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3/3)
:“说起那信鸽,我忘了与你说袁康收了信,见那鸽子肥美,截留下来炖了汤。
后又听闻那信鸽出自不二斋,悔痛万分,收其肋骨、翎毛,葬于院内,立一木牌,美其名曰“不二鸽”。
亟待日后,石泉兄游历雍州,前去凭吊!哈哈哈哈”
商赞闻言,不怒反喜,竟与这素未谋面却行事古怪之人起了几分惺惺相惜之心,暗暗将雍州不二鸽墓列入旅游心愿单,又欲给豢养的信鸽换食减肥餐。
他左思右想,也没遗忘正事,正色道:“颜党此刻应已筹划自保反击,萧相作何打算?”皇后铤而走险,以七殿下遇刺为饵,所钓必是大鱼。
萧慎眯眼微笑,神秘道:“他自筹划便是,弹劾的奏折明日便积案数尺,使他笃定我方只欲将刘铎拉下马来。
”当他萧慎傻么?以颜氏的能耐,踢走一个刘铎,还有千千万万个刘铎,皇后与他的目的,却在别处,区区一个亲卫军算甚?
夜已三更,唐潆所居的寝殿中烛火通明。
皇帝患病,恐相互侵染,不便久留,回去后便遣人送来滋补养身的药材并消褪疤痕的雪肌膏。
忠王太妃与唐玳亦亲自过来探望,稍晚些,燕王府上也备下固本培元的药材,聊表兄长心意。
余下的,宗亲命妇皆有问候。
诸人来一趟,送份人情,尽了礼节便走了,唯有皇后不寝不休地候在床榻旁。
唐潆仍是昏迷,昏迷时极为执拗,咬紧了牙,汤药与粥食都不能喂入,偶尔又有片刻的苏醒。
趁这片刻的苏醒,人便松懈下来,能喂入几勺汤药与粥食,她梦呓着,说些糊里糊涂的话,一会儿喊“阿娘”,一会儿喊“母后”,无论怎地,梦中都是皇后,只是梦境怕是不好的。
更深露重,天有些寒。
汤药剩了半盏,皇后舀了一勺,轻抿一口,便交由忍冬:“拿去热热。
”
忍冬接过瓷碗,却是不动,犹豫片刻,低声劝道:“殿下,奴婢守着,您且去歇歇。
”皇后不语,只看着睡梦中眉头紧锁的孩子,又起身,自铜盆中取来温热的手巾,擦拭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力度轻柔得几乎要从指缝间流泻出水来。
忍冬见此,便知劝不下,只得依言告退。
她走到门边,皇后忽将她叫住:“商先生与余大人那儿,遣人看过不曾?”余笙任职于太医院,是一医官,只私下,皇后才称她阿笙。
皇后为中宫主,从未有人情礼节上的疏忽遗落,今日这般却是破天荒。
忍冬止步,回身恭谨答道:“两处各遣了宫人前去探望,礼数亦是周全,殿下尽可安心。
”
皇后点头,忍冬便退下,不多时,又奉上温热的汤药。
皇后拿在手中,命她自去歇息,熄灭数盏铜灯,余下一盏恰置于床畔,光源近,将皇后眼下一片青黑映得彻底。
忍冬见她精致的面容之下难掩疲倦,却还硬撑,禁不住,再劝道:“殿下,奴婢在这儿守着,小殿下若醒来,要喝水要吃食都使得。
您熬一夜,次日憔悴了,小殿下孝顺,见了定然内疚。
”
忍冬也算熟稔皇后的脾性,知她不在意自己身体,便将唐潆搬出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皇后淡笑一声,手指抚过孩子柔软的鬓发:“她醒来,既不寻喝的也不找吃的,她嚷着要娘亲,你该如何?你下去便是,我无碍的。
”
嚷着要娘亲,十个忍冬都抵不过皇后一人,忍冬无奈,只得告退。
唐潆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恍惚间似乎曾醒过几次,意识却仍是模模糊糊,甚至分不清眼前的皇后是虚幻或是现实。
旭日与陇月交替升降,时间的流逝使梦与真之间的界限愈加混沌。
她困在内,四肢负重如铁,寸步难行,每一步皆如跋山涉水。
忽而,她行至一处,十步之外,颜逊与皇后似在密谈,又似在争执,颜逊咄咄逼人,目露凶光,皇后分毫不让,气势凌厉,杀伐果决。
僵持不下时,颜逊愤而怒指一处,应是欲以物要挟,他指的那处,恰与唐潆所站之地契合。
唐潆四下看了看,的确只她一人。
皇后也望过来,她看向唐潆,眼眸中的冷厉被温柔压下去几分,气势既而落于下风。
下一刻,颜逊奸诈地大笑几声,将匕首递与皇后,皇后接过,匕首抵于腰腹,冰冷的刀刃一寸寸没入,殷红的鲜血一滴滴渗出,地上渐渐积了一滩血泊。
唐潆心急如焚,眼睛红得充血,她挣扎向前迈步,却每每徒劳无功,像是被谁紧缚四肢,定于原地。
她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倒下,倒在那片血泊中,望着她,随即轻阖双目,元凶颜逊挥袖而去,天地间回荡着他奸计得逞的笑声。
笑声锐利又刺耳,引得唐潆心中几头困兽以头抢地,奋力相撞,将她带出几步远。
她疾步过去,跪倒在地,皇后的躯体已经冰冷如死物。
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一人将自己视若珍宝,再不会有一人雪夜中长立,只为候她远归,再不会有一人轻揉她柔软的发丝,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畔谆谆教诲。
是梦境,还是现实?唐潆分不清,她困于梦魇中,挣扎着,恸哭着,哀鸣如落单的小兽,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