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纵骄狂 第12节(2/3)
了‘走肉’。
”
又有一位瘦小舆隶叹息道:“咱们这些人,以前谁不是良民?如今却被叫作‘走肉’!走肉是什么?是一块会走的肉,接在‘行尸’之后的词儿,连人都不算得!”
楚狂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我就不是良民。
”
舆隶们忽而安静下来了,仿佛被突然扼住了咽喉,一束束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是‘阎摩罗王’。
”楚狂猖狂地笑,“仙山卫见了我都得叫爷爷!”
众人静默了一瞬,旋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大笑,甚而惹得人牙子走了过来,努劲儿用鞭子抽着笼杆。
待人牙子走后,才有舆隶笑道:“你若是‘阎摩罗王’,我还是白帝呢!咱俩一块称王称霸,你做阴司老子,我做人间天子!”
楚狂环视众人一眼,见他们不信,又闷闷不乐地趴下。
有人指着他,又指了指脑袋,悄声对旁人道,“他这儿有些毛病。
”
于是舆隶们便也了然地点头。
他们早已瞧出来了,那青年平日里静得似一摊死水,可那死水下却藏着疯狂的漩涡。
他们看不透楚狂在想什么,他的眼瞳晦黯无光,总似藏着狂风骤雨。
但楚狂在想的不过一事。
他望着笼顶,过往的记忆如烟云般在黑暗里涌现,光怪陆离地变化,他看到了一只脏污的手,那是自己的手。
而这只手正被垂死的师父紧紧攥住。
垂死的师父口唇翕动,微笑着与他说:“替我寻到一人……将他带出蓬莱。
”
“那是什么人?”他看到过去的自己急切地发问。
师父道:“当你见到他的第一眼时便会明白……此人如皦皦白日,会教你……刻骨铭心。
”
“我为何要带他走?蓬莱天关有大批阍人镇守,我插翅难逃!”
“不,你定能离开。
”师父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蓬莱……是一方樊笼,总有一日,你会破此桎梏,与他联袂同行。
”
说罢这话后不久,师父便与世长辞,如燃尽了最后一点光火的灰烬。
楚狂睁着眼,回忆在黑暗里一幕幕闪过,最后袅袅烟气里浮现出一张脸孔。
是那位仙山吏——方惊愚的脸。
他想起在铜井村被缁衣青年追逐、以及在醉春园里与仙山卫交手的那一夜。
从见到方惊愚的那一刻起,他便隐隐心惊,油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看出方惊愚是一柄千锤百炼的刀,虽藏锋不显,却是浑金璞玉。
那人会是师父嘱托他的、要他带往蓬莱之外的人么?
楚狂摇起了头。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他哪里能笃定师父要他寻的人在何处?待养好伤后,他便会再度启行,潜身埋名,游居四地,与那仙山吏再不逢面。
他与方惊愚不过是数面之交,前生无缘,想必今生亦不会再见。
楚狂这样想着,闭上了眼。
————
近了夜,鲜红的日头像熟鸡子一般躺在山腰。
街中仍车马如潮,豆槐间升起袅袅炊烟。
方惊愚随着人流在街市中闲走,卖纸笔的、赁骡子的、蒸炉饼的铺子依旧热闹,各色招子风中毣毣,连缀成一道虹彩。
他先去买了几只小椒爱吃的细馅大包,用油纸松垮垮地包着,提在手里,继而转到了槐街。
槐街里并无井沟,污水横流,蚊虫飞舞,却是官府准许的回易之处。
质人卖剩的舆隶、些许来路不明的骨董会在此售卖,但也有些过冬的柴火贱价出售,故而倒有不少黔黎光顾。
人牙子用鞭敲着铁笼,喝令舆隶们起身,端坐好身子,好任人拣选。
方惊愚想起小椒的嘱托,捏了捏顺袋里的银子,走了过去。
“这位爷,这里的人儿皆老实干净,价也便宜,二两银子便能带走一位,您慢慢瞧!”人牙子见方惊愚走来,脸上笑开了花。
他认得这位缁衣青年,方惊愚手上若宽裕了些,便会来此为些“走肉”赎身。
方惊愚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看。
前段时日新锻了一套刀剑,他手头尚紧,如今的银子仅够赎买一人。
若力所能及,他倒是想教这些舆隶都重获自由。
略略看了一番,他问人牙子道:“有没有卖不出去的舆隶?”
人牙子搓手笑道:“瞧您说的这话!咱们的货个个年轻体健,哪有滞手货?”
舆隶们巴心巴肝地望着方惊愚,许多人看清了他腰中的牙牌。
被一位仙山吏买去,倒也强胜那些猪狗不如的下处,于是他们一个个挺直身板,正襟危坐。
方惊愚方要启口,手上的纸包却忽而一松,油纸散开,原来是先前那包子铺的店家的系绳松垮,未绑得紧实,于是几只细馅大包落了下来,滚落在泥水里。
那几只雪白的包子好似磁石,将舆隶们的目光吸了过去。
他们虽馋涎欲滴,然而见那包子被污水沾染,渴望的神色转成了失望。
“真是可惜!”连人牙子也轻轻叫唤了一声,他堆上一副谄媚的笑,“大人,这包子沾了泥水,要不得了。
您也是老主顾了,小的便再折些价卖您一只货,就当是您到这里来的辛苦费……”
说着,他又用鞭杆狠狠地敲起了铁笼,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