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案件总会结束,伤痛不会(1/3)
很多时候,破案只是为案件画上了一个终止符。
然而案件带来的伤痛,却远远没有尽头。
站在杨教授遇害的两居室里,我认真凝视着案发现场。
尸体已经不在了,组织液也已经都被收集走了,只有地上的痕迹还残留着。
味道那是一如既往地熏脑仁。
臭味依存,人身体腐烂的那种臭味。
它们藏在床里、沙发里、满柜子的衣服里,每一件木质家具的缝隙里。
这个案子目前到了瓶颈,上不去下不来。
原本掌握的线索全部断掉了。
我说咱们再把现场重新走一遍吧,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咱们还原现场,还原这个现场当时的状态。
夏新亮扮演尸体,跟杨教授一样,面朝下趴在卧室中央。
死者当时仅身着贴身内衣裤。
床头柜上有一个烟缸,烟抽了半截儿。
现场没有搏斗痕迹。
此前一步是李昱刚扮演凶手,表演从背后一刀抹了夏新亮也就是死者的脖子。
夏新亮屈膝,模拟杨教授的身高。
我们在墙上糊了白纸,夏新亮的脖子不能真抹啊,就在他脖子上挂了个颜料袋。
红色的颜料水是加压处理的,用以模仿血液在血管里的压力。
咔嚓一下,血浆或者说颜料水飞溅,墙上的白纸紧跟着喷上了痕迹。
我看看照片再看看白纸,痕迹高度相似。
法医没判断出死者的死因,是由于尸体被发现得太晚,高度腐败了。
“李昱刚你再把箱子搬过去。
”
李昱刚戴着口罩,大大的口罩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脸。
他把我们从收破烂那儿淘换来的洗衣机箱子立在了血迹前。
原来的那个箱子在物证处,取出来一是麻烦二是不好携带。
“这么看来,最可能就是一刀抹脖子了。
刘哥推测的没错。
”夏新亮打了个挺,站了起来。
“还是背后抹脖子。
”我说,“那什么人你能放心背对?你至少要认识他,并且熟悉到对之不设防心。
尤其,他死前身上就只穿了内衣裤,你穿着裤衩能见的人,恐怕真不多。
”
“该不会真是他那情妇吧?”李昱刚忽然说道。
早前音乐学院的邱教授曾告诉夏新亮,死者跟同校教二胡的女老师有所瓜葛。
后来我们就去把学生那条线一查到底,打了死结又返回头来重新调查。
夏新亮就去找了这个教二胡的女老师。
这个女老师姓崔,崔老师有家有室,但确实跟杨教授有染,只是两人谁也没想破坏对方家庭,当然,这都是崔老师的一面之词。
杨教授死了,他们俩的事,怎么说都是她对。
“应该不是那个女老师。
”夏新亮去了窗边,换换空气,毕竟扮演死尸不是啥好感觉,“刘哥你想啊,刚咱模拟杨教授被人一刀抹脖子,我刚才为了符合死者身高,特意屈膝了,李昱刚不怎么专业,他直接就抹了,出来的血迹却跟现场高度如出一辙。
这说明啥?说明凶手比死者高。
”
“你大爷夏新亮,我怎么就不专业了!你们也没人让我高点儿低点儿,我不就放松着来了嘛!结果怎么着,你看看,歪打正着!”
“歟,你怎么去户外了,你忒鸡贼了吧你!”夏新亮骂道。
“不行,里面儿太臭,我脑子都不转了。
”
“鳅,你回来,来来来。
”我朝站在窗外的李昱刚勾勾手指。
“刘哥……刘哥别了吧……”
“来来来,正经事儿。
”
我把李昱刚召唤回来,让他再度模拟抹脖子,夏新亮屈膝拿着劲儿,我让李昱刚可劲儿比画。
然后发现,没错,凶手的身高是可以确定的。
李昱刚这个身高,就是凶手的身高,他要抹脖子,就得在一个固定的姿势上,否则很蹩脚的。
夏新亮比李昱刚矮,他试着抹脖子,但凡不踮脚尖痕迹就对不上,可谁也不能踮脚或者下蹲抹人脖子,犯不上,不自然,也没道理。
这肯定是熟人作案无疑,而且是相当熟悉。
因为杨教授是穿着贴身衣裤死在卧室里的。
其实一开始我们还是欠考虑了,如果考虑细致些,就不用费劲去找那个虎子了。
即便他跟董春妮来过杨教授家,他对杨教授来说。
也还是陌生人。
那他再登门,杨教授就算心大穿着裤衩来开门,哪怕虎子上来就是你欺负我蜜咋咋咋,俩人一争执,继而动手,现场也不该在卧室里,客厅就解决了。
杨教授没必要把人往卧室里带。
谁能跟着他进卧室?傍尖儿是可以,但我们刚刚从身高上把她排除了。
同理,他老婆也是不可能的。
“行不行啊?还模拟吗?这箱子我来回推了N多次了!”箱子。
箱子把血液喷溅痕迹挡住了。
意欲何为?
人都杀了。
怕溅自己一身血也没道理,血往前喷。
遮挡痕迹也说不通,你尸体都没处理光挡血迹有个屁用?
“你们说…..这箱子,立在这儿,到底为啥呢?”我问大家。
“会不会晕血啊?”夏新亮挠头,“就看见血就害怕那种。
”“那他干吗抹脖子啊,勒死不完了?”李昱刚反驳道。
“也许是悔恨?”夏新亮一拍脑门。
我看向夏新亮,示意他继续说。
“一般来说,杀人总是件不愉快的事儿,欢乐型杀手除外。
由于情绪失控杀了人,人多少会有悔恨。
有的人会给尸体盖上脸,有的人会把尸体双手十字交叉,有的人……”
我打断了夏新亮,“不忍直视。
”“是这个意思。
”
“这也是凶手为什么没有抛尸。
由于案发现场都被组织液污染了,咱们采集不到脚
印。
我估计这厮杀了人来回溜达来着,这是不安的一种表现。
就是在这种不安中,
他看见墙上的血迹就几乎要崩溃了,所以才找来箱子遮挡。
最后离开现场,再也不回头。
尸体也没处理掉。
”
夏新亮点头。
“熟人,悔恨,不敢直视。
学生这方面咱们查了个底儿掉,学校方面也都摸排了,结果呢,方向全错……”我喃喃自语。
“咱主要是被这人的社会关系给迷惑了。
”夏新亮看出了我的焦虑,“骚扰女学生、乱搞女教师,又跟同行有学术倾轧,他这得罪的人太多了。
我看除了家庭关系和睦,是个人都想搞他。
家庭关系嘛,也不知是真和睦假和睦,就他这德行,媳妇怕也就是得过且过。
”
“咱是被赵老师带沟里去了,”李昱刚插嘴道,“咱正分析案情呢,他说他侄女。
当然了,也是最近这种不正经的教授被曝光太多了。
”
“亲朋好友咱也查查吧。
”叹了口气,我说,“这人没啥朋友,亲戚总归还是有的。
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矛盾。
这被害人四处敛财,也许借出去放贷啥的呢,也未可知。
”
“嗯嗯,走访看看,了解了解情况。
”夏新亮附和,“已然是僵局了,还得找突破口儿。
”
我们正说着话,我手机响了,是串号码,显示北京本地。
我本来没打算接,可是在这屋儿里待得我极恶心,尸臭味儿太窜了,我就干脆借坡下驴举着手机出去接电话了。
也算抖个机灵。
电话接起来是个小姑娘的声音,说是我的房客,我就有点儿蒙,心想这是啥新型诈骗吗?再往下听,越听越不对。
姑娘说她一直租住我们在馨馨家园的那套房,头俩礼拜婷婷忽然跟她说房子卖了,不租了,退了她尾款,外加两个月租金算补偿,她走得急,搬家匆匆忙忙,接着又紧急出差,回来收拾东西时候才发现,iPod没在箱子里,想问问是不是落在我们房子里了,婷婷电话她打不通,她就在租房合同里找到了备用号码,这个号码就是我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懂这是啥情况,房子卖了是怎么说?听姑娘的口气,包括打电话的内容,我听不出任何诈骗的嫌疑。
这事儿指定不对头。
挂了电话我跟大伙儿打了个招呼就开车奔房子那儿去了。
钥匙我是有的,往锁眼里一捅,坏了,打不开。
馨馨家园是当时我们家老房子拆迁后给的回迁房选择地之一,我爸妈跟我姐都嫌东边儿风水不好,所以就落在了北边儿。
我选的两套都在这个小区。
从楼上下来,我又去了3号楼,另一套房如出一辙,钥匙也打不开了。
我真说不上来内心里那一团乱麻的感受。
这两套房,我当时说一套留给儿子,一套留给外甥女,婷婷不干,我就又赶着当时房价便宜在更远的地方给外甥女另外买了一套,她又看上了,非说以后老了要住那儿,最后协商完,我买的那套写了她的名儿,说拆迁要这两套等日后孩子们大了过户给他们。
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结果,现如今她全给卖了?
我哪里压得下这股子火儿啊,从馨馨家园出来我就奔安全局去了,我得让她给我说明白了。
她这是干吗呢!
一路上我给她打电话,通通都是关机,杀到安全局,我说找她,门卫还是让我给她打电话,我来了几次跟婷婷吵了几次,门卫都怕了我了,我说她电话打不通,门卫大爷直接打内线到她办公室,她办公室的同事说她歇年假去了。
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尚存,我准把手里的手机给砸了。
我找了婷婷一个礼拜,转着圈地找,最后硬着头皮拿着警官证找到她那小白脸单位去了,结果人公司告诉我,休年假去了。
那很明显,这俩人一起走的。
去了哪儿呢?去欧洲了。
这还是小白脸单位的人跟我说的。
婷婷一直想出国,但我俩都是公职人员,她还好些不在要职,但我是现役刑警,原则上来说你打报告也可以出国,譬如探亲啊旅游啊,但是一般不爱批准,一是麻烦,走的程序特别多;二是我这工作性质属于随叫随到,有案子就得到,你跟国外折腾回来也是极耽误的,所以一直没去成。
我那会儿还说呢,我说你别急啊,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