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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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的那些晚上,他们上到阳山冠甚至勺把山顶,安北斗能把天空划分出无尽的星座来。
告诉她什么叫黄道,什么叫赤道,什么叫太阳系,什么叫银河系,什么叫仙女座,还有只能在南半球才能看到的什么大小麦哲伦星云等。
并且总指着属于她的那个处女座位置,详细讲述着人类对这个星座的各种不同解释。
告诉她,处女座是正义的化身。
并且从古希腊神话的雅典娜讲起,直说到现代人对处女座的各种性格定位。
她印象最深的是,他说处女座人特别有主见,有理性,意志坚定,能掌控住自已的命运。
还说处女座人身上有一种难以抵御的魅力,光芒和气质令人着迷而崇拜。
尤其强调说,处女座人是最理想的人生伴侣,家庭观念很重,婚姻特别牢固,是情人眼里永远的掌上明珠……这才八年,两人睡在一起,就像左手摸右手一样毫无感觉了。
看来生于什么星座也是不大靠得住的。
第二天,安北斗本来打算要留一下的,她却说晚上要值夜班,初来乍到,不好调休。
其实同事知道她爱人来,已主动要求与她调班,但她拒绝了。
留下也没什么意思,搞不好说僵了,反倒生出一肚子气来。
他们中午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她说下午要上班,他就说那他回去了。
他已看见她用上了手机,就告诉她说自已也买了一部,是最便宜的那一款。
呼机时代说过去就过去了,很多地方已收不到信号。
临别时他说:“艳梅,对不起,我就这点能耐。
知道你一直喜欢县上,那就留下吧!夫妻县上镇上两头跑的也多的是。
我也帮不上啥忙,需要了,打个电话,我随时就来。
”说完就走了。
他走后,她才在包里发现,里面放了一千块钱,还留下一张字条:我随时等你的电话!
31立夏
安北斗的确想再留一两天,把夫妻感情修复修复,可杨艳梅说要值夜班,并且一值就是一礼拜,那里面明显有不想挽留的意思,他就知趣地走了。
与她的裂痕,恐怕也不是一两天能弥合得了的。
他知道症结还是在自已没出息上。
行政机关讲究职务高低、权力轻重、人前人后、面子大小这些事。
自已恰恰职务最低、权力最轻、走在人后,面子自然也是最小的。
那些眉高眼低、贵贱冷暖不仅表现在各种场面上,也体现在生活日常的皱皱褶褶里。
机关里的瞧不起,机关外的也未必瞧得上。
尤其是丈母娘,越来越把小瞧他写在脸上了。
当初他大学毕业回来,也就她最把他当“白米细面”,几乎是用各种手段,三天两后晌就要把他邀到家里,煮腊肉、捏扁食地让“跟你叔抿几盅”;还又是使眼色、又是用胳膊肘拐女儿,叫端茶、递扇子地“跟你北斗哥谝一会儿去”。
结婚后,发现他最上心的是“白眼张天”;最愚蠢的是不讨领导喜欢;最背点的是啥好事都轮不上;最苦情的是职务晋升不沾边。
她就指鸡骂猴、踢狗磕猫地敲打:观天象、测八字、算命打卦,那都是瞎子才干的事,北斗镇集中起来能拉一卡车,莫非还缺一双走路都要人牵着的眼睛不成。
他听见也全当没听见,反正他既不是测字的也不是算卦的,说天文学,也老有人问:弄那玩意儿能吃么能喝?一时半会儿跟人也解释不清楚。
但工作他绝对没误过,观测星空只是业余爱好。
他老有一个观点:你们休息时能喝酒、打牌,我就能去看星星月亮!可机关工作有时窍道恰恰就在酒场和牌桌上。
丈母娘就越发觉得他是个“
囊包”了。
连被她管得不太说话的岳父大人,偶尔也会说:“北斗,星星不是不能看,可看眼色,比看星星重要啊!你毕竟是在机关混,机关有机关的潜规则呢!”当农技站站长的岳父这话很有哲理,可他宁愿放弃一切,也是舍不得放弃星空的。
这大概就是命吧!他亲耳听见丈母娘对着他女儿安妮数落:“你爸那叫额头挂棒槌好那一吊子,今生来世都没治了!”杨艳梅能借调到县上,丈母娘大概是没少加火添柴的。
听说岳父也有进城上副科的可能。
上次管农业的副县长来,在杨家吃饭,最后就打了包票:“老杨的事包在我身上了,位子一挪出来,就到县里上班。
组织部部长是我二舅的挑担,他必须把事给我捻弄圆了!”
他最近情绪的确很低落。
除了累,也有对人生的悲凉感。
尤其是叫驴最后那个形象始终挥之不去。
出殡那天,叫驴娘非要再把儿子看上一眼,不看就不许朝走抬。
北斗镇也有讲究,死人在安葬前才“掩殓”,就是让亲人再看一眼,才揭去罩在脸上的火纸,让亡者上路。
可叫驴放的时间太长,实在臭不可闻,棺材早用漆油蜡密封了。
他娘却死闹着不行。
最后还是他拍板:“让看一眼,毕竟是娘啊!”他要求所有人都离开现场,只留下他和八个“杠夫头”,用蘸过酒精的毛巾捂上口鼻,把叫驴娘架上,照一眼立即拉走。
在让他娘照那一眼时,他也睄了一下:叫驴的脸膨胀得有洗脸盆大,已墨黑如漆,就像即将爆炸的黑气球。
唯有那身警服,终是被他膨大的身子撑持起来,留下了一点英武之气。
活着、死亡,这两个概念最近始终在他脑海里打架。
他突然那么想好好看看星空,只有看着那里,觉得人情冷暖、眉高眼低,甚至婚姻家庭、生离死别才可以暂时忘却。
从县上一回来,他在镇上也没停留,就回村里去了。
自打把蒋存驴安埋后,镇上就大张旗鼓地全面实施“点亮工程”了。
据说各种工程技术人员和安装队就来了好几百人,镇上家家户户都成了客房。
他戳在那里似乎有点局外人的感觉。
刚好南归雁也让他回到自已的岗位上去,他就回老鳖滩看了一眼温如风,然后扛着长枪短炮上勺把山了。
这一夜,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半点杂质,湛蓝里还略透点纯白。
是如此清澈深邃,浩瀚无垠。
任你如何纵情眼界,也无法找到无尽的边缘。
肉眼都能看到银河系和仙女座。
他虽然架起了大炮筒子,但没有去借仪器观测。
他觉得躺在地上,仰望着星空,就已经是足够壮丽美妙的事了。
在省城、县城,他都向天空仰望过,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即使有那么几颗,他清楚,大多是人造卫星,离地球很近,看上去很亮,但也很假。
唯有北斗镇,夜晚还是纯净得犹如千山深处的湖泊。
一些恒星在蓝色底衬中的亮度,几乎像突然打向天空的闪光弹,甚至呈现出了放射状的多棱光芒。
尤其是那层层叠叠无尽头的星云,在他眼中,是地球上任何东西都无可比拟的景观。
但这样美丽的夜空,很快就要消失了。
一想到这里,他牙帮骨挫得嘎嘣响。
可自已人微言轻,反对又有什么用呢?
在他的印象中,北斗镇还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