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大龙河畔的生死阻击(一)(1/3)
大龙河畔的生死阻击(一)
空气里那股铁锈般的腥甜气味浓得化不开,
丝丝缕缕钻进鼻孔,
直往脑仁里钻。
关副官就瘫在古之月脚边,
那片被踩得稀烂的红泥地上,
左肩胛骨那儿开了个狰狞的口子,
血水汩汩地往外冒,
洇透了草绿色的军装,
又滴滴答答地砸在泥里,
积起一小洼刺眼的暗红。
那血的颜色在古之月眼里烧得慌,
连带着鼻腔里这股子甜腻的腥气,
火烧火燎地往喉咙深处顶。
关副官那张脸,
白得就像刷了层劣质的墙粉,
嘴唇干裂乌青,没一丝活气。
他身子微微抽搐着,
眼珠子艰难地往上翻,
死死盯着头顶那片被浓密树冠,
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白天空,
喉咙里嗬嗬作响,
声音微弱得像被风吹散的游丝,
断断续续,却又固执地重复着几个字:
“…电台…信号…电台…”
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带着垂死的颤音。
“医护兵!死哪去了!”
古之月猛地扭头嘶吼,
声音劈了叉,
在湿热沉闷的空气里炸开,
惊得附近几个正埋头垒沙包的兵一哆嗦。
他那张被丛林瘴气和硝烟熏得黝黑的脸绷得死紧,
下颌骨的线条硬得像石头刻出来的,
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
燃着两点焦灼的火。
一个瘦小的身影连滚带爬地,
从旁边一道浅浅的壕沟里翻上来,
背上那个简陋的、
画着红十字的布包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荡。
小兵扑到关副官身边,
手忙脚乱地扯开那个被血浸透的肩章部位,
只看了一眼,
那张沾满泥污的娃娃脸唰地就白了,
比关副官好不到哪儿去。
他抬起头,眼神躲闪着,
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
:“连…连长…盘尼西林…
早没了…磺胺粉也…也光了…”
他哆哆嗦嗦地从救护包里掏出,
最后一卷还算干净的绷带,
手抖得厉害,
几次都按不住那汹涌的血口子,
“…只能…只能靠关副官自己…硬扛了…”
“硬扛?”
古之月像是被这两个字烫着了,
牙关咬得咯咯响。
他猛地站起身,
一脚踹在旁边一个抱着枪、
眼神发直的新兵屁股上,
力道大得那新兵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发什么瘟!通讯员!
通讯员死绝了?!”
他的苏北口音在暴怒下变得又急又硬,
像粗糙的砂石在摩擦,
“给老子接师部!
要空军!
要支援!
电台!
电台给老子喊起来!”
被踹的新兵如梦初醒,
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个伪装得还算凑合的掩体。
里面,
一个戴着耳机、
满脸油汗的通讯兵正对着话筒嘶吼,
唾沫星子喷了话筒一脸:
“长江!长江!
我是黄河!
听到请回话!
听到请回话!”
回应他的,只有耳机里持续不断、
令人绝望的电流嘶嘶声,
单调,空洞,如同死神的嘲笑。
通讯兵猛地摘下耳机狠狠掼在地上,
抬起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
对着古之月无声地摇了摇头,
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古之月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
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瞬间浇灭了眼中的怒火,
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
电台哑了。
关副官的血还在流。
空气里那股甜腥味更加浓郁,
死死地糊住了他的口鼻,
窒息感如影随形。
他僵硬地转回头,
视线重新落回地上那团刺目的血色,
和那张毫无生气的惨白的脸。
关副官嗬嗬的喘息声越来越弱,
翻白的眼珠固执地瞪着那片遥不可及的天空,
仿佛那里寄托着他最后一丝渺茫的念想。
“信号…电…台…”
那微弱的执念,
像一根冰冷的针,
扎进古之月的耳朵里。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极其突兀、异常清晰的枪响,
像一根冰冷的钢针,
瞬间刺穿了阵地上压抑的喘息,
和关副官微弱的呓语。
这声音太近了,
带着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精准和冷酷,
绝不是流弹的漫无目的。
古之月身体先于脑子做出反应,
猛地往旁边一扑,
重重地砸在泥地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
他眼角余光瞥见,
右侧那个刚刚构筑了一半的重机枪阵地里,
主射手老王那颗戴着破旧美式钢盔的脑袋,
像个被猛然锤烂的西瓜一样,
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红白相间的黏稠浆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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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混合着脑组织碎片呈放射状喷溅开来,
洒在黄绿色的机枪帆布套上,
洒在沾满泥浆的弹链上,
也洒在旁边副射手那张瞬间凝固、
写满难以置信和极度惊恐的脸上。
老王魁梧的身躯像截被伐倒的木头,
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钢盔叮当一声滚落在地,
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一片空洞。
那挺九二式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
还茫然地指向山下丛林的方向。
“狙击手!
狗日的冷枪!”
古之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猛地一缩,随即疯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一股混合着血腥、
硝烟和泥土湿气的腥咸味道,
毫无阻挡地冲进他的肺里,
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
扑向那支靠在堑壕壁上的春田M1903步枪,
枪托冰冷的触感传来,
才让他狂跳的心脏稍微安定一丝丝。
他一把抓起枪,
身体死死贴着湿滑冰冷的壕沟壁,
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
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刚才枪声传来的大致方位——
对面那片在湿热空气中微微扭曲晃动的、
浓密得化不开的墨绿色雨林。
“一排长!徐天亮!”
古之月的声音压得极低,
却像淬了火的刀子,
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到!”
一个身影几乎是贴着地面滚了过来,
动作麻利得像只大狸猫,
正是徐天亮。
他脸上蹭着泥道子,
金陵口音里带着火气,
一边飞快地从腰间的皮盒子里,
掏出个破旧的望远镜,
一边嘴里还不闲着:
“乖乖隆地咚!
龟孙子躲得够阴!
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