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深渊(2/3)
我们到了下面,半小时后又拉上去。
下一个应该是孙六壬下来了,不过要在两个多小时之后。
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孙六壬,不管是谁,只要是个熟人能下来陪我,我都会这么急切的希望他下来。
由于到了井底,这个空间相对在井坑里又相对空旷,我尽量不去思考,这里距离地面由两百多米,心情就慢慢的回复正常。
但是我还是不敢随意动弹,只是坐在原地。
过了很久,一个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ldquo看来被追杀的人,不止我一个。
&rdquo
我猛然才想起来,这里应该是有一个人的,那个发了疯的教授。
这人的精神一定有问题,在这种地方躲着,还不如被人杀掉。
孙六壬还有两个小时才会下来,我现在本能对和我同在一个黑暗环境下的人产生了戒备。
&ldquo你是来杀我的?&rdquo那人竟然发现了我身上的敌意,但随即又说,&ldquo不可能,杀我的人不会到这里,他们用不着这么做。
&rdquo
&ldquo你在说什么?&rdquo我问这个人,&ldquo听说你是个教授,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rdquo
&ldquo这里是伤口区,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rdquo
&ldquo你疯了吧。
&rdquo我不耐烦的问。
&ldquo他们绝对找不到这里来的,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
&rdquo那人仍然继续唠叨。
&ldquo他们是谁,你又是谁?&rdquo
&ldquo你既然来了这里,难道什么都不明白吗?&rdquo那人兴奋的说,&ldquo你不是躲避他们的追杀来到这个地方的吗?&rdquo
&ldquo不是,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有个人指点我来的。
&rdquo
&ldquo哦,&rdquo那人似乎很失望,然后说:&ldquo我叫周俊民,是一个教物理的老师。
&rdquo
&ldquo你为什么要来这里?&rdquo
&ldquo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事情。
&rdquo周俊民说,&ldquo我有个学生死了,被他们杀了。
&rdquo
&ldquo杀人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报警?&rdquo
&ldquo他们太厉害了,报警没有用,这是他们擅长的事情,也是这个秘密。
&rdquo
&ldquo你能说浅显点吗,&rdquo我无奈的说,&ldquo我文化不高,我听不懂。
&rdquo
现在我从周俊民说的几句话中,能够明白他是个被迫妄想症的患者。
他觉得有人要杀他,这种精神病多了去。
&ldquo你觉得我是神经病对不对?&rdquo周俊民又说,&ldquo如果他们把我放进精神病院,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我也不会这么怕了。
&rdquo
我哼哼两声,没有那个精神病,会坦诚自己有毛病的。
&ldquo告诉你,他们是怎么杀人的。
&rdquo周俊民在黑暗里说,&ldquo我告诉你之后,你就明白了,我的学生,头天晚上和我在一起还谈了很久。
可是几天后,他就失踪了。
他一定是被杀了。
&rdquo
&ldquo这有什么关系?每天失踪几百人。
&rdquo
&ldquo可是所有人都不记得有他,除了我,我其他的学生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学校的学籍档案也没有他。
没有任何人记得这个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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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母都说没有生过这么一个小孩。
&rdquo
&ldquo挺有趣的。
&rdquo我笑着说,&ldquo那个消失的学生叫什么名字?&rdquo
&ldquo我都说了他被抹掉了,你还不明白吗!&rdquo周俊民突然怒吼起来,&ldquo一个不存在的人怎么会有名字!&rdquo
&ldquo你疯了。
&rdquo我安静的说,&ldquo你该上去,找个好点的医院去看病。
&rdquo
&ldquo从他失踪的那一刻开始,就没人记得他了,他的名字也被抹去了。
&rdquo周俊民失望的说,&ldquo我知道你不会懂。
&rdquo
我想了一会,突然好像明白点什么,那种彻骨的寒冷在我后背上升起,然后说:&ldquo我想我懂了一点。
&rdquo
&ldquo对,你能懂,我明白你能懂。
&rdquo周俊民兴奋起来。
他的意思我想通了,他说的抹去,并非是在他所说的那个学生失去之后被抹去的任何线索。
这样是不够的,而是彻底的抹去,让这个学生根本就没有在出生在世界上。
我现在彻底明白周俊民的意思了,他嘴里说的&ldquo他们&rdquo,能够做到让一个存在了二十年左右的人,从出生前就抹掉。
我现在能够理解周俊民不是疯子了,或者是他真的疯了。
而我也跟他一样疯了。
我无法确定周俊民说的话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他自己认为真实发生过。
这两种状况到底有什么区别吗?
&ldquo我亮吗?&rdquo我问周俊民。
我听见周俊民摸索一会,然后一个应急灯打开了,这个应急灯的光线还狠明亮,看样子他砸这里呆的这段时间,很少打开。
黄色的光线把这个空间照亮。
我看见四周的墙壁的石砖都整齐堆砌。
然后慢慢的用手去敲打各个部位。
看能听到什么声音出来。
我也看清楚了周俊民的样貌,如果不是长期呆在这种地方,他应该是个儒雅的知识分子,戴着一个黑框眼镜,胡须也不多,即便是长期不修理,也只是稀稀落落的几根。
&ldquo你又是为了什么道这里来?&rdquo周俊民终于对我的身份开始感兴趣。
&ldquo带你来的老侯,&rdquo我嘴里说,&ldquo我一直要找一个人,老侯以前跟他做过事情。
&rdquo
&ldquo那你是做什么的?&rdquo
&ldquo有些人死了,但是不肯咽气,那些索命的阴差力气不够,就要在附近找人帮忙,久而久之,这种给阴差帮忙的人,就成了一个职业。
&rdquo我尽量向周俊民说的简单一点,&ldquo这种能过阴人的,到了一定的能力,反而能驱使阴差,比如我就是。
&rdquo
&ldquo听起来是那么一个意思。
&rdquo周俊民平淡的说。
&ldquo你不觉得我在跟你说瞎话?&rdquo我好奇的问,&ldquo你是一个大学教授呢。
&rdquo
&ldquo在我看来,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rdquo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我们就无法继续谈话了,我仍旧慢慢的查看四周的环境。
但是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当我看到他用于溺矢的铁桶之后,觉得这人还是有问题,这明明就是个牢房,哪有人好端端的生活不过了,却把自己给关起来的。
&ldquo你怎么知道这个牢房,他们找不到。
&rdquo我还是忍不住把把这个问题再次问了一遍。
&ldquo这里是个伤口,还没有愈合。
&rdquo周俊民的话让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ldquo你真的认为有人要追杀你吗?&rdquo我想起来鲁迅的《狂人日记》,&ldquo那些杀你的人,到底怎么着了,不过你不要再拿你的那个不存在的学生说事。
&rdquo
&ldquo我身边的所有的人,都不认得我了。
&rdquo周俊民叹口气说,&ldquo我还是要说到我那个学生,他失踪后几天,向很多人找他,我正在书房里看书,突然来了警察,把我给抓起来。
原来是我的妻子报警,说家里来小偷,可是我说是周俊民,是她的妻子,我是什么人,可是我发现我拿不出我存在的证据,那个本应是我妻子的女人,说她根本就没结过婚&mdash&mdash她也是我们大学的一个老师&mdash&mdash她四十多了一直都是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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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到了派出所,警察给我看了她的户口本,那个本来有我名字的户口本,没有我的名字,而我们家的房产证,上面也没有我的名字。
我所在的学校,也不记得有我的存在,所有的一切和我的那个学生一样,于是我明白他们要对我动手了。
&rdquo
我继续听着周俊民用非常理智的口吻说着这种荒谬的话题。
周俊民继续说,警察局调动户籍资料,也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接着是他的亲人,都说没有他的存在,周俊民这个时候,已经明白自己和那个学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下一步,就是把他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掉。
虽然他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操作,但是他明白原因。
他在派出所里听到一个利用假文物诈骗的河南人,那个河南人跟他提起了贵州这里打井发生的诡异事情。
他立即就明白,自己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而他觉得,找个河南人说的地方,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警察查不到周俊民的身份,只好把他送往遣送站,遣送站的管理就没有派出所那么严格。
周俊民找了个机会,就跑了出来,然后偷偷回到家里,拿了一笔现金,根据河南人说的线索,找到老侯,把现金全部给了老侯,自己就在这里呆了下来。
&ldquo什么原因?&rdquo我听到这里,等着周俊民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ldquo我的学生,他给我问了一个问题。
&rdquo周俊民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ldquo他问我,人的思想算不算实体。
&rdquo
&ldquo你别跟我说这些高等的东西。
&rdquo我对周俊民说,&ldquo我上学都是混出来的,初中的东西估计还能记得住。
&rdquo
&ldquo那就够了。
&rdquo周俊民说,&ldquo初中懂的东西就够了。
&rdquo
&ldquo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rdquo我无趣的说。
周俊民接问我,&ldquo你没发现这个问题又奇怪的地方吗?我以为你会明白的。
&rdquo
&ldquo不明白,我对鬼啊神啊,更理解一点。
&rdquo
&ldquo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惯性的,包括人的思想。
&rdquo周俊民不再啰嗦了,&ldquo如果我和我的学生不发生后来的事情,我也会觉得他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但是我和他遭遇,证明了这件事请的真实性,就这么简单。
&rdquo
我懒得去跟这个受害妄想狂再交流了。
看来我来错了地方。
这个地方和孙拂尘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我等着孙六壬下来,然后我和她一起上去,这个神经病,喜欢留在这里,就让他留在这里好了。
吊篮终于下来了。
孙六壬还没有从吊篮上走下,她进入这个环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惊慌失措的尖叫。
我从来没看见过孙六壬这么失态过,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坦然的样子。
可是她竟然在尖叫。
我担心孙六壬的情绪失控,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连忙把孙六壬的脑袋给抱住,&ldquo冷静,不就是黑吗?幽闭恐惧症而已,我刚才也是这样。
&rdquo
周俊民格格的笑起来,&ldquo终于来了一个明白人。
&rdquo
我能感受到孙六壬的身体在剧烈的发抖,很明显,她很害怕,非常害怕。
我用手拍着孙六壬的背心,想让她平静下来,她情绪失控的时候我见识过,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她如果真的让四周的环境发生一点变化,我们的处境就很难说了。
可是我随即发现,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我四下打量,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我看着周俊民,周俊民正在笑着看向孙六壬,是那种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一个同类的神情。
周俊民刚才说过,这里是个什么伤口区域,从他巴巴的几千里跑到这里躲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地方,和外部的世界是有些不同的。
刹那间,我明白了这个地下两百米的空间和外部有什么不同了。
孙六壬现在情绪失控,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还不明显吗?在这个地下密室里,孙六壬的能力根本就显现不出来!
我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内心立即升起了本能的恐惧,我连忙拉着孙六壬想回到吊篮上。
可是这次上面的老侯和金仲似乎是已经拿捏好了时间,吊篮已经不在底部。
我没有办法,只好拉着孙六壬到密室的地上坐下来,不停的劝慰孙六壬。
孙六壬不敢把眼睛睁开,虽然她现在不哭了,身体还是在瑟瑟发抖。
我问孙六壬,&ldquo你到底在怕什么?&rdquo
&ldquo鬼,到处都是鬼!&rdquo孙六壬抽泣。
&ldquo哈,&rdquo我实在是忍不住要笑出来,&ldquo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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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
我突然意识到问题了,就说不下去。
按照常理,如果真的有鬼,我是能看到的。
而现在,孙六壬能看到,而我看不到。
这意味着什么,我心里非常清楚。
周俊民轻松的说:&ldquo他们不在这里,他们还在下面,这世上哪里有鬼,如果你非要说他们是鬼的话。
&rdquo
&ldquo你说的他们,&rdquo我颤抖地问周俊民,&ldquo那他们是什么?&ldquo
&ldquo人啊。
&rdquo周俊民说,&ldquo和你我一样。
&rdquo
&ldquo死人还是活人?&rdquo
&ldquo不说了,带你们去看就知道了。
&rdquo周俊民开始用手抠他身边石壁上的砖块,我这才明白,这些石块之间并没有严丝合缝的堆砌在一起,而是可以松动的。
周俊民把砖块抠出一点,然后把砖块拔出来,一块接着一块,不一会,抽出来二十多块。
石壁上出现了一个能人容一个人通过的孔洞。
&ldquo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rdquo周俊民说。
我在犹豫是等着是不是等着老侯下来,可是向我们招手,然后钻了进去。
我拉着孙六壬向窟窿走去,孙六壬现在安静了,她对我说:&ldquo能不去吗,等着吊篮下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地方。
&rdquo
&ldquo这个地方和你父亲有很大关联,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rdquo我安慰孙六壬,&ldquo就像不会游泳的人,飘在水里,突然游泳圈消失了一样。
但是没办法,我们得下去。
我现在也是什么本事都没有了。
&rdquo
孙六壬鼓起勇气,跟随者我走进孔洞。
孔洞后方是一个大厅,我没有见过古老的建筑真实的样貌,但是这里的布置环境的的确确是古代的样子,这个我能肯定。
和我们现在的大厅布局完全是不同。
我见过的最古老的建筑莫过于村落里的祠堂,还有工厂里的五六十年代的苏式礼堂,出了考古学家,在西北的沙漠可能遇到古老的建筑痕迹。
我们普通人平时看到的那些所有的名胜古迹,只要是建筑物,都是近十几年翻新的玩意。
我之所以要这么说,就是想表达我看的的地方,这个深藏于地下的大厅,是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古老建筑,因为大厅内的布局,和我能接触到的古代小说里有些类似,但是又有一些区别。
这样反而能佐证,这个地方是真实的古迹,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我也无从知晓。
只能按照周俊民所说,这里是个什么伤口区。
大厅里是有光线的,但是很微弱,至于光线从那里来,我也看不出个究竟。
于是我就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影影绰绰的出现了,越来越真实。
周俊民走到这些人当中,映衬着更明显一些。
我现在看到这个大厅有很多人,周俊民走到他们之间,然后和他们一样,安静的坐在地上。
无数的人坐在这个大厅里,越来越拥挤,还有人陆陆续续从大厅前段某个角落走进来,然后慢慢坐下。
一旁已经坐下的人都轻微的调整一下,挪出位置。
所有人的人都没有说话,保持了绝对的寂静。
怪不得周俊民要跑到这个地方,对他来说,这里有他很多同类人。
我立即就想到了这些人和周俊民是同类,因为他们的脸色的表情和动作完全是一模一样。
只是他们穿的衣服,却是古代的,而且我看到他们很多人都穿着古老的兵甲,除了穿着兵甲的人之外,也有部分穿着平民的衣服。
我强制让自己镇定,对孙六壬说:&ldquo你靠着窟窿站好了,出了什么事情,马上就跑回去。
&rdquo
我慢慢的走到人群中,走到一个人面前蹲下来。
这个人一脸的虬髯,身上的兵甲已经锈蚀的厉害,某些部位泛着暗沉的绿色。
我看到要腰间挂着一个牌子,我慢慢伸出手,把那个牌子拿到手上。
这个人并没有阻止我的动作,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