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余悸绕残铃(终)(1/3)
时间在黑暗中似乎失去了刻度。
也可能,只滑过了一瞬。
崔夜重新感知到“自我”时,首先袭来的并非光亮,而是剧痛。
一种深刻的空虚之痛盘踞在骨髓深处。
左眼的位置不再是灼烧,而是一片深沉的、冰冷的麻木与虚无。
仿佛那里的空间被永久挖去了一块,连带着某种灵魂的根基。
每一次细微的意识波动,都会从那片虚无中牵引出深入脑髓的隐痛。
接着是窒息。
浓烈的混杂着腐泥尸油、污血凝固腥气和硫磺恶臭的气息,如同浸透地狱的裹尸布,死死塞住了口鼻。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吞咽滚烫沙砾,肺部火辣辣地灼烧。
他挣扎着。
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驱动残破肢体。
如同从沼泽爬出的溺水者。
他推开压在身上的冰冷僵硬的死蛇残骸。
粗糙鳞片在皮肉上划过,带来滑腻的恶心感。
皮肤接触到的是粘稠冰冷、如同无数蛞蝓爬过的滑腻污黑泥浆。
那是葬尊巨爪的残骸,混合着骨穴深处的腐殖质。
意识昏沉模糊。
仅存的右眼视野被一层翳障般的血污和粘液覆盖。
隐约间,似乎有莹润的微光在远处流淌,如同星尘,带着一丝慰藉的暖意升向高处。
亦或是濒死的幻象?那些温暖的触感……是错觉吧。
他不敢细想,也无力细想。
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离开这噩梦之地!
凭借着一种近乎动物对洞穴的本能感知,也许是残存的地气感应?他在倾颓崩塌、污秽不堪的骨穴里,朝着气流更微弱、恶臭略淡的方向爬行。
每一步都伴着刺骨的痛和粘腻的拖拽。
崩塌的碎石划破皮肤。
尖锐的骨刺碎片像冰冷小刀硌着皮肉。
不知爬了多久,终于触及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
空气微凉,湿气很重,带着浓重的霉变纸屑和烧焦草木气息。
天光惨白而稀疏地从头顶巨大的豁口渗入。
那是崩塌后露出的外部天空,灰蒙蒙的毫无暖意。
外面……是什么?不是那个死寂的镜像村,感觉像是……真的奘铃村的方向。
他爬出豁口,像一块榨干最后水分的破布,瘫倒在冰冷、积着厚厚黑色纸灰的土地上。
雨水混合着冰冷灰烬粘在身上。
他蜷缩着,意识在剧痛与极度的疲惫虚无中再次沉沦。
天不知晴了几次又阴了几次。
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仅靠着残存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本能意志,在荒无人烟的黔东南群山中踽踽独行。
避开大路。
渴了喝点阴冷的山涧水,带着浓浓土腥气。
饿了啃点不知名的野果草根,苦涩难咽。
伤口在湿冷天气里反复发炎、溃烂、结痂。
左眼空洞的位置始终裹着一层肮脏发硬的破烂粗布,是路过废弃瓜棚时胡乱扯下缠上的。
布条下的麻木与隐痛,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诅咒烙印,时刻提醒着他曾经的一切绝非虚妄。
他记不清走了多久,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摇摆。
偶尔清晰的片刻,脑中闪过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那些永远凝固的画面:沾满黑血的倒悬棺、惨白纸人晃荡的铜铃、梁少平被铜钱钉死的脸、那遮天蔽日的腐烂巨爪……还有那眉心一刺的冰冷触感和最后的灵魂撕裂……
没有答案。
只有无边无际的迷惘和沉重的不安。
葬尊死了吗?莫黎和莫琪呢?祝小红呢?父亲……那最后的光点……
这些问题像冰冷的蛇,纠缠着每一点思绪,带来窒息般的压抑。
最终,也许是命运,也许是潜意识的牵引。
在某天空阴沉、山风呜咽如同哭泣的午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