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人才是尸体(2/3)
俯身,从一堆工具里拎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工具箱和一个裹尸袋。
工具箱是特制的,边角包着磨损严重的皮革,金属表面布满划痕和暗沉的氧化痕迹,上面挂着一把样式古老、看起来异常牢固的黄铜大锁。
他提着东西,脚步沉稳地走向那具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尸体。
每一步踏在泥水里,都发出轻微的“吧唧”声。
巷口那几个年轻警员的目光,带着混杂了好奇、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追随着他的身影,仿佛在看一个走向深渊的怪人。
雨水顺着裴烬的额发滴落,滑过他没什么表情的脸颊。
他在尸体旁蹲下,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精确感。
他没有立刻去碰尸体,而是先打开了那个沉重的工具箱。
工具箱内部结构复杂,分门别类地固定着各种奇特的工具:不同型号、闪着冷光的金属钳和剪刀;几排大小不一的钢针,针尖锐利得刺眼;几卷颜色各异的坚韧缝合线,整齐地缠绕在骨制的线轴上;还有几把形态古怪、用途不明的薄刃刀具。
所有的工具都异常干净,闪烁着精心保养后的、近乎冷酷的金属光泽,与周遭的污秽混乱形成刺眼的对比。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防腐剂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短暂地压过了雨腥和尸臭。
裴烬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落在尸体暴露在外的脖颈上。
那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裂开着。
他的视线在伤口边缘停留了片刻,随即下移,最终聚焦在伤口深处,靠近颈椎骨的位置。
那里,有一小段线头。
一段极其微小的、颜色深得近乎发黑的缝合线头。
裴烬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
那停顿短得几乎无法察觉,像高速运转的精密齿轮被一粒看不见的尘埃卡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他那双古井般沉寂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疑惑,或者说是某种被触动的深层记忆?但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连蹲在几步外、正焦躁地抽着烟的老陈都没有丝毫察觉。
裴烬伸出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是那种少见阳光的、带着点病态的苍白,指甲修剪得极短极干净,透着一股近乎严苛的整洁感。
他戴上箱子里一副同样干净、边缘有些磨损的橡胶手套,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
他的手指,极其稳定地探向尸体颈部的伤口深处,目标是那截微小的黑色线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点异样深黑的刹那——
“嗡……”
裴烬口袋里,那只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发出沉闷而执着的蜂鸣,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像一只突然惊醒的毒蜂。
老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手一抖,烟头差点掉进泥水里。
他烦躁地扭头看向裴烬,嘴里嘟囔着:“操,谁他妈这时候……”
裴烬的动作却没有因为这震动而有丝毫停顿。
他的指尖依旧精准地落下,稳稳地捻住了那截深黑色的线头。
就在他的指腹接触到线头的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沿着指尖神经猛地窜了上来!
冰冷!坚硬!
那绝不是人体组织该有的温度,也绝不是普通缝合线该有的质感。
那感觉,更像是捻住了一根刚从千年冻土里挖出来的、裹着冰霜的金属丝!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带着某种深埋地底的腐朽气息,顺着指尖的神经,蛇一样猛地向上蹿,瞬间穿透了薄薄的橡胶手套,直刺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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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同一时间,那具浸泡在冰冷雨水和粘稠黑血中的尸体,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不是痉挛。
是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一个动作——它那只泡在泥泞血水里的、苍白浮肿的左手,几根冰冷僵硬的手指,极其诡异地向内蜷缩了一点点。
幅度极小,小到连蹲在一旁、正因手机震动而烦躁的老陈都完全没有察觉。
但裴烬的视线,却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了那只手上。
他捻着那根冰冷异样线头的手指,力道无意识地加重了几分。
口袋里的手机,依旧在疯狂地震动着,嗡嗡的蜂鸣固执地穿透雨幕。
冰冷,死寂,只有雨水冲刷一切的哗哗声,和那越来越刺耳的手机震动嗡鸣。
老陈终于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恶声恶气地冲着裴烬低吼:“操!裴烬!你他妈聋了?!电话!响炸了!赶紧接啊!磨蹭什么玩意儿呢!”他的声音带着被雨淋湿的暴躁和一种被无形压力逼出来的戾气。
裴烬的目光,终于从尸体那只诡异蜷缩了一下的手上移开。
他没有看老陈,只是缓缓地、极其稳定地收回了探入尸体颈部伤口的手指。
那截深黑色的、触感如同冻土金属丝的线头,被他不动声色地完全捻出,紧紧攥在了戴着橡胶手套的掌心。
冰冷的异物感和那股诡异的寒意,仿佛还残留在指尖的神经末梢。
他空着的左手伸进湿漉漉的工装裤口袋,摸出了那部屏幕碎裂、此刻正疯狂震动跳跃的老式手机。
屏幕上没有显示来电号码,只有一片刺眼的白光在闪烁。
拇指划过接听键。
裴烬没有把手机贴到耳边,只是将它放在离耳朵还有几厘米的地方。
听筒里瞬间爆发出的声音,即使在哗哗的雨声中,也清晰得如同炸雷,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急迫:
“裴烬!听清楚!立刻停止操作!不准碰那具尸体!不准检查!不准缝合!立刻!马上!给我烧掉它!原地烧掉!听到没有?!这是死命令!立刻执行!立刻!”
声音嘶哑、急促,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制力,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穿透雨幕,直接撞入裴烬的耳中。
老陈离得近,也隐约听到了听筒里传出的只言片语,特别是那声嘶力竭的“烧掉它”!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惊疑不定地看向裴烬,又看看地上那具淌着黑血的尸体,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裴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条滴落。
听筒里那声嘶力竭、近乎咆哮的命令还在继续,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强制力:“……执行!这是命令!立刻!烧掉!听懂了吗?!”
裴烬沉默着。
几秒钟,在雨幕和嘶吼声中,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用那只戴着橡胶手套、刚刚捻出诡异线头的手,食指缓缓伸出,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对着手机屏幕碎裂的中央,轻轻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