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篇天籁三姝(二)(1/3)
>五岁那年,郑雪、吴悠、周双在丰收节登台。
>她们舞动稚嫩拳脚,歌声却穿透村庄每个角落。
>冰晶随郑雪清音凝结坠落,吴悠的火焰随旋律跳跃,周双的藤蔓随音符生长缠绕。
>台下村民如痴如醉,连屋檐下的麻雀都停止了鸣叫。
>曲终人静,只有音奶奶皱紧眉头望向暗处——
>“蜂武者...终究还是嗅着味道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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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是多斯村一年中最为浓墨重彩的时节。
金浪翻滚的麦田蔓延至远处黛青色的山脚,饱满的谷粒压弯了穗子,在九月的熏风里沙沙作响,那声音沉甸甸的,带着阳光烘焙过的暖香,弥漫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打谷场早已清扫得干干净净,像一块平整的巨毯铺在村子中央,边缘堆满了小山般金黄的麦垛,散发着新鲜秸秆清甜的气息。
空气中浮动着新麦的芬芳、泥土的腥甜,还有各家灶房里飘出的、准备节庆食物的诱人香气,糅合成一种独属于丰收的、令人心安的丰饶滋味。
打谷场尽头,临时搭起了一座不算高、却足够宽敞的木台。
台子边缘缠绕着村民们新采来的、还带着露水清气的野菊和色彩斑斓的秋叶,朴拙而热烈。
台前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裳,脸上洋溢着一年辛劳后终得犒赏的松弛笑容,嗡嗡的交谈声汇成一片欢快的背景音浪。
孩童们像灵活的泥鳅在人群缝隙里钻来钻去,追逐嬉闹,清脆的笑闹声不时炸开。
台子后面,气氛却截然不同。
小小的空间被几块巨大的深蓝粗布帷幕隔开,勉强算是个后台。
空气里飘散着干草、木头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的汗水气味。
这里人影晃动,准备上场的村民演员们最后一次整理着夸张的戏服,互相提醒着台词,带着乡野特有的粗犷与认真。
角落里,三个小小的身影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
郑雪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细棉布短打练功服,乌黑柔软的头发被利落地梳成两个小髻,用没有任何装饰的深蓝发带紧紧束住。
她抿着唇,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初生的小白杨,稚嫩却透着一股不容折弯的韧劲。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同龄孩子面对热闹时的兴奋好奇,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
她小小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攥紧,指节有些泛白,目光透过帷幕的缝隙,牢牢锁住前方喧闹的打谷场,仿佛在审视一片需要守卫的阵地。
“雪姐姐,”旁边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如同春日里最鲜嫩迎春花般的女孩轻轻拽了拽郑雪的衣角,声音软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好多人呀……比去年多多了。
”她是周双,圆润的小脸因为紧张微微泛红,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像受惊的小鹿。
“嗯。
”郑雪没有回头,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算是回应。
她的视线依旧紧盯着前方。
“哎呀,双双别怕!”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清脆得像山涧里跳动的溪石。
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的劲装,衣角绣着几朵跳跃的火苗纹样,头发编成几股俏皮的小辫子,用红绳缠绕,整个人像一团活泼泼的小火焰。
吴悠凑到周双面前,挤挤眼睛,做了个夸张的鬼脸,“人多才好呢!让他们都听听咱们的‘感’!保管震得他们眼珠子掉出来!”她边说边胡乱比划了几个自己刚学不久的拳架子,动作带着孩童的笨拙,却充满了无所畏惧的活力,“你看,就这样,嘿!哈!再加上我们的歌,无敌!”
周双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紧张消了大半,小手也松开了郑雪的衣角,不好意思地绞着自己的衣带。
“悠悠,别闹。
”郑雪终于转过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小大人似的沉稳,“奶奶说过,台上要专注,不能分心。
”她的目光扫过吴悠乱晃的小辫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小雪最稳重!”吴悠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随即又凑近两个小伙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哎,你们说,咱们今天要是唱好了,台下那些人,会不会像上次隔壁李爷爷家的大黄狗一样,听得都傻掉,然后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她说着,自己先咯咯地笑了起来。
周双也忍不住跟着笑,连郑雪紧绷的小脸上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冰面上倏忽闪过的微光,瞬间又恢复了严肃。
她刚想说什么,一阵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咳嗽声在她们身后响起。
三个小脑袋齐刷刷转过去。
音奶奶拄着她那根磨得油光水滑的枣木拐杖,无声无息地站在幕布的阴影里。
她身形瘦小,裹在一件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深灰布袍里,背微微佝偻着,脸上沟壑纵横,刻满了岁月的风霜。
唯有一双眼睛,深陷在皱纹里,却异常清亮锐利,像寒夜里穿透迷雾的星子,沉静地落在三个孩子身上。
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叽叽喳喳的吴悠立刻噤声,让有些慌乱的周双下意识地挺直了小身板,也让郑雪眼中那份沉静变得更加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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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音奶奶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后台所有的嘈杂,每一个字都像沉甸甸的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静下来。
”她浑浊的目光扫过三个孩子稚嫩的脸庞,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了然,“你们的‘感’,就在心尖尖上跳着,慌什么?怕什么?”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帷幕,投向外面喧嚣的村庄,“雪丫头,你娘在鄂尔城最大的台子上唱,台下的人,比这多得海了去了。
他们心慌过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回忆,又像是某种深藏的告诫。
郑雪的小拳头猛地攥得更紧,指关节都泛出青白。
鄂尔城……那个遥远而模糊的、属于父母的世界。
她记得母亲郑雨偶尔流露出的、沉浸在旋律中时那如月光般温柔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哀伤的眼神,记得父亲王宇宽阔的肩背和温暖的大手……还有那个冰冷的、母亲从此不再歌唱的夜晚。
一股混杂着思念、骄傲和某种尖锐刺痛的情绪在她小小的胸膛里冲撞。
她用力吸了口气,压下那股翻腾,再抬头时,眼神里那份锐利更加清晰,沉声应道:“没有,奶奶。
爹娘不会慌。
”
“那就对了。
”音奶奶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算不上是笑容的弧度,“你们身上淌着他们的血,骨子里刻着他们的魂。
记住,歌是心音,武是筋骨。
心音要透亮,筋骨要撑得住。
上了台,天大地大,只有你们三个,和你们心里的那片天地。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郑雪、吴悠、周双,最后停在郑雪脸上,那深邃的目光似乎看进了她的心底,看到了那片被冰封的痛楚和倔强的火焰,“雪丫头,别让心里的冰,冻住了你喉咙里的火。
”
郑雪心头一震,感觉音奶奶的话语像一把无形的钥匙,轻轻叩击在她心底那扇紧锁的门上。
冻住喉咙里的火?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母亲怀抱的温度,也烙印着那个失去父亲的寒夜。
她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的线条绷得更紧,眼神却像淬了火的琉璃,亮得惊人。
“好啦,老婆子啰嗦完了。
”音奶奶摆摆手,不再看她们,目光投向帷幕缝隙外渐暗的天色和攒动的人影,那浑浊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忧虑,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喃喃自语般低语,声音轻得只有离她最近的郑雪能勉强听清:“……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