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骨哨下(1/3)
##骨哨(终章)
石头僵立在弟弟冰冷的小尸体旁,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那声自己吹出来的、非人的厉啸还在耳蜗深处嗡嗡作响,震得他脑仁生疼。
地上那枚青灰色的骨哨,哨口那点乌黑的印记,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幽幽地泛着冷光,像一只活过来的、充满恶毒嘲弄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门外,村东头老槐树方向传来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进他的鼓膜。
“呜……呃……呜……呃……”
那声音,和小满临死前死活吹不响的哨音,一模一样。
不,更准确地说,那哨音,本就是这东西在泥土深处发出的呻吟!
一股寒气,比三九天的冰棱子还要刺骨,猛地从石头的尾椎骨窜上头顶。
他不是怕,是悔恨和愤怒烧干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愚弄、被拽入深渊的暴怒。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枚邪异的骨哨,眼睛赤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是它!就是这个鬼东西,吸干了小满的魂!
“我操你祖宗——!”
石头喉咙里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所有的悲痛和恐惧瞬间化作毁灭的冲动。
他猛地弯腰,不是去捡,而是抬起穿着硬底布鞋的脚,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地上那枚青灰色的骨哨狠狠跺了下去!
“咔吧!”
一声极其清脆、又极其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由不知名指骨磨成的哨子,在石头暴怒的脚掌下应声而碎!惨白的骨片四分五裂,带着哨口那点顽固的乌黑印记,像被碾碎的虫尸,迸溅开来,散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就在骨哨碎裂的瞬间,门外远处老槐树方向那“呜……呃……”的呜咽声,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猛地剪断,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种比之前更沉重、更粘稠的死寂,瞬间笼罩了屋子,也笼罩了整个村子。
连油灯的火苗都凝滞了,不再跳动,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冻结。
石头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脚底板还残留着踩碎骨头的触感,冰冷又坚硬。
他看着地上那堆碎裂的白骨渣滓,心里涌起一股短暂的、扭曲的快意。
碎了!这害死小满的鬼东西,碎了!
可这快意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全身。
不是屋外的夜寒,而是一种从自己身体内部弥漫出来的阴冷,像无数条冰冷的蛇,瞬间钻进了他的血管,缠绕着他的骨头。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巨大的寒颤,牙齿咯咯作响。
更诡异的是,他的右手,那只刚刚踩碎了骨哨的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是皮肉伤,而是骨头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尖细的指甲,在指骨的内壁上狠狠地刮挠!
“呃啊!”石头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右手。
可那刮挠感非但没有停止,反而随着他攥拳的动作骤然加剧!像是有几根无形的钢针,正顺着他的指骨缝隙,狠狠地往深处钻!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猛地摊开手掌,借着昏暗的灯光,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右手——五指完好无损,皮肤上连个红印都没有。
可那钻心刺骨的刮挠感,却清晰得如同实质!仿佛他整只手的骨头里,都寄生进了某种冰冷、细碎、充满恶意的活物!
“嗬……嗬……”石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愤怒,重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小满临死前死死攥紧的右手,想起了那掌心血肉里抠出的碎骨片……
难道……难道那哨子里的东西……钻到自己骨头里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心,让他魂飞魄散!他想跑,想离开这间充满了死亡和邪气的屋子,可双腿却像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沉重得抬不起来。
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正迅速蔓延,冻结着他的力气。
就在这时,门外浓稠的夜色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笃……笃……笃……
沉闷,短促,带着一种湿泥被挤压的黏腻感。
不是脚步声。
更像是……一根沉重的、裹满了湿泥的木棍,一下一下,敲打在坚硬的地面上。
声音由远及近,缓慢而固执,正坚定不移地朝着他家门口的方向移动!
笃……笃……笃……
每一下,都像敲在石头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那扇被他踹开、此刻洞开着如同怪兽巨口的破木门。
门外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像翻滚的墨汁,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令人心悸的敲打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是那东西!槐树底下埋着的鬼东西!它来了!哨子碎了,它自己爬出来了!
石头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想去关门,身体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想喊爹娘,喉咙却被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笃…笃…笃…
声音停在了门外。
近在咫尺!
浓重的黑暗仿佛凝固了,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混合着浓烈的土腥味、棺木朽烂的霉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般的血腥气,如同实质的潮水,猛地从门外涌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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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被这股恶臭呛得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下一秒,一个影子,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从门外浓墨般的黑暗中,挪了进来。
石头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那不是人!
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形体。
那更像是一大团勉强粘连在一起的、湿漉漉的、不断往下滴淌着黑黄色泥浆的……烂泥!泥浆包裹下,隐约可见一些扭曲断裂的白骨茬子刺破出来,像乱葬岗里戳出泥土的墓碑。
没有头颅,或者说,本该是头颅的位置,只有一团更加浓稠、不断蠕动翻滚的污泥,勉强勾勒出一个凹陷的、类似面部的轮廓。
它没有腿,支撑着这团不断滴落泥浆的污秽之物的,是一根粗壮、扭曲、同样裹满泥浆和苔藓的……树根!那树根深深扎入地面,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笃”的一声闷响,正是先前听到的敲打声的来源!
那根粗壮的、湿漉漉的树根支撑着那团不断滴淌泥浆的污秽之物,缓慢而坚定地挪进了门槛。
一股混合着腐烂植物、朽木和血腥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石头的脸上,让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那团勉强勾勒出面部轮廓的泥浆顶端,缓缓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缝隙。
没有牙齿,没有舌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蠕动的漆黑。
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从缝隙里喷涌而出。
“嗬……”
一声悠长、空洞、仿佛从万丈深渊底部刮上来的叹息,带着浓重的湿土气息,从那道漆黑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这声音直接钻进石头的脑子,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石头想后退,想尖叫,想抓起任何东西砸过去!可他的身体像是被冻在了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只有骨头里那股冰冷尖锐的刮挠感越来越剧烈,尤其是右手,仿佛里面的骨头正在被无形的锉刀狠狠打磨,痛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那团泥浆怪物似乎“嗅”到了什么。
它那由污泥构成的、没有五官的“脸”,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向了石头右手的方向。
支撑身体的树根挪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笃”。
它朝着石头,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小步。
恶臭扑面而来。
石头感到自己骨头里的寒意和那刮挠的剧痛瞬间暴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骨髓深处疯狂地呼应着外面的怪物!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和极致的恐惧,喉咙里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吼:“滚开!别过来!”
吼声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凄厉。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弯腰,不顾右手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一把抄起地上那个垫桌脚用的、足有小孩脑袋大小的粗糙石锁!这石锁死沉,平日里他扛着都费劲,此刻在极度的恐惧和暴怒下,竟被他单手抡了起来!
“我砸死你个鬼东西——!”
石头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沉重的石锁朝着那团挪到屋子中央的、不断滴淌泥浆的怪物,狠狠砸了过去!
呼!
石锁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精准地砸中了那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