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3/3)
都是玛丽琳在莉迪亚小时候买给她的。
莉迪亚从小就想当医生,和她妈妈一样。
去年夏天,她甚至去大学旁听了生物学的课,这样就能跳级选修物理课了。
记事板上挂着她参加科学展览获得的蓝色绶带、一张图文并茂的元素周期表、一副真正的听诊器——玛丽琳特地为莉迪亚的十三岁生日订购的生日礼物。
书架塞满了书,有些书横着挤在排好的书顶上。
《医学简史》,这本书莉迪亚是倒着读的,还有《罗莎琳德·富兰克林与dna》。
多年来,玛丽琳给女儿买书的目的就是为了启发她,让她知道自己可以取得怎样的成就,而女儿也在各个方面证明了她的天赋和野心。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尘。
每次她拿着吸尘器进来打扫,莉迪亚都会赶她出去。
“我很忙,妈妈。
”她边说边拿笔尖敲敲课本,玛丽琳会点点头,亲亲女儿的前额,走出去关好门。
现在,没有人赶她了。
她看着斜躺在地上的一只莉迪亚的靴子,想起女儿随意把它从脚上踢下来,让它歪在地上的情景。
她相信,这个房间里的某个地方,存放着一切问题的答案。
在书架底部,她看到一排根据年份顺序摆放的日记本。
莉迪亚五岁那年圣诞节,玛丽琳送给她平生第一本日记本,封面饰有花朵,镀着金边,还挂着一把比回形针还要轻的小钥匙。
她女儿打开本子一页一页地翻动,又摸摸那个小钥匙孔,似乎不明白这个本子有什么用处。
“是用来写下你的秘密的。
”玛丽琳微笑着说。
莉迪亚也给母亲一个微笑,说:“可是,妈妈,我什么秘密都没有。
”
当时玛丽琳笑了。
毕竟,在母亲面前,女儿会有什么秘密呢?不过,每年她都会送莉迪亚一本日记本。
她想起那张被自己划掉名字的联系人清单,上面的那些女孩说,她们和莉迪亚不熟,想起学校里的男生,想起可能突然从暗处闪出来拐走女孩的陌生人。
她伸出一根手指,把最后一本日记抠出来,封面写着“1977”。
它会告诉我真相,她想。
告诉她莉迪亚不可能再说出来的每一件事,她见过的每一个人,她为什么对他们撒谎,以及为什么沉进湖里。
日记本的钥匙不见了,但玛丽琳把圆珠笔尖塞进锁扣,撬开了薄弱的锁片。
第一页,四月十日,空白。
她翻到五月二日那页,莉迪亚正是那天晚上失踪的,空白。
五月一日,空白。
整个四月什么都没记,三月也没有。
每一页都是空白。
她打开1976、1975、1974年的三本日记,空空如也。
她拿出最头上的一本日记——1966年那本,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什么都没留下,没有她想要的解释。
镇子另一头,詹姆斯眩晕着醒来。
已经快到晚上了,路易莎的公寓一片昏暗。
“我得走了。
”他说,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做过什么。
路易莎裹着被单看着他穿衣服。
在她的注视下,他变得笨手笨脚,两次扣错衬衣纽扣,最后终于扣对了的时候,却仍然觉得别扭。
衬衣怪异地挂在他的身上,腋下夹着一团布料,肚子上凸起一块。
这个样子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再见。
“晚安。
”他终于说了,随后拿起了包。
路易莎简单地回答:“晚安。
”好像他们在下班的时候道别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坐在车上肚子咕咕作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没在路易莎公寓吃午饭,他去那里一直都不是为了吃饭的。
詹姆斯打开前灯,发动汽车,暗自感叹一天内竟能发生如此多的事情。
他的儿子躲在暗处,透过他的卧室窗户凝视着杰克家的房子,杰克家门廊的灯刚刚亮起,停在那里的警车早就开走了。
阁楼里,汉娜蜷缩在床上,筛选着一天的细节——她父亲紧抓着方向盘,指关节都变白了;牧师上嘴唇沾着一层小汗珠,像露水;棺材接触墓穴底部的时候,发出低沉的声响。
她哥哥鬼鬼祟祟地爬到杰克家的门口——她透过卧室的西窗看到的——然后步履沉重、垂头丧气地回家。
她母亲卧室传来的可疑的开门声,然后莉迪亚房间的门似乎被推开了。
她在里面待了好几个小时。
汉娜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象着自己安慰母亲,母亲也拥抱着安慰她的情景。
玛丽琳并不知道小女儿此刻正在热切地倾听着房子里的动静,她揉揉眼睛,把日记放回书架,暗自发誓她会弄清楚莉迪亚遇到了什么事,她会找出谁该负责,她会查清哪里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