋头大吃大喝。

    万归藏多年来吞津服气，对人间的烟火食兴致缺缺，菜品虽繁，每品只尝一箸，杯中之酒，也只小酌了两口。

     忽听楼下喧哗，噔噔噔上来几名捕快，为首的捕头高叫：&ldquo凶手在哪儿？&rdquo两名证人纷纷指定万归藏：&ldquo就是他。

    &rdquo捕头脸一沉，厉声道：&ldquo锁起来。

    &rdquo 一名捕快抖开铁锁，向万归藏当头套下。

    陆渐心叫不好，正要挺身阻止，铁锁呼地转回，势如怪蟒摆尾，将持锁的捕快打得脑浆迸出，铁链脱手飞出，正中捕头面门，打得他面目全非，倒地气绝。

    铁链浑如一件活物，连杀两人，去势不减，又向第三名捕快飞去，那人吓得呆若木鸡，连躲闪也忘了。

     &ldquo咻&rdquo，陆渐忽地伸出筷子，拈住铁链末端，铁链抖了两下，丁零当啷落在地上。

     万归藏轻哼一声，陆渐却若无其事，掉转筷子，夹起一块醋溜排骨放进口中，嚼得嘎嘣作响，又见众捕快痴痴呆呆，扬声说道：&ldquo还等什么？还不快走？&rdquo众人如梦方醒，争先恐后地逃下楼去。

     &ldquo小子！&rdquo万归藏口气冰冷，&ldquo你又插手我的事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rdquo 陆渐笑道：&ldquo吃饭杀人，败人胃口，等我吃完，再杀不迟。

    &rdquo万归藏道：&ldquo人走光了，还杀什么？&rdquo陆渐道：&ldquo我不是人吗？等我吃饱了，你杀我不就得了？&rdquo万归藏看他一眼，笑道：&ldquo何必等到吃饱？&rdquo陆渐也笑：&ldquo做饱死鬼比较痛快。

    &rdquo 他面对天下第一高手，睥睨生死，谈笑风生，一边的掌柜酒保无不心折。

    万归藏也点头道：&ldquo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rdquo说罢拂袖起身，&ldquo走吧！&rdquo陆渐道：&ldquo上哪儿？&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南京得一山庄！&rdquo 这六个字落入陆渐耳中，胜过天下任何武功，他张口结舌，&ldquo啪嗒&rdquo，手中的筷子落在桌上。

    万归藏笑道：&ldquo堂堂金刚传人，连筷子也拿不稳吗？&rdquo陆渐定了定神，咬牙道：&ldquo万归藏，凡事冲着我来，不要牵连他人！&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是么，陆大海和商清影也是&lsquo他人&rsquo？&rdquo 陆渐面无血色，双手微微发抖，吸一口气道：&ldquo万归藏，你身为西城之主，有本事，堂堂正正地将我杀了，威逼我的家人，又算什么本事？&rdquo 万归藏漫不经意地道：&ldquo随你怎么说，得一山庄我去定了，你若不来，我也不勉强！&rdquo说完袖手下楼。

    陆渐呆了呆，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两人向北进发。

    陆渐害怕万归藏伤害祖父、母亲，一路上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万归藏却是潇洒自若，抱膝长啸，吟赏风月，如果不知底细，还当他是一位游方的名士，决料不到此公杀人如麻，乃是天字第一号的杀星。

     &ldquo黑天劫力&rdquo十分奇妙，与&ldquo大金刚神力&rdquo互为功用，还没未到达南京，陆渐的内伤痊愈了大半。

    万归藏看在眼里，也是暗暗称奇，要知道，当年鱼和尚的内伤与陆渐相差不多，终生未愈，因此死在东瀛。

    陆渐的心中也打定主意，万归藏若对亲人不利，只有与他以死相拼。

     这一日，到了得一山庄，万归藏看了一眼庄前对联，冷笑道：&ldquo天地清宁？呵，沈舟虚阴谋有余，智量不足，眼里的天地实在太小！&rdquo陆渐忍不住冷冷讥讽：&ldquo大言不惭，天与地摆在那儿，在谁眼里不是一样？&rdquo 万归藏摇头道：&ldquo天地可大可小，常人看到的不过是头顶一方，脚下一块，沈舟虚眼里的天地稍大一些，可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没什么好炫耀的。

    &rdquo陆渐反唇相讥：&ldquo你眼里的天地有多大？&rdquo &ldquo天地？&rdquo万归藏笑了笑，&ldquo万某眼里，没有什么天地！&rdquo陆渐道：&ldquo鬼话连篇！&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小子你懂什么？万某眼里，天不能覆，地不能载，不生不灭，有无同参。

    &rdquo陆渐呸了一声，又骂：&ldquo故弄玄虚！&rdquo万归藏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庄丁看见二人，入内禀报，五大劫奴赶出，看见陆渐，不胜惊喜，又见万归藏，又是莫名骇异，全都立在门首发呆。

    陆渐看见五人，大声问道：&ldquo你们回来了么？&rdquo 莫乙苦着脸说：&ldquo回部主，我们找不到你，只好回庄等死，天幸部主无恙&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儿，想要干笑几声，可是一瞧万归藏的脸色，却又胆战心惊，面颊一阵抽动。

     万归藏一言不发，走入灵堂，陆渐一皱眉头，也快步赶上。

     时过月余，沈舟虚的遗体已经下葬，堂上仅有牌位供奉。

    商清影闻讯赶出，看到陆渐，不胜惊喜，欲要上前，忽见陆渐连连摆手，商清影心中奇怪，问道：&ldquo渐儿，你怎么了？&rdquo陆渐绷紧面皮，一言不发。

     万归藏上前一步，拈起一缕线香，看了一会儿牌位，忽而笑道：&ldquo沈老弟，鄙人三十年不曾向人折腰，今日为你破例一次。

    &rdquo举香过顶，深深一揖。

     商清影欠身还礼：&ldquo敢问足下尊号？&rdquo万归藏笑道：&ldquo不才姓万，名归藏！&rdquo商清影脸上血色尽失，不由得倒退两步。

     灵堂里一片死寂，突然间，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ldquo渐儿！&rdquo陆大海从后堂奔出，一把搂住陆渐，没口子叫道：&ldquo臭小子，你上哪儿了？几个月没有音讯，差点儿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