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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官场笔记8> 第四章 二把手是领导,更是下属 当一把手难,当二把手更难
第四章 二把手是领导,更是下属 当一把手难,当二把手更难(3/3)
起绝对不是好事,难道真要拿绢纺厂来开刀?”想到此事,他内心很是焦急。
晚饭结束,项波给易中岭打去电话,道:“今天开了国有企业改制理论研讨会,蒋希东参加了,他吃饭时就和侯卫东凑在了一起,是不是要对绢纺厂下手?”
易中岭看到省政府文件以后,马上同黄子堤进行联系。
听了黄子堤的意见以后,他心里有底,当项波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过来,他很是气定神闲,道:“这事无所谓啊,沙州的市属企业有上百家,同绢纺厂类似的企业六家,凭什么就要拿绢纺厂开刀?”
项波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道:“我看见蒋希东和侯卫东凑在了一起,心里发慌。
”
易中岭道:“你、我还有黄市长是各司其职,你的任务是管好生产,我的任务是将产品销售出去,黄市长是坐镇沙州。
侯卫东不过就是小小的副市长,连常委都不是,没有进入核心圈,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
此时,在蒋希东家里,副厂长高小军等人已经聚在一起传阅省政府的文件。
看罢文件,又听了侯卫东讲话的大体精神,高小军兴奋得两手抓头,道:“十年之功,今朝终于要实现了,我们七兄弟励精图治,将绢纺厂建成岭西纺织行业的绝对老大。
”
蒋希东心情也很激动,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道:“省政府将沙州确定为国有企业改革试点市,但是,沙州市是否将绢纺厂作为试点企业还是一个大问题。
侯市长今天跟我提起此事,大有深意啊。
”
众人都在兴头上,并没有想起此事,听了此话,如被淋了一场大雨,将刚刚涨起来的大火扑灭了。
“据我了解,项波和易中岭走得很近,易中岭是黄子堤的铁哥们儿。
黄子堤是市长,若是他不同意将绢纺厂纳入试点企业,我们还真的没有办法。
”杨柏如今是项波最为倚重的总工程师,他们两人走得近,杨柏了解到不少隐情。
高小军火爆爆地道:“如果当真这样,我们就让绢纺厂彻底瘫痪。
”
他们这个团队经营了绢纺厂十年,厂里主要部门全部在其掌握之中,真要一齐使坏,绢纺厂必将陷入困顿。
蒋希东沉着脸,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道:“我们是要一个好企业,而不是一个破烂货。
我越想越觉得侯市长是在递话给我,他其实也想将绢纺厂改革,目前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
”
杨柏分析道:“侯卫东是三十二岁的副市长,前途光明,他最需要的是政绩,不管以后绢纺厂是采用股份合作制、管理层收购还是被兼并,只要效益好起来,就是他的政绩。
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没有任何冲突,我认为蒋厂长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确实需要我们配合。
”
蒋希东停下了脚步,道:“那我们就想办法,给侯卫东提供绢纺厂改革的理由。
”
在新月楼,侯卫东晚上10点才回家,进家门,见到岳父和岳母等在客厅里。
岳父张远征身旁还坐着一位高大的中年人,此人正是张远征和陈庆蓉的厂长朱言兵。
“侯市长,很冒昧打扰你。
”朱言兵是北方人,流利的普通话在沙州很少见。
他身材高大,站在客厅里如一堵墙,此时身体微微弯曲着,姿势恭敬。
侯卫东大致猜到朱言兵的意图,与其握手之后,道:“朱厂长客气了,作为分管副市长,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们企业领导敞开。
”
陈庆蓉热情地为朱言兵厂长续了水,然后坐在一边,看着女婿与朱言兵谈话。
朱言兵当了十来年的厂长,在厂里威风得紧,此时坐在侯卫东面前,双腿并在一起,满脸是谦恭笑容。
朱言兵首先报告了厂里的基本情况,然后道:“侯市长,听说沙州是企业改革试点市,我们企业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市里能否考虑我们厂的改革问题?”
国有企业改革试点就是一条乌鱼,被放入了鱼塘,顿时将淡水鱼们追得四处逃窜,朱言兵、蒋希东就是正在逃窜的鱼。
侯卫东很直率地问道:“改革有很多种,并不一定对朱厂长有利,或者还会让你出局,朱厂长考虑这个因素没有?”
朱言兵没有想到侯卫东会如此直接,稍有些局促地道:“只要对工厂有利就行,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在工厂里长大,不愿意看到工厂衰败。
”
侯卫东当惯了领导,尽管朱言兵年龄比他长,他还是很有心理优势,道:“朱厂长,我想听真话,你认为哪一种改革方式,才能符合各方利益?”
朱言兵并没有完全思考好这个问题,这次来到侯卫东家中,原本是想探听点消息,拉近关系,结果侯卫东三言两语就将皮球踢到了自己这边。
他略为思考,讲了一些模棱两可的原则话。
侯卫东和颜悦色地道:“朱厂长,如今省政府文件刚刚出台,市里还处于调研阶段,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在制订方案时会考虑进去。
”
他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然后用笑眯眯的神情看着朱言兵。
朱言兵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连忙站起身,道:“侯市长,时间不早了,我不耽误您的时间,请您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到厂里来视察。
”
陈庆蓉和张远征将朱言兵送到了新月楼门口。
在门口,停着朱言兵那辆灰色奥迪车。
在车边,朱言兵高大的身材终于又恢复了在工厂的挺拔,他握着张远征的手道:“老伙计,我们这一代人对工厂有感情,都希望工厂好起来,你要在侯市长面前多美言几句。
”
张远征退休多年,早就消失在厂区,如果不是女婿当了副市长,是享受不到与厂长握手的权利的,他心情激动,道:“朱厂长,你放心,我在厂里工作了四十年,这感情只有厂里人才知道,我会为工厂说话。
”
陈庆蓉则站在一旁不说话。
两口子往家里走时,陈庆蓉抱怨道:“你别答应得太快,给侯卫东找了麻烦事情。
”
张远征道:“我没有这么傻,能办就办,不能办就不能办。
”
回到屋里,张远征看到桌上的那条烟,笑道:“以前都是厂里的人提着烟酒到厂长家里,现在事情颠倒了,厂长亲自送烟到家里。
”他随手撕开了香烟的包装盒子,顿时傻眼,包装盒子里面除了香烟以外,还有厚厚一叠钞票。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这种钱送到家里,两口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大眼瞪着小眼,不知如何处理。
此时,侯卫东喝了一杯清茶,也没有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想心事。
小佳今晚陪着省里的人唱歌。
当了副局长以后,往日的技术干部生活又被打乱了,凡是有省里领导到市里检查工作,张中原局长总是要把小佳带上。
一来是因为小佳是副市长夫人,有分量,二来小佳还是相对年轻的美女。
美女领导参加迎接客人,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宝贵经验,基层的头头一般都懂。
坐了一会儿,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音乐声,小佳无奈地道:“迎接省里检查,这不是张中原一人的事情,我作为副局长也是责无旁贷,客人没有走,我也不好走。
”
同为官场中人,侯卫东很理解小佳,处理好与省里的关系是大事,他交代道:“少喝酒,早点回来。
”
小佳在凌晨一点回到家,侯卫东已经熟睡,在睡梦中,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嘴角挂着一丝口水。
小佳站在床边看了看酣睡的丈夫,取过卫生纸,擦掉了他脸上的口水。
带着儿童般纯真睡颜的侯卫东翻了身,继续睡觉。
早上,小佳赖在侯卫东怀里,道:“昨天谁来过?我看见有烟头。
”
“爸妈带着朱言兵来家里。
”
小佳睁大了眼睛,道:“现在社会复杂得很,我给他们说过,别掺和到你的事情里。
”
“也没有什么,他们毕竟还是厂里出来的,厂长找来了,他们带到我这里来,很正常。
你要理解工人对工厂的朴素感情。
”
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两人下楼,两辆公车已经停在了新月楼下。
两个驾驶员凑在一起说着话,见到各自的老板来了,飞快上车。
晏春平则坐在车上,正在给春天发短信,见到侯卫东出来,赶紧下车,接过侯卫东的手包。
侯卫东坐在办公室,正喝着热茶看着厚厚的文件,钱宁副市长走了进来。
钱宁这个位置原本是高榕的,能当上分管商业的副市长,完全是天上馅饼掉下来碰了脑袋,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政府领导里一直很低调,做人做事都挺小心,连以前的花哨西服都脱掉,换上朴素的板色西服。
侯卫东站起来握了手,道:“钱市长,请坐,到这有什么指示?”
钱宁先是左拉右扯谈了些天气,然后道:“晚上有空没有,一起吃个饭。
”
侯卫东此时挺敏感,心知此时饭无好饭,可钱宁也是副市长,大家一殿为臣,不好拂了面子,豪爽地笑道:“就算是再忙,钱市长交代的事也得办,是不是?”
钱宁在当沙州市商委副主任时,侯卫东还是益杨县的小干部。
此时在政府序列之中,侯卫东排名在钱宁之前,好在钱宁心态好,不计较,与侯卫东联络好以后,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他给一位老朋友打了电话:“我跟侯市长约好了,晚上就在沙州宾馆吃饭。
这是初次接触,你们可以谈一谈厂里的情况,听一听侯市长的意见,我到时会帮着厂里说话。
”
对于侯卫东来说,在如今的调查研究阶段,他并不拒绝从各个渠道与厂领导接触沟通,通过与厂领导交流,可以获得许多有用的资料。
他正在办公室看文件时,突然接到了赵诚义的电话:“侯市长,朱书记请你到办公室来一趟。
”
到了朱民生办公室,朱民生依然是冷脸冷面,见到侯卫东,略略抬了抬头,道:“我刚才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来电者自称是绢纺厂正义工人,他说绢纺厂与一个私营公司签订销售合同,这样做就是将一个大厂的命运交给了私营公司来控制。
绢纺厂的正义工人将组织人员到省委、省政府去反映情况。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纸,道:“这是绢纺厂部分干部写的报告,强烈要求改革,你拿去看一看。
”
侯卫东暗道:“蒋希东这人倒真是人精,眼眨眉毛动,什么事情都明白。
”他在朱民生面前特别稳重,道:“这一段时间,绢纺厂销售困难,产品积压严重,据项波说,再不想办法,所有流动资金将全部变成库存。
”
“就算销售困难,也不能将经济命脉完全交由私营公司,这事你要过问。
”
“好,我马上开展调查。
”
朱民生又问:“项波担任厂长以后,企业情况怎么样?”
侯卫东大摇其头,道:“如今绢纺厂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我建议将绢纺厂纳入改革第一批试点。
”
朱民生没有私利,选哪一家企业进行试点都无所谓,他要的是最终的效果,道:“市委是确定大方向,具体怎么做是政府的职责,我没有什么异议。
”
得到朱民生的支持,侯卫东加快了方案的制订过程。
在10月下旬,沙州国有企业改制的初步方案已经制订出来。
方案送给黄子堤以后,黄子堤在送审稿上写道:“方案先送市政府常务会议初审,再报市委常委会,黄子堤。
”
在制订方案的过程之中,沙州市绢纺厂一直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流言不断,而且厂里各项统计数据不断下滑。
易中岭签订了销售合同以后,便将自己的所有关系发动起来。
他原本以为凭着多年经商的渠道,应该能够打开局面,不料产品进入南方市场以后,遇到了极其强大的阻力,以至于他的销售公司步履艰难。
11月5日,市政府召开会议研究了沙州国有企业改制方案。
在市政府常务会上,市政府原则同意了改制方案,但是,黄子堤明确表态,市绢纺厂改革条件不成熟,暂时不纳入第一批改制。
侯卫东早就料到了这一招,也作了相应的准备。
他将为什么将绢纺厂纳入第一批进行改革的理由讲完,黄子堤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道:“此事不必再议,绢纺厂牵涉六千在职和退休工人,人数多,影响大,必须慎重。
我们搞完第一批试点以后,经验更充分,社会气氛更好,才能更有利地解决问题。
”
黄子堤是市政府一把手,其反对绢纺厂第一批改制的理由既充分又正当,态度既随和又坚决,让侯卫东无可奈何。
市长拍板以后,侯卫东作为副市长就没有权力去改变他的决定,这也就意味着,市绢纺厂的改制问题根本不能进入市委常委会。
散会以后,侯卫东怀着深深的挫折感,他觉得自己就如堂吉诃德一样在与大风车作战,他的所谓阳谋以及各种小手段,在权力面前根本不起作用,显得格外可笑。
副市长到市长虽然只差了半步官阶,但是没有拍板权,权力的内涵却差得太远。
侯卫东空有满腔热血和抱负,却不能将想法变成现实,经历了这件事情,他再次坚定了一条信念:“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从今以后,绝不当副职。
”
散会不久,侯卫东接到了祝焱的电话。
“我听说了市政府常务会上的事情,在政府工作,必须得学会妥协,退一步海阔天空。
”祝焱的声音很是从容。
他远在茂云,却对发生在沙州市政府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
侯卫东道:“祝书记,您放心,我会承认现实。
第一轮国企改革,任务很重,我会全心全意将此事办好,这是对我自己负责,对市政府负责,更是对参加改制的国有企业和国企职工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