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3)
生终于回过神来,但费了好大劲才能开口说话。
他的恼怒全消失了,他感到——对,是的,我不否认——他感到无限的同情。
“我是库特拉医生。
我在山下的塔拉瓦奥给女酋长看病,爱塔派人去找我来看看你。
”
“她真是个该死的白痴。
我最近身上有些地方会发痛,也有点发烧,但这不是大病,会好起来的。
下次有人去帕皮提,我准备托他买点奎宁[189]。
”
“你自己照照镜子。
”
斯特里克兰瞟了他一眼,笑了笑,走到墙上那面装在小木框里的廉价镜子前。
“然后呢?”
“你没看到你的脸出现了奇怪的变化吗?你没看出来你的五官正在变厚,看上去——我应该怎么说呢?——书上管这个叫做狮子脸。
可怜的朋友,难道必须我说你才知道你已经得了很严重的病吗?”
“我?”
“如果你仔细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你会看到典型的麻风症状[190]。
”
“你是在开玩笑吧。
”斯特里克兰说。
“我也希望我是在开玩笑。
”
“你是想说我得了麻风病吗?”
“很不幸,这毫无疑问就是麻风病。
”
库特拉医生曾经宣判过许多人死刑,每次这么做的时候他心里总是感到很恐惧。
想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又看到医生身心健康、还能再活很多年,病人心里难免会恼恨交攻;他总是能感觉到绝症病人的这种情绪。
斯特里克兰默默地看着他。
他那张已经被这种可怕疾病扭曲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知道吗?”他最后说,指着走廊上的几个人,他们这时大反常态,极其安静地坐在走廊上。
“土著很清楚这些病症,”医生说,“他们不敢告诉你而已。
”
斯特里克兰走到门口,他朝外面看。
他的脸肯定显得很可怕,因为突然间他们痛不欲生地号啕大哭起来。
他们放声痛哭,涕泗滂沱。
斯特里克兰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了他们片刻,然后回到屋子里。
“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谁知道啊?有时候这种病能持续二十年。
其实早点了断反而更好。
”
斯特里克兰走到画架之前,心有所属地看着上面那幅画。
“你走了很长的路来。
带来重要的消息的人应该得到回报。
把这幅画拿去吧。
现在它对你来说没有意义,但也许有一天你会很高兴你拥有它。
”
库特拉医生谢绝了,他说他这趟出诊不需要报酬;先前他已经把那张一百法郎的钞票还给了爱塔,但斯特里克兰执意要他收下那幅画。
然后他们一起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几个土著仍然哭得很厉害。
“别哭了,女人。
擦干你的眼泪,”斯特里克兰对爱塔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很快就会离开你。
”
“他们不会把你带走吧?”她哭着说。
当时岛上没有严格的隔离制度,麻风病人如果愿意的话,是可以自己离开的。
“我准备到山上去。
”斯特里克兰说。
这时爱塔站起来,面对着他。
“别人要走就让他们走,但我不会离开你。
你是我的男人,我是你的女人。
如果你离开我,我立刻就吊死在屋后那棵树上。
我向上帝发誓。
”
她说这番话的口气非常坚决。
她不再是温顺、软弱的土著女孩,而是变成了坚毅的女人。
她发生了非凡的变化。
“你为什么要陪着我呢?你可以回到帕皮提,你很快会找到另一个白人。
老太婆可以照顾你的孩子,缇亚蕾也会很高兴你回去的。
”
“你是我的男人,我是你的女人。
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
刹那间,斯特里克兰的铁石心肠被打动了,两滴眼泪从他的两只眼睛涌出来,慢慢地流下他的脸颊。
然后他脸上泛起了惯常那种讥诮的笑容。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他对库特拉说,“你可以把她们当成狗,你可以打她们打到双手酸麻,她们还是会爱着你。
”他耸了耸肩膀。
“当然,基督教最荒谬的幻觉之一就是认为女人也有灵魂。
”
“你在跟医生说什么?”爱塔狐疑地问,“你不会走吧?”
“只要你高兴,我就留下来,可怜的孩子。
”
爱塔猛然跪倒在他身前,伸手抱住他的两条腿,不断地亲吻着它们。
斯特里克兰看着医生,脸上带着微笑。
“到最后她们还是把你抓住了,你无可奈何地落到她们手里。
无论是白种人还是棕色人,她们都是这副德性。
”
库特拉医生觉得对这种如此可怕的疾病表示同情是很荒唐可笑的,所以他没多说话就告辞了。
斯特里克兰让塔内,就是那男孩,送他到村里。
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