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爱无性,有钱没命(3/3)
太以为他是太紧张,努力安慰,之后也尝试过几回,但都不成功。
渐渐的,夫妻俩就冷淡了下来。
刘铭心里有愧疚,就对太太格外体恤,太太心里有怨气,对他也不似从前那般热络了。
去年,刘铭还提议俩人去做试管婴儿,夫妻俩的感情明显有所缓和。
刘铭的原话是——我真的对她特别好,她找工作不顺利,我说我养你;她喜欢逛街买买买,我全部都满足;她说要月亮我都不摘星星糊弄她。
我知道我自身原因对她有亏欠,但除了那方面我确实不行,我别的,该身为丈夫的责任我都尽到了。
我不愿意拆穿他,但我忍不住拆穿他。
我说你要是真如自己所言问心无愧,一心一意扑在你媳妇身上,她也不会得知你隐藏的秘密进而迸发出杀意。
做人丈夫也不是你所以为的只要满足了物质生活就没毛病,夫妻夫妻,相互扶持,彼此分享,精神比物质更重要。
我不是说那事儿不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心跟心是不是贴着。
你把心贴到别人身上去了,跟别人灵肉交缠到一起了,我试问换作你,你愿意当被豢养的、无足轻重、只供赏玩的金丝雀吗?再者,你失败的地儿不仅仅是哄不好媳妇,另外一个人,你视作伴侣的人,天天跟你搞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他就心甘情愿吗?
你前脚跟他你侬我侬,后脚进门去扮演人家丈夫,你真觉得这团火你包得住是吗?今天你妻子要陷害你,明天可能你伴侣也想杀了你。
真不是我说你,你偷着乐吧,你还能喘着气儿坐我对面儿给自己歌功颂德,假装自己高尚无邪。
你也许是个好商人,但绝不是个问心无愧的好人。
你挣多少钱,也不会真快乐,你的钱都是给你铲事儿用的。
你怎么不敢跟警察说你账户大额转账的去向?你怕说了,查出你这些个事儿来你更不好收场。
一个爱你的人死了,你无动于衷;另一个爱你的人为你忍辱负重,你还甘之如饴;你叫人冤枉了,你倒是急了,不惜重金自证清白。
你除了在乎你自己,你还在乎谁啊?
这不是性取向的问题,这是自私的问题!
我和刘铭不欢而散,他要给我钱,但我一分没要。
嫌脏!
刘铭媳妇的案子后来也破了,凶手也抓到了,就住在那片附近。
偶然看见刘铭妻子打扮得好看,琢磨着她肯定有钱,然后就下了死手。
这一系列案件落下帷幕,我给刘铭发了个微信,告诉了他后续案情,也就是他媳妇的死因。
他只回了我一个表情,就是夏新亮纠正我那不是微笑那是冷漠的呵呵那表情。
倒是听强子说,他给他媳妇的丧礼办得风光体面。
我搞不懂他是贯会做表面功夫,还是对她最恶毒的报复。
毕竟,我活着你死了,是最大的嘲讽。
大约一周后,也可能是四五天,我停职停得对日子概念特别模糊。
我收到李昱刚给我发的邮件,是张照片,照片上拍了张明信片。
我点击大图,看上面写的文字。
是时西北多海风,
我曾此处同诸生。
要唤麻姑同一醉,
你可知我心独痴。
死生容易如反掌。
我看不懂,毕竟我没文化。
但收件地址我是认识的,我去过,刘铭家嘛。
我问:啥玩意儿,看不懂。
李昱刚回:不重要,是首藏头诗。
我再看一遍,哦,可不是嘛——是、我、要、你、死。
李昱刚跟着又发来一条短信:这是熊猫慢递。
你肯定不知道,毕竟你是老年人。
它是个写明信片给未来的自己的店铺,也就是说,你写好,可以指定店家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后再寄出。
我回他:那等于说,刘铭媳妇把遗书存这儿了。
李昱刚回:是恨意。
我刚嘱咐店主,一定要保管好,到时按时寄出。
我回:你也够讨厌。
干吗呢?不忙我也找你凑凑热闹,我也想给我媳妇写一封明信片。
李昱刚回:我讨厌也架不住你无聊,我发定位给你。
给媳妇写点啥好呢?我一路开车一路想。
我这种大老粗,搞情调这玩意儿,真心不拿手。
最后,我在明信片上只写了四个字:阖家欢乐。
过完春节,强子又要离开北京了。
我跟我们另外一朋友李晓宇去机场送他。
相聚离别,总觉得聚少离多,可能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说实话挺舍不得,但这个舍不得是心的羁绊,平时各忙各的肯定不像小时候似的成天混一起。
都说人害怕长大,这话我觉得没毛病,长大了,你最深切的体会是——人在命中,身不由己。
“你丫应该打表。
”坐在后座的李晓宇呵呵乐着揶揄我。
“土老帽儿,这叫打表吗?这叫计费。
”强子明贬暗褒,敲锣边儿。
我说:“你俩别一唱一和了,我能怎么办,妻儿老小总得养活吧?单位不给发工资了,我不跑车怎么挣钱?”
“你这就叫穷疯了,你说你干点儿啥不行,非要干刑警?”
李晓宇要点根烟,我赶紧呵斥他,“说话就20年了。
你别跟我车上抽烟,一会儿送完强子我还拉活儿呢。
”
“你说你这点儿出息。
”李晓宇把烟放回了烟盒里。
“贱骨头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
“说正经的。
”强子侧脸看向我,“你这停职啥时候算一站啊?”
“我哪儿知道啊,等组织意见呗。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
到机场我把车往边儿上一停,帮强子拿行李。
强子不叫送了,说也没法停车,这点儿东西他拿得了,可我跟李晓宇坚持要送他,我说强子车你甭管,我往这儿一扔就它了,送你才几分钟啊。
李晓宇撇嘴:听听,这口气,真是警察当惯了,霸气!我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儿,跟着他俩从6号门进去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看着强子过了安检,我内心有点儿失落。
不承想,我脚丫子还没抬起来,强子又回来了。
真是刚要走,他又跑过来了,说你俩别走别走,给我买本书去,我刚想起带来那本没几页就看完了。
这会儿我身边闪过一个人去。
那张脸,一下进入了我的记忆检索系统。
眼熟,真的是眼熟,干我们这行,记忆力是基本技能之一。
他应该是孙海兴。
我看过到照片,我觉得就是他,但不是十分确定。
孙海兴是谁?朝鲜族一杀人在逃的大哥。
这是怎么个案子呢?孙海兴经营着一家叫阿里郎的夜总会,有天,一个客人闹酒,他过去给人家捅了,捅了之后从四楼给扔了下来,然后警方就通缉这个人了。
这事儿过去了四五年,人始终没有抓到。
这案子虽然不是我搞的,但是我知道这个案子也知道这个人,从照片当中看到过这个人。
现下,我不敢确定,但我又觉得是他。
李晓宇给强子买书去了,等我再叫他过来帮我忙,说不准孙海兴就跑了。
我心说给他干了吧,先干了再说,然后我就上去了。
我过去一拍他的肩,用熟络的语气问:“孙哥,您这是准备干吗去啊?”
孙海兴一愣,肯定在想我是谁。
社会人士人脉广,见的人多,他铁定是不好意思问我到底是谁,索性蒙着跟我聊起天来了:“回国呀。
”没意义的答案最能掩饰懵圈,等于随便抛个引子,往下聊找记忆。
我瞥了眼他手上的护照,顺着他聊:“嘿呦,您身份怎么变成韩国的了?”
“嗨,花钱就给办呗。
”
他也不知道我是谁,随便聊了个四五句,我倒是确定他就是孙海兴了。
怪不得死活找不见这人呢,就没在国境线内。
好家伙,这回不抓他,下回就不知道上哪儿抓他了。
确定是他了,三下五除二我就上了。
由于是搞摔跤出身的,我出手快,他也是没准备,毕竟前一秒我俩还老熟人似的聊天儿呢,直接就让我放地下了。
放地下之后,一掐脖子,干了,我想起来我并没有铐子,停职呢;解鞋带吧,一扫视,穿的是套脚鞋。
咋办?没辙啊,解裤腰带吧,我就把裤腰带给抽出来了。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我长出一口气,这顺利让我长出一口气。
但下一秒,不对了,我感觉到了视线,不止一双。
也对,孙海兴这样的大哥,出门身边不可能不带几个小弟。
我用眼角余光去收集信息,发现旁边儿至少有三四个人准备对我动手。
我一边控制着孙海兴,一边扫视周围的群众。
我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不能让背后有人。
前面有人没关系,我可以躲、可以跑、可以跟他干,但是后背要有人就不行了。
我掉转身体,让这仨人处于我视线范围之内。
这仨肯定是他小弟,视线交汇我就知道。
我这儿按着他,面对他这些小弟,属于一个人孤军奋战。
而且说实话,赢面儿真不大。
当时机场有其他人围上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围过来很多人。
李晓宇拎着塑料袋也过来了,他脸上是大写的懵逼。
我大喊:“李晓宇,赶紧过来帮忙来!”
李晓宇平时是干吗的呢?摔跤队的教练,搞体育的。
“赶紧,先帮我按人。
注意把你枪管好了!”
他也是机灵,“我操!你抓啦!等我叫大部队增援,稳住!”
我配合他:“把他们赶紧叫过来!”
一瞧我们这阵仗,我对面这仨人没敢动不说,都开始撤步了。
这时候我手快,把孙海兴给系上了,就一两分钟的事儿。
紧跟着,机场的巡逻民警也跑过来了。
鬼马聪明如李晓宇,跑开就去找机场的巡逻民警了。
及时雨啊!讲真,如果他们不赶过来的话,一旦这仨人反应过来,动手抢人,我真就没有办法了。
我又不是超级英雄,没三头六臂和以一敌三的本事。
出来机场外面,我那破车正要被拉走,李晓宇条件反射地喊:“别拖!别拖!是我们的车!”
跟着,我们旁边儿一个巡逻民警大喊:“停停停,自己人自己人!”
嘿,好家伙,我真赚了,车帮我拦下来了。
我是违章停车。
李晓宇上了驾驶席,探身给我推开后车门,我直接把孙海兴推上了车,并隔着车窗感谢机场的巡警,真诚而又热烈。
“你这他妈什么情况啊?”驶离机场,李晓宇问我,然后他一拍大腿,“干了!强子的书!”
我们一路狂奔到局里,看门大爷见我从车窗里露头,人都蒙了:“刘队,您不是停职呢吗?”
“李大爷,你给夏新亮或者李昱刚打电话,老蔡也行!”
孙海兴脸都黑了,他准熬头疯了——一个停职警察,一个人徒手,把他给抓了。
夏新亮在队上呢,跟大院儿里看见我捆着孙海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哥……您这是……”
“老蔡没在啊?这是他的逃犯!”
我看见夏新亮捂脸了。
把孙海兴关进看守室,等老蔡回来的工夫,我把前前后后的情况给夏新亮讲了一下。
夏新亮听我原原本本讲完,五官都错位了,“刘哥,您胆子不是一般大。
一没枪二没铐子,徒手抓一个杀人在逃的黑老大回来。
您这是把他小弟忽悠了,要没忽悠成呢?把你打成筛子都有可能!”
我呵呵讪笑。
说真的,这会儿坐在队里,我回忆当时的情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勇猛。
但转脸一想,停职没停职,我也是警察嘛,或者说,干了半辈子警察。
既然是警察,抓坏蛋是应该的,看到有机会,几秒钟,你绝对不会放过机会。
隗哥曾训诫我:子承,干咱们这行,一定要知道抓住机会,机会,往往就几秒钟的事儿,错过就永远没有了。
我的血液里,流淌的,就是职业精神,这甚至已经成为了条件反射。
我解释不了我的行为,硬要说,就是条件反射。
低头看看表,这时间,强子已经飞在天上了。
他真是注定要把那本行将看完的书再看一遍了。
一个礼拜后,我接到领导电话,我复职了。
坐在领导办公室喝茶,领导是这么说的:我感觉你一直没闲着啊,又是抓连环杀人犯,又是抓在逃黑老大,我都想跟上面申请给你补发工资了。
狠狠挨了一顿弯酸。
但我们领导我知道,为了给我争取复职,他不知道出了多大力气。
捏着手里的警徽,我的内心无比平静。
我想,我注定就得吃这碗饭。
这碗饭即是穷、累、苦,除了罪犯,一天二十四小时别想见着我人。
对于我复职,婷婷意见大了去了,表示出极大的不满,说你干点儿啥不成,开车都比干刑警强!当初一脚踢开你的是他们,一个电话叫你走的还是他们,你干这么多年,你混着啥了?官儿官儿当不上,兵兵当不好,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儿的心!我也算看出来了,你不死工作岗位上不算完!
婷婷越说越来气,我赶紧跟她说点笑话,好不容易把她逗笑了。
她气消了,眼泪就开始往下掉,问我:“你说你图个啥?非要当刑警,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
”
我龇牙咧嘴笑着跟她说:“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
再说了,干了半辈子刑警,我也干不来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