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董允篇——汉宫烛影(1/3)
我是董允,永安宫阶前,丞相衣角血痕灼目。
先帝托孤的叹息犹在耳畔,我成了陛下刘禅身边最不讨喜的“影子”。
“董侍中,随朕射雉去!”陛下兴致高昂。
我俯首阶前,额触冰冷的金砖:“陛下,国丧未除,不宜田猎。
”
黄皓谄笑近前,我直视其目:“内侍敢惑主,此杖不认人。
”
朝堂上,姜维的北伐奏章让陛下皱眉,我出列朗声:“臣附议。
”
先帝与丞相嘱托的目光从未远离,我知自己仅是承继者。
临终时,我将丞相所赠竹杖递予费祎:“汉宫烛火……万勿熄灭……”
恍惚间,丞相立于榻前,一如当年永安宫模样。
永安宫的气息沉重得如同浸了水,每一缕风都带着沉甸甸的哀痛与药石的苦涩。
我立于阶下,一身侍郎的深色袍服紧贴着脊背,手心一片湿冷粘腻。
阶上,昭烈皇帝刘备的声音,那昔日洪亮如龙吟的声息,此刻却微弱飘忽,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
“……嗣子孱弱……朕以大事托付丞相……”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疴的喘息,砸在空旷殿宇的四壁,激起无声的回响。
我垂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上飘去。
丞相诸葛亮跪在龙榻之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饱经风霜却宁折不弯的青松。
他的头深深叩下,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金砖地,肩膀微微抽动。
就在他俯身再拜的瞬间,宽大的素色袍袖拂过地面,一道刺目的暗褐色血痕,赫然沾染在他那本该洁净无瑕的衣角上。
那抹暗红,如同滚烫的烙印,猝不及防地灼痛了我的眼睛。
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先帝的托付,蜀汉的江山,丞相肩上那无形的千钧重担……还有那衣角上昭示着不祥与消耗的污痕,一股脑地沉沉压下来,几乎令我窒息。
我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那锐利的刺痛,才勉强稳住自己微微发颤的身形。
先帝驾崩的哀音终于还是撕裂了成都的春色。
白幡蔽日,满城缟素,呜咽之声不绝于耳。
国丧之期,宫禁之内,一切浮华皆被深锁。
我,董允,蒙丞相提拔,成了这新登基的少年天子刘禅身边新晋的侍中,执掌宫省,护卫左右。
这“影子”般的职责,我深知其重,亦知其难。
陛下正值年少,天性跳脱,骤然被拘在这沉重的冠冕和丧期的哀恸里,那份不耐与躁动,如同被关在笼中的幼兽,在宫墙内无声地冲撞。
我几乎能看见他眼中被压抑的渴望,对宫墙外鲜活世界的向往。
“董侍中!”一日午后,陛下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从御座上传来,打破了书房的沉闷。
他几步走到窗边,指着宫苑外远处那片被阳光晒得暖融融、草木繁茂的山林,“朕方才观天象,风和日丽,正是雉鸟出没之时!快,备马备弓,随朕出猎!”
我的心猛地一沉。
国丧的惨白还笼罩着整个宫阙,先帝的灵位尚在梓宫,檀香的气息尚未散尽。
陛下的兴致,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刺耳。
没有丝毫犹豫,我趋步上前,在御座阶前深深拜倒。
额头重重触上那冰凉坚硬的金砖地面,一股寒意瞬间侵入骨髓。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穿透了殿内短暂的寂静:
“陛下,国丧未除,天地同悲。
此乃哀戚尽礼之时,非驰骋田猎之期。
臣,不敢奉诏。
”
殿内侍立的内侍们,个个屏息垂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我能感觉到陛下投射在我脊背上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惊愕,有被冒犯的愠怒,更有一种少年人意图放纵却被严词喝止的恼羞。
那目光如同芒刺,但我伏地的姿势没有丝毫动摇。
阶砖的寒气透过额头,渗入血脉,让我保持着异乎寻常的清醒。
永安宫阶前丞相衣角的那抹暗红,此刻在脑海中分外鲜明,那是无声的鞭策。
陛下的兴致最终如同被戳破的泡沫,悻悻然消散。
他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噤若寒蝉的内侍。
我缓缓直起身,额上还残留着金砖的印痕,目光扫过那些垂首肃立的身影。
一个身影在角落里微微动了动,动作格外轻巧。
黄皓,那张年轻白净的脸上,此刻堆满了小心翼翼的、近乎谄媚的笑容,正偷偷觑着陛下离去的方向,似乎想无声地跟上去安抚。
他的眼神闪烁,带着一种惯于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