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害怕(二更)(2/3)
纪伯耀推开门,没有走进房间。
站在门口,看见她在玩游戏,倒是没有像过去一样骂她不务正业,而是关心地问她:“芸姨说你下午突然回家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纪渺边玩游戏边说,“就是觉得没课在学校呆着无聊。
”
纪伯耀难得笑了一下,“这几天阿正不在,欺负不着了是吧?”
“谁欺负他了!”纪渺大声反驳。
纪伯耀笑意加深,想要说什么,突然被一阵咳嗽打断。
他佝偻着身体,咳嗽声密集,纪渺赶紧扔下游戏跑到他身边。
“怎么跟八十岁的老大爷似的!”
纪渺吐槽归吐槽,手掌轻柔地在她爸爸后背上轻拍顺气。
“没那个身体素质,就别学人家小年轻卷了。
天天加班到半夜是您这个年纪的人适合干的吗?”
纪伯耀终于止住咳嗽,脸咳得通红,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等你和阿正,你们这些年轻人毕业,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该休息了。
”
纪渺试探着问了句:“就不能现在退下来?”
“你以为是想退就能退的?”纪伯耀心事重重地说,“等以后你就明白了,不管是处于哪个高度,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
“爸爸。
”纪渺叫住准备离开的纪伯耀。
“有事?”
“蒋伯伯……还好吧?”
“怎么突然问起你蒋伯伯,”纪伯耀看着女儿,“上回你不是还不爱听我说这些。
”
“我……”在纪伯耀的注视下,纪渺视线低垂,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纪伯耀不由紧张起来。
纪渺抬起头,和纪伯耀目光对视。
她咬了咬唇角,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爸爸,我害怕。
”
楼下传来轻微的动静,可能是苏芸半夜起来上厕所。
也可能是因为处在太过静谧的环境中,一点小小的声音便被无限放大。
他们谁也没说话,二楼的感应灯彻底熄灭后,只剩下纪渺房间里透出的灯光。
一道光束,将他们父女之间隔出了明暗两个世界。
书房里,纪伯耀将当时纪渺看见的那个文件袋拿出来,示意纪渺拿出来看。
在纪渺翻看文件袋里的东西时,纪伯耀整个人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不再隐藏满身的疲惫。
在纪渺对自己说出“我害怕”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纪渺眼里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父亲,已经不复存在。
陈正曾经赞扬过纪渺,她可以从一堆无序的、繁复的文字中,快速精准地提炼出重点。
纪伯耀给她看的资料,她只需要翻看一遍,就明白了他想让自己知道什么。
她低头看着手里交通事故的现场照片。
司机已经不在车里,但方向盘上,座椅上,甚至是车门边都能看见暗红的血迹。
当年的现场情况一定很惨烈,这么重大的交通事故,司机不可能生还。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严重的几车追尾事故,夹在中间的那辆黑色轿车的司机在车祸中当场死亡。
留下了不会说话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
纪渺:“陈正爸爸曾经是XX集团的法律顾问。
”
纪伯耀闭上眼睛,缓缓点了下头。
纪渺继续说:“XX集团因为集团下面的化工厂泄露事件,导致周围居民生活用水受到影响。
部分工人甚至出现……很严重的病症。
”
纪渺顿了顿,看着资料中那张与陈正眉眼相似的证件照,声音微微发抖。
“作为集团法律顾问之一的陈严准,曾经向媒体透露公司内部存在很严重的腐败现象。
而这些事很可能和化工厂泄露事件有关。
但……一个月后,陈律师在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中丧生。
”
“XX集团,化工厂泄露,员工得病,陈严准车祸身亡。
”纪渺一脸空白地抬头看向纪伯耀,“爸爸,你告诉我,这些有关吗?”
芸姨说过,陈正的母亲一直不相信自己丈夫的死是意外。
纪伯耀和女儿对视几秒,在纪渺眼中聚起巨大的疑惑时,他低下头,双手交错撑着额角。
良久,纪伯耀声音干涩道:“爸爸向你保证,陈正爸爸的的死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
“除此之外,其他那些事呢?”纪渺问。
纪伯耀抬起头,“……其他?”
纪渺直白地问:“XX集团有没有问题,化工厂泄露是否和陈正爸爸说的那样,存在腐败?”
“这些……”纪伯耀眼神回避了一下,“当时并没有送交院里,事件也不由我定性。
”
纪伯耀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纪渺点了下头,“好,这些事和你没关。
”
纪伯耀心里刚一松就听纪渺说道:“那这些年,你所谓的愧疚和遗憾,是因为什么?”
纪伯耀不止一次,对自己和陈正忏悔。
她过去只当他喝醉酒撒酒疯,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而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事也终于有了理由。
纪伯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碎。
纪渺太聪明也太敏感了,自己的狡辩和掩盖,只会让她更看清,她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年阿正妈妈找到我,她不相信那是场普通车祸,希望我能给严准的死一个说法。
我当然希望能帮上她,况且严准他是我的挚友,我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离开。
但事实上,我调查之后发现,那场交通事故,确实只是普通的车祸。
至少在当时,我没发现任何人为的可疑点。
但陈正妈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除了严准的死因,她还希望我能帮她调查XX集团,继续严准身前未了的事。
”
“可那时我刚从检察院调到法院,有一大摊子工作,实在分身乏术。
而且那时候我和你妈妈又……”
纪渺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父母刚离婚没多久,纪伯耀从检察院调任到法院。
那时候他工作很忙,还要照顾她,节假日他出差时,只能把自己带着一起去。
纪渺突然忆起某一年,她跟着他爸爸开车去了京城周边某个城市。
到的时候已近傍晚,他们来到一个小公园。
她爸爸和人在车里聊事情,而她在小公园的沙坑附近玩。
记忆中突然出现的零碎场景,拼凑出了一段模糊的久远记忆,而记忆中的城市很像陈正的家乡唐城。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渺渺。
”
纪伯耀将纪渺从失神中叫回来。
纪渺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让纪伯耀的心里难受得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自我厌弃道,“我承认,忙只是借口。
”
怕惹祸上身,想要独善其身,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纪渺终于明白了一切。
纪伯耀对陈正母子的照拂,他对陈正说不出口的愧疚,和把他当成接班人尽心培养的初衷。
困惑解开的同时,新的疑惑在心里产生。
“我不明白,这件事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
纪渺犹记得在蒋珂车里时,他害怕又怨恨的目光。
纪伯耀原本不想把工作上的困扰带回家,更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但他也明白,这些事避不开,就算什么都不说,到最后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纪伯耀手指着桌上的资料,“有人重新把这件事翻了出来,想要借着严准的死,把某些人拉下马。
”
纪渺心领神会。
陈正爸爸的死是意外,但他调查的XX集团的事却不是空穴来风。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到底是意外还是陷害,很难再说得清。
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