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案巧破,小案大破(1/3)
刑警的工作是代代相传的,一代带一代,师父给你立规矩。
新入职的刑警刚入队,第一件事是先认个师父,但平常为了亲切,都称呼一声“哥哥”或是“姐姐”。
我师父姓隗,当时的职务是探长,后来他发展得非常好,北京很多著名的案子都是他破的。
他非常正义,非常非常正义。
他教我很多东西。
那个时候我19岁,他的信念就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头了,你认同了他,你就永远按照他的思维去走了。
首先第一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我的,绝对不能取。
第二个,理直气壮是一辈子,卑躬屈膝也是一辈子,你干什么不理直气壮啊?
我敬重隗哥,但同时我也特别怕他。
我这一生当中,我所干的案子,所经历的东西,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北京博物馆陈列的好多经典案件,都是他搞的。
譬如在望京那次,有几个歹徒开枪,我们击毙了两个,还有一个爬到烟囱上面,拿着枪,拿着手榴弹,你们谁上来,不是开枪就扔手榴弹,特警谁也不敢上去。
隗哥戴一个钢盔,拿把54手枪就上去了,上去就给他拽下来了,那会儿他已经是行动队的副总队长了,这么大的官,冲到一线干活的没有几个,全国范围都算上也没几个。
新疆暴恐那次,有个暴徒开着车,绑一车炸药包,企图冲击天安门,在光华路给截下来了,特警拿着枪准备干他,干不着他,他躲在车里。
隗哥拿一把枪就过去了,把玻璃打碎,一手就把点着的那个炸药给掐断了。
还比如王立华,就是绑架明星吴若甫的那人,最后谁也不敢拍板,隗哥说抓,全程指挥就是他!他教了我太多东西,以至于当我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居然发现无从下笔。
隗哥教了我许多东西,令我印象格外深刻的一件事儿,是他逼着我写结案报告。
我是个心中有想法但就是写不出来的人,可当警察的你得会写啊。
笔头得灵,记录、报告、材料什么的,所有东西得通过一个“写”展现出来。
你要把事情的人物、时间、地点、起因、经过、结果六个要素都写出来,才能把事情叙述清楚。
但我当时也不会写,这时候隗哥跟我说,你得写日记。
可我懒啊,不写,写那玩意儿干吗,还不如抓几个坏人去。
没想到隗哥真一个礼拜检查一次,前两次我没写他都和颜悦色叫我下回补上,到第三次的时候,他跟我说,你再不写我就打你了。
我哪能当真?他看着那么斯文一人。
结果,赶上有回他喝多了,在屋里真打我来着,最气人的是,第二天一睡醒,他压根就忘了昨晚上是怎么揍我的。
就是我这个师父,帮我养成了一种习惯,拿着笔、笔记本,这么多年就记下来了。
我没事干就记一下,没事干就记一下,老想着,不写师父要打,真打。
这一写就是好多年过去了。
我算是出师了,隗哥也被调到了别的地方。
不仅如此,现如今我也有了两个小徒弟,一个叫夏新亮,另一个叫李昱刚。
毫不客气的,我给这俩孩子上的第一课,就是必须写结案报告!
当然,这些年除了破案子,从一个菜鸟刑警蜕变得成熟一些,我还解决了一件终身大事——结婚,她叫婷婷。
说起结婚这件事,我就打心底觉得对不住她。
结婚那年,订的11月2号结婚,结果11月1号我被派去抓人了。
去的邯郸,抓一拨抢劫的,要把人抓到位。
说你去不去?我是不想去,但你说要让小同志挑大梁,我又怕他们出现问题。
结果当天下午我们就开车去邯郸了,到良乡,车坏了,又迅速借了一辆小面包往邯郸赶。
人是抓到了,抓到的时候将近凌晨两三点了。
那都不能说第二天结婚了,过了12点就是今天了。
我跟队友说你们继续工作审讯,我就不问了得回去了,明天我要去结婚。
大夜里,我从邯郸一路开回了北京。
本来约好了早晨7点钟婚车来接,结果我睡着了,睡死了,婚车给我打电话:你赶紧起床。
我说,干吗?我困着呢。
那边说你今天结婚。
我一猛子就醒了。
对,结婚。
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就到婚礼现场了,一路上参加我婚礼的队友给我买牙膏的、买牙刷的,买什么的都有,边走就把脸洗了把牙刷了。
朋友问说,你结婚还缺什么不?我前脚说什么都不缺了,后脚一拍脑门,不对,红包和喜糖还没拿。
就这样,等于匆匆忙忙就把婚结了。
娶到媳妇儿了,11月2号结的婚,3号就是我们婚期的蜜月旅行,去云南。
她其实想出国,但我在职不能去。
她便就活我了,降了一级别。
结果呢,嘿,在蜜月旅行过程当中我接了一电话,让回来,有些案子得搞,必须得回来。
我当时心里非常不高兴,但为了案子我还是回来了,带着媳妇儿一起回来的。
回来到北京是下午四五点钟,坐飞机就回来了。
北京有一个讲究,一个月蜜月期,不能空房子,我媳妇说你能不能今儿晚上别回单位了,明天再走,我说行。
结果晚上8点钟单位又给我打一电话,说必须得回来。
那就回去吧,穿好衣服我就准备走。
我媳妇儿就不让我走,我死活要走,我媳妇急了,说,我就横在门口了,你要走就从我身上迈过去,你要走咱俩这日子就别过了。
但我还是走了,去搞案子,结果这案子一搞就将近一个月没回家。
你说这是个什么狗屁丈夫啊,可他就是我。
正做着自我反思,我这边儿接了一电话,有个男的报案,说家里被入室抢劫了,父母在家中惨死。
啥别说了,带上俩徒弟,走吧。
到了案发现场,技术人员已经封锁了现场,开始勘查,门外堵了不少围观群众,怎么赶也赶不走。
我嘱咐俩徒弟:“都把鞋套穿上。
”
进入屋,视觉冲击力非常强。
现场异常惨烈,老爷子死在要出卧室没出卧室的地方,后背全是刀伤,屋里的血流得哪儿哪儿都是。
老太太死在床上,脖子上有一根领带勒着,前胸、脑袋上都有刀伤。
老爷子身上有十几刀,我数了数十六七刀不止,老太太少,扎了有七八刀。
“这是男死者的领带吧?”李昱刚问。
“看样子应该是。
”
我瞧着老太太一侧,床边的扶手椅上,还有衬衫西裤等,唯独缺了领带。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老夫妇住一间,儿子住一间。
老夫妇的卧室是一副人间炼狱,儿子的卧室却是一尘不染,十分整洁,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
我们仨仔细走了一圈,为了不打扰技术组工作,就从案发现场出来了。
“儿子叫陈晨,他报的警。
说是入室抢劫,他回家来发现的。
”李昱刚点上一支烟,把烟盒递给了我。
“‘入室抢劫’。
”我点烟,重复道。
“真够凶残的,俩人那么一把年纪了,这狠手下的。
”夏新亮不抽烟,也发自内心地烦我俩抽烟这毛病。
“说是仇杀也没问题。
以这个现场来说没问题。
”我又补充了一句。
李昱刚点头,“嗯,也没问题。
案发现场就在老夫妇的卧室,儿子那屋儿我看不像有人进去过。
您是怀疑并非入室抢劫?”
“那领带我隐隐觉得不舒服。
”我说,“带刀来抢劫,有备而来,拿死者领带干吗呢?”
“情急之下?”
我想了想,整个杀人过程会是什么情况呢?
两个被害人,几个凶手?
如果是入室抢劫,要提前踩点的吧?一家三口,老夫妇外加一个儿子。
两男一女,一个人肯定干不来。
要说不踩点儿随机吧,那可跟中奖差不多了。
目前已知情况太少,啥也推测不出来。
抽完一支烟,我说:“走吧,去见见这家儿子,看看他能给咱提供点儿啥情报。
”
报案人陈晨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斯文,白白净净,瘦高个儿。
他在证券公司上班,研究生毕业,入职两年,前途可观,这都已经不是白领了,叫金领。
给我们介绍情况也十分有条不紊,说他上周出差,一直没回家,结果案发当天中午回到家,一进门,发现父母遇害,马上报警了。
特别冷静,这个孩子十分冷静,面对父母被杀,一般人做不到这么冷静。
不知道高才生是不是都这么有水平。
我说讲讲你爸妈吧,给我们也介绍介绍情况。
他说父母都是大学老师,爷爷奶奶也是读书人,是传统的书香门第。
我说你呢,你是不是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三好学生那种。
他有点儿害羞地笑了。
由于现在并不能判断他父母遇害的真正原因,我问的就有点儿多,问了他父母有什么爱好吗,跳广场舞吗,他说不跳。
我一想也对,人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这种人不出来跳广场舞。
又问了问他父母平时的社交,都跟什么人来往、走动,他说据他所知也就是一些同事,老同学。
这些人有人跟你父母有矛盾吗?没有。
平时我父母都特别和善。
还没退休啊?快了,但是大学要返聘。
诸如此类,种种问题他都对答如流。
感觉他平时跟父母关系应该很好,所以这些情况他才能了如指掌。
应技术部要求,我跟他核实了他今天穿的衣服、鞋子,鞋子也采集了脚印,因为他进过现场,这些都得拿来对比筛除,比如掉落的纤维啊,现场留下的足迹啊。
包括指纹也要采集,这些都要用以排除。
一系列过程他都很配合,我问他答,李昱刚和夏新亮在一旁记录。
差不多我就送他出去了,跟他说日后想起什么情况就来找我们,我们有什么疑问也会再去打扰他,他都说没问题。
询问完陈晨,我们还得去外围调查。
死者的邻居、同事都需要走一走,摸一摸。
大学的同事这边,确实像陈晨跟我们说的差不多,他父母的同事跟他们关系都很好,很了解他们家,没利益矛盾。
综合整理一下大家的说法——受害人是大学老师,从业多年,家庭条件很好,一家人是很传统的书香门第。
儿子陈晨自幼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其抚养方式称得上是标准溺爱,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后来他上学了,搬回去和父母一起住。
孩子成绩特别好,一路都是重点学校,毕业后在证券公司上班,一个月挣两三万,工作能力卓越,是一个非常乖的孩子,恨不得出门穿什么衣服都由他父母来决定,特别规整听话的孩子。
一家人关系非常紧密。
到了邻居这边儿,得到的信息也差不多,陈晨就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让他父母引以为豪。
但引起我注意的是,提供这些情报的人,是被害人两夫妇的队友。
太极队。
原来老头儿老太太好打太极,每天清晨五六点,准在楼下的街心花园打太极。
而案发这天,俩人都没出现。
这是我们万万没预料到的,因为儿子陈晨根本没跟我们提及。
我跟李昱刚我俩一清早上小区来,无非是老年人起得早,你要想找他们问情况,早上去人最齐,这才知道。
在肯德基坐着,李昱刚点了餐,我们仨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硕大的落地窗我往外看,街上行人不多,跟餐厅里一样,几乎没有上班族的踪影。
低头看看表,指针指向了10。
“刘哥,咱一会儿吃完上哪儿去?大学去过了,小区也走过了。
”
“上陈晨单位看看吧。
”
“他在单位吗?”李昱刚看向我,“父母刚遭遇不测,没心情上班吧?用不用提前先跟他联系一下?别扑空。
”
“就是要扑空。
”我说。
“啊?”夏新亮一脸狐疑。
上陈晨单位走了一趟,小伙子果然请了假,我跟他们主管聊了聊,告诉了他陈晨家里出事儿的情况。
姓金的主管十分震惊,说陈晨请假,并非这两天的事儿,这反倒让我们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档子事儿呢?
原来,陈晨来这家证券公司工作后不久,跟同部门的女上司搞起了婚外恋。
他喜欢上的这个女孩儿,应该说是女人,比他大八岁,这个女人有家室有孩子,然而俩人还是恋上了。
陈晨跟这个女人好了,但是他的父母极其反对,儿子不能找一个二婚的呀,也不能破坏人家家庭啊,他们根本就不同意,就把他经济命脉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