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小说网

首页 足迹
字:
关灯 护眼
首页> 贞观幽明谭第二部在线阅读> 蛟与龙之卷

蛟与龙之卷(2/3)

眼,忽然冷冷道:&ldquo瞎了眼的王八蛋!&rdquo 这人的声音竟然有些稚气,年纪看来还甚轻,只是这话却阴森森的,说不出的恐怖。

    听到这声音,魏方只觉背上像是有条毛虫在爬,心中也大为气恼,暗道:&ldquo我好意提醒你,你这小子还不领情,惹恼了我,送你去武侯铺过夜。

    &rdquo可是他毕竟要老成得多,见这少年说得如此嚣张,出口伤人,终究怕他是什么皇亲国戚,赔下笑脸来道:&ldquo公子,我们是金吾卫,正在巡夜,公子还是速速回府才是&hellip&hellip&rdquo 他话未说完,眼前只觉一黑,一股厉风扑面而来。

    他还不曾回过眼神,便听得裴行俭喝道:&ldquo住手!&rdquo耳边忽地爆豆一般响亮,眼前只见火星飞溅,正是铁器相撞发出的。

    细雨蒙蒙,火花在雨水中仍是四散,借这火星闪过的微光,他看见那少年手中握着的是一个黑黑的铁锤,正作势要击向他脑门,而裴行俭手中的枪正抵住了那铁锤,还不曾连为一体,心想是那少年出手太快,连裴行俭都来不及出枪。

    魏方吓得魂飞魄散,脚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嘴里却仍然威风凛凛地喝道:&ldquo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hellip&hellip竟敢&hellip&hellip&rdquo但想到那少年居然出手便要杀人,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说这也是白说。

     此时跟在后面的几个金吾卫也抢了上来。

    他们还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伸手扶起魏方,叫道:&ldquo老魏,怎么了?&rdquo魏方道:&ldquo这人居然要杀我&hellip&hellip喂,公子,我们可是金吾卫,陛下御笔朱批钦点的巡夜之职。

    &rdquo他仍然怕那少年是什么高爵巨公的世家公子,被娇纵得脾气太坏,因此就算那少年竟然要杀他,仍不敢出言不逊。

     裴行俭以枪抵住那柄铁锤,只觉枪上受力也不轻,但与自己比起来仍是颇有差距,此人只是借铁锤的重量方能与自己相持,再过片刻,定然会被自己崩出。

    他也不动声色,左手仍是打着伞,慢慢道:&ldquo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rdquo 那少年平素与下人比试,从未遇过对手,人人说他本领高强,更让他目空一切,自恃勇力绝伦,却见裴行俭以单手之力与自己的铁锤相抗,仍是从容不迫,行有余力,不禁涨红了脸,怒道:&ldquo混账!&rdquo 裴行俭脸一沉,道:&ldquo若不是我认错了,公子之锤乃是昔年赵王所用之物。

    &rdquo 听得裴行俭说出&ldquo赵王&rdquo两字,魏方他们几个都是一震。

    赵王李玄霸,后来因为要避康熙帝玄烨之讳,民间改称李元霸。

    太原李氏诸子,每个都是英武绝伦之辈,玄霸更是以勇力闻名,号称天下第一条好汉,所用之锤名谓&ldquo雷鼓瓮金锤&rdquo。

    玄霸早逝,十六岁上便已夭折,高祖对这四子爱若珍宝,自赵王夭折后,命人将这一对锤收入内府。

    后来将其中一个赐予汉王李元昌,而李元昌正是南衙左金吾上将军,金吾卫的两个统领之一。

    如果裴行俭所言不虚,那这个少年难道便是他们的本官汉王李元昌么? 魏方没见过李元昌,只听人说李元昌年纪甚轻,与这少年倒是相仿。

    他只觉背后冷汗直流,越想越觉不对。

    裴行俭却似根本没想到这些,冷冷道:&ldquo公子,此锤乃是英雄之物,不知伤过多少英杰,杀气极重,公子恐不能伏之。

    &rdquo 话中之意,自然说这少年不是什么英雄了。

    少年脸上如同噀血,忽然喝道:&ldquo张师政,朱灵感,你们这两个混蛋还在一边做什么?&rdquo 这少年向来狂傲,因此这两人也不敢出手。

    此时听得少年的声音大有惶急之意,知道少年已是恼羞成怒,当下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其中一个喝道:&ldquo住手!&rdquo右手握成凤嘴拳,啄向裴行俭的颈弯。

     裴行俭自然无意真个将那少年杀了,他只是见少年手中所握竟是李玄霸用过的雷鼓瓮金锤,心中大为不忿。

    当初裴行俭的大哥裴行俨号称&ldquo万人敌&rdquo,也是用锤的,曾与李玄霸有过一战,结果仍是不敌。

    裴行俭也听家中人说起,大哥用的铜锤,右手锤重达四十三斤,左手锤也有三十八斤,两个便有八十一斤,上阵冲杀,当者披靡。

    而赵王所用之锤单个只有三十斤,个头却比大哥的铜锤要小一半以上。

    四平山一战,二人曾以锤较力,结果裴行俨的铜锤竟被震飞,一条左臂也被震伤,以至于后来只能使用单锤,最终失机与父亲一同遇难与此事也不无关系。

    此时见李玄霸这少年英雄用过的锤竟然在这个狂傲少年手中,裴行俭隐隐觉得正是许多年前大哥与李玄霸一战的再现。

    见那大汉向自己出手,这人的本领与那少年自不可同日而语,裴行俭眉头皱了皱,也不硬接,右手五指一拂,七截枪在掌中一阵响,人已如行云流水般退到一边,道:&ldquo好厉害的拳力。

    你们犯禁夜行,还要拒捕不成?&rdquo 随着他五指拂动,七截枪在他手中如活物一般一晃,已连成一根长枪。

    魏方知道裴行俭是准备大打出手了,心中大急,正想拦住他,却听得边上有人惊叫道:&ldquo住手,快住手!&rdquo 那是一个华服年轻人,看样子不到三十,一脸的惊慌,连伞也没打,衣服已被雨打湿了一片,大概冲过来时太急了。

    魏方还不曾看清,裴行俭却将枪搁到身后,行了一礼道:&ldquo上将军。

    &rdquo 是汉王!魏方猛然间想了起来。

    这年轻人正是汉王李元昌!他伸手向后晃了晃,示意几个士兵跟着自己的样子,躬身道:&ldquo大王,小人等是金吾卫卫士,依例在此巡街。

    &rdquo 李元昌是太祖皇帝第七个儿子。

    因为年纪与当今天子差了许多,也不曾上阵打过仗,虽然身为左金吾上将军,却有工书善画之名,颇显文弱。

    但双眼却与他擅长画的鹰隼一般,即使此时大为惊惶,仍是极其凌厉。

    他抹了抹额头,道:&ldquo好,好,你们走吧,此间没事了。

    &rdquo 李元昌是金吾卫上将军,正是裴行俭和魏方他们的最高上司,有他发话,裴行俭和魏方他们自然没话好说。

    裴行俭面不改色,只是行了一礼,道:&ldquo遵命。

    &rdquo那少年似乎还要说什么,李元昌却走到他跟前,低低说了句什么,那少年抬起头瞟了裴行俭一眼,不再说话,转身跟着李元昌走去。

     待这一行人消失在门里,魏方这才松了口气。

    他见裴行俭仍呆呆地看着李元昌和那少年走进屋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便凑上去道:&ldquo裴兄,快走吧,我们可是碰上不好惹的人物了。

    &rdquo 裴行俭叹了一声,将长枪收好,道:&ldquo魏兄,真对不住,把你也卷进来了。

    &rdquo 魏方苦笑一下,道:&ldquo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这少年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王爷,真够嚣张,只望他别记仇就好。

    &rdquo只是自己一介小卒,这种少王爷想来也事过即忘,不会屈尊来记这种小事的。

     裴行俭忽道:&ldquo魏兄,你方才见那少年人走路时的样子了么?&rdquo 魏方一怔,道:&ldquo对了,他脚都有些跛,你是不是把他打伤了?&rdquo他想起那少年后来走时有些不稳,似乎有点一瘸一拐,只怕方才不知怎么被裴行俭打伤了。

    如果裴行俭真伤了他,那就头痛了,只怕裴行俭这街使之职也要保不住。

     听魏方这般说,裴行俭脸色突然变得极是难看,喃喃道:&ldquo果然是他&hellip&hellip&rdquo他抬起头,道:&ldquo魏兄,你快带兄弟们离开此间,今晚的事谁也别说。

    &rdquo 魏方奇道:&ldquo咦,裴兄,你认得那人不成?那人到底是谁?&rdquo 裴行俭没说什么,只是抿着嘴,又看了那屋子一眼。

    魏方见他不愿说,也不再追问,心道:&ldquo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裴街使只怕知道什么,我还是别去搅这趟浑水,有事让他独自担当便是。

    &rdquo裴行俭执意要到此间巡街,而李元昌和那个奇怪少年突然在禁夜后的街上出现,这些事都大不寻常,他实在不愿牵涉进去,掉头便走,省得裴行俭又要去巡视这条街。

    出了这事,他也无心仔细巡街了。

    照例还有通义坊和太平坊两个坊要看,他也只想快点走完,好回去睡觉,睡一觉便把这些都忘了。

     一边走,魏方一边想着方才那少年。

    这少年用的锤吓人,本身本领倒没什么了不起,可是那两个保镖却大不寻常。

    那个不知叫张师政还是朱灵感的汉子一招凤嘴拳,便不是寻常武师使得出的。

    有这等人物做保镖,绝非寻常人物,最好还是尽快忘掉今晚的事为好。

     他闷着头向前走着,头也不回,刚走出这条街,忽听得身后一个士兵道:&ldquo老魏,裴街使不见了!&rdquo他怔了怔,不由站住了,回头看了看,身后却只有那几个金吾卫跟着,不见裴行俭的身影。

    他道:&ldquo裴街使没跟来?&rdquo &ldquo他一直没来。

    刚才我回头看了看,连他人影都不见了。

    &rdquo 魏方心头一阵凉,咬了咬牙道:&ldquo别管了,裴街使也不是小孩,大概有事先走了,我们再走一圈便回去吧。

    &rdquo 一进门,那朱灵感转身将门掩上,少年便摘下头上的斗笠。

    张师政连忙走上几步,将斗笠接在手中。

     斗笠摘下,露出的是一张阴鸷森冷的脸。

    这少年年纪不大,眼神却出奇的阴冷,相貌竟有三分似是胡人。

    他也没看张师政,低声道:&ldquo那小军官是谁?&rdquo 张师政一呆,道:&ldquo这个&hellip&hellip小人也不认得。

    &rdquo 裴行俭只是一个小小街使,他自然也不认识。

    但在这少年积威之下,他竟是不寒而栗,李元昌听得少年的声音,也站住了,凑过来小声道:&ldquo殿下,别想这个了,巡街本是金吾卫之责,也怪不得他。

    &rdquo 少年怒道:&ldquo那小子居然敢如此无礼,查清了他是谁,便诛他九族!&rdquo 李元昌吓了一跳,知道这少年不是说说而已,说不定真会做出来。

    他年纪比这少年大得有限,却远比这少年老成,知道这少年极其任性,今日落败,恼羞成怒之下,万一驴脾气发作,真个会去和金吾卫纠缠不休。

    虽然杀个把金吾卫小军官不在话下,但现在自己做的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要是纠缠下去闹大了,只怕会因小失大。

     真是不识轻重。

    他想着,但仍是微笑道:&ldquo殿下,别想这不开心的事,称心这些天服侍殿下还好么?&rdquo 一说到这个叫&ldquo称心&rdquo之人,少年脸上忽现霁色,道:&ldquo哈,七叔,你是不是又给我找到一个了?&rdquo 那称心本是李元昌府中歌伎,生得艳冶异常,这少年上次一见便大为倾倒,向李元昌硬要了去。

    李元昌暗自苦笑,心道:&ldquo二哥一世之雄,怎么生下这么个好色成瘾的宝贝来?&rdquo但他脸上仍是一副谄媚的模样道:&ldquo殿下,称心这般可人儿,譬如隋侯之珠,连城之璧,岂是易得之物。

    &rdquo 听李元昌这般说,少年脸上倒也正经了些,道:&ldquo那七叔你夤夜唤我过来,有什么事么?&rdquo 李元昌看了看他身后的张师政、朱灵感二人,忽道:&ldquo秦道长与韦道长不曾过来么?&rdquo 少年道:&ldquo他们在我府中另有要事。

    非要他们过来么?&rdquo 李元昌微微叹了口气,道:&ldquo这个倒也不必了,方才我见你这两个扈从本领不错,想来就算秦道长与韦道长在此也不过如此。

    &rdquo 少年有些着急,道:&ldquo七叔,到底你找我有什么事?&rdquo 李元昌顿了顿,道:&ldquo殿下,我向您引荐一个人。

    &rdquo &ldquo是什么人?&rdquo 李元昌脸上浮起一丝苦笑,道:&ldquo此人若肯助一臂之力,事成无疑。

    但他若是另有图谋,那我们只怕是引狼入室了。

    &rdquo 少年见李元昌说得郑重,哼了一声,道:&ldquo什么人这般厉害?我不信他能胜得过秦英与韦灵符两人。

    对了,七叔,你手下不也有个什么&hellip&hellip什么纥干承基么?他本事似乎也不错。

    那个人叫什么?&rdquo 李元昌道:&ldquo此人叫张三郎。

    &rdquo 少年脸上纹丝不动,道:&ldquo是么?他是太常歌童么?&rdquo 歌童名中称&ldquo郎&rdquo的甚多,少年也不曾听过这名字,首先想到的便是歌童了。

    李元昌还未及答话,却听得一边传来&ldquo咯咯&rdquo两声,眼角瞟去,却是那个叫朱灵感的扈从嘴里发出来的。

    朱灵感脸上也有些异样,想必是听得这名字,不由自主地害怕。

    李元昌暗自冷笑,心道:&ldquo虬髯客之名果然了得,居然能让人闻风丧胆。

    &rdquo他也不禁有些沮丧。

    这朱灵感方才虽未动手,但能当这少年的保镖,定非弱者,居然听得这名字便吓得牙齿打战。

    此番若与这人联手,到底对不对,他也顿时没了底。

    自己到底是在与虎谋皮,还是能借此人一臂之力,现在都不得而知。

     不管别的了,至少此人现在有求于我。

    李元昌暗暗咬咬牙,手一伸,道:&ldquo自然不是,是个老人。

    殿下,请随我上留仙阁。

    &rdquo 裴行俭轻身一跃,人如一片被疾风卷起的落叶,已轻轻落在留仙阁的第二层飞檐之上,只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细响,比猫踩在瓦面上的声音更轻。

     这等声息,在这种雨夜里自然根本不会有人觉察的。

    虽然夜探汉王别宅,实是不赦之罪,但他还是不由得淡淡一笑,心中颇有几分得意。

     留仙阁共分三层,已是甚高,每一层铺的都是琉璃瓦。

    琉璃瓦本来就十分光滑,雨水打湿后,更是难以立足,裴行俭纵然本领高强,也要小心翼翼才不至于摔下去。

     当看到明月奴用刀傀儡在壁上留字说自己被禁于兴化坊留仙阁,裴行俭险些当时就要失声叫起来。

    旁人还不太知晓,他作为将门后起的英杰,又是金吾卫成员,曾过来此间一次,知道这是汉王别宅中的一座小阁。

    若是别的地方,他还可借金吾卫的头衔前去查探,但李元昌乃是金吾卫本官,纵然铁证如山,也没办法搜查汉王的宅院。

    人人都说他曾在西市将明月奴之父捉走,偏生自己根本记不得了,而明月奴又不知所踪。

    他实是极想找出这女子来好一解自己疑虑,又兼年轻气盛,正在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年纪,根本不管一旦败露是不是会以图谋不轨之名治罪,故一知道明月奴下落,便独自来探个究竟。

    幸好汉王别宅中看来守御并不森严,加上这般一个无星无月的雨夜,一直到上了留仙阁也没被人发觉。

     这是第二层。

    他不知明月奴被关在第几层,但想来定是最上一层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边上窥测自己。

    裴行俭明知周围并没有旁人,还是扭头看了看。

    他耳聪目明,方圆丈许,就算有只蚊子飞过也逃不脱他的耳目,但看去仍然见不到什么。

     做贼心虚。

    裴行俭暗自好笑,解嘲地想着。

    正待推窗进去,忽然听得下面传来一阵扶梯响动之声,手还不曾触到窗子便又缩了回去。

     有人上来了!他心中暗暗叫苦,哪知里面有个人忽道:&ldquo外面有声音!&rdquo 这人的声音响起得极是突然,听声音与他隔着木板窗不过数尺而已,随之便听得窗闩被拔起之声。

    裴行俭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出这种漏子,打定主意前来查探时他还踌躇满志,只觉凭自己本事,纵然查不到什么也不会被人发现,哪想到还未出手便已败露行迹。

    到了这时候也没别的法子好想,正准备不顾一切逃出去,暗道:&ldquo若是明日查起来,我就咬定巡完街回家了。

    只消不动用七截枪,他们也看不到我面目,便死无对证。

    &rdquo心中一急,胸中提起的一口真气也是一浊,脚下登时踩不住琉璃瓦了,脚尖一滑,整个人便向下滑去。

    他吓得魂飞魄散,心道:&ldquo死定了!死定了!&rdquo 这回连逃命的办法也没有了。

    留仙阁第二层,离地面足有三丈许,从这里摔下去虽不至于摔死,但也会摔个七荤八素。

    而一摔下去,谋刺汉王之罪便坐实了,何况还有那人在,更得罪加一等。

     他正在暗暗叫苦,却觉手臂忽地被人一把抓住。

    裴行俭已是草木皆兵,被人这般抓住,三万六千个毛孔齐齐冒出了冷汗。

    他心思转得极快,心道:&ldquo要动手么?&rdquo可是此人在这种地方一把抓住他,本事也大为不小,若一下料理不掉,那连分辩的余地都丝毫不剩。

     他只这般顿得一顿,却听耳边有个人低低道:&ldquo裴兄,别说话。

    &rdquo 那是明崇俨的声音! 在这里居然听到明崇俨的声音,裴行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张了张嘴,险些便要脱口大叫,但总算悬崖勒马,不曾出声。

    抬眼望去,却见明崇俨人紧贴着留仙阁的一边墙壁,一手抓住他的手臂。

    裴行俭大为惊奇,心道:&ldquo他离我这般之近,我居然不曾发觉!难道&hellip&hellip难道我的本事没我想的那么好么?&rdquo 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得耳边又传来明崇俨的声音:&ldquo裴兄,千千万万不要动,能不能逃过就在此一举了。

    &rdquo 暮色昏暗,明崇俨的人几乎要融化在黑暗之中,但裴行俭眼光极利,隐约也看得到明崇俨脸上是一副惊恐之极的样子。

    裴行俭心一横,忖道:&ldquo就信他一次吧,反正就算被定为刺客,要斩首也有明兄陪我。

    嘿嘿,虽则刚认识,倒也有缘。

    &rdquo他武功不凡,得了明崇俨助力,身体立时一动不动,只剩眼珠子瞟向明崇俨。

     此时明崇俨也是心急如焚。

    他见过裴行俭与成圆化的地傀儡一场恶斗,知道他枪法非凡,但今夜在裴行俭背后跟踪,见裴行俭飞檐走壁,更是暗自咋舌,心道:&ldquo这裴行俭果然好本领!&rdquo却未曾想最后出了这般一个乱子。

    裴行俭若被捉住,只怕自己也隐不了行踪了,现在唯一的生路便只有靠自己的隐身术渡过这个难关。

    只是隐身术虽然听来神奇,实际却只是些借助外物掩人耳目的幻术而已,若是对方灯火通明地搜起来,仍是无所遁其形。

     不管了。

    他想着,又看了一眼裴行俭。

    只见裴行俭抿着嘴,倒是镇定自若,一动不动地立在他身边,便如一根柱子。

     也正是这时,&ldquo啪&rdquo的一声,裴行俭身边的窗子被推开了一扇。

     窗子被打开了,一阵风夹着雨丝吹了进来。

    李元昌身边那个少年打了个寒战,道:&ldquo张师政,外面有人么?&rdquo 张师政看了看窗外。

    窗外暮色沉沉,将近中夜,整个长安城都已一片昏暗死寂。

    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他心底仍然有些不安。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心中有些惴惴,又仔细扫视了四周。

    留仙阁是周围一带最高的建筑,站在窗前,周遭景致尽收眼底,如果有人的话定然看得到。

    但望去仍是空荡荡一片,并不见人迹。

    他有些不安,向那少年身边的朱灵感道:&ldquo朱兄,你来看看吧。

    &rdquo 朱灵感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时向上瞟着,听得张师政的话,才大梦初醒一般,&ldquo啊&rdquo了一声,走到窗前,伸出右手拇指到唇边沾了些唾液,便要抹到眼皮上。

    他以前当过道士,眼下虽已还俗,但一身道术还在,这一路&ldquo秋毫辨&rdquo练得极其精湛。

    秋毫辨能看破世间一切鬼物幻术,只是使出来颇伤元气,但为了看个究竟,他还是决定一用。

     手指刚要沾到眼皮上,从楼梯上忽地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道:&ldquo汉王玉趾相顾,某家实是受宠若惊。

    &rdquo声音爽朗,可是嘴上虽说是受宠若惊,却根本没半分受宠若惊的意思,倒似李元昌与那少年是来谒见一般。

     听得这男人的声音,张师政一惊,忽地转过身,却见楼梯上有个满面虬髯的汉子正拾级而下。

    这汉子身材也不是如何高法,但看起来却显得无比伟岸,每下楼梯一步,张师政便觉迎面有千钧之力压上来。

    他大为惊异,心道:&ldquo这人&hellip&hellip这人便是张三郎?&rdquo他以前听说过虬髯客张三郎之名,因为后来此人销声匿迹,也不觉如何了。

    此时一见,虽隔得丈许,恍惚间却有不由自主便要下跪的意思。

    正想着,忽听得身边朱灵感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朱灵感手指僵直着一动不动,嘴唇只是不住地发抖,这声音竟是牙齿打战发出的,仿佛突然间中了邪,一个头更是似要扭过来,又似被铁焊住了动弹不得。

    张师政大为诧异,心道:&ldquo老朱本领不弱,法术也高强,秦真人和韦真人对他都客气三分,怎么会这般不济?&rdquo 张三郎已经走了下来,朗声道:&ldquo汉王殿下,今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rdquo 李元昌也觉背上一阵寒意,低声道:&ldquo小王前来打搅张先生,实是想问一下,那位明月奴姑娘可是答应了不曾?&rdquo 张三郎微微一笑,却不回答,看向朱灵感的背影,道:&ldquo朱兄也来了。

    一别二十余载,原来朱兄尚存于世间。

    &rdquo 朱灵感忽地转过头,李元昌暗暗皱了皱眉,心中一沉,心道:&ldquo不妙。

    &rdquo他知道朱灵感极是傲气,本领也极其高强,张三郎此话实不啻挑衅,若朱灵感恼怒之下,二人火拼,实在不妙。

    正想说几句圆场的话,哪知&ldquo扑通&rdquo一声,却是朱灵感跪倒在地,道:&ldquo髯&hellip&hellip髯公,灵感昔年得髯公教诲,便不再修习血婴咒了。

    &rdquo 朱灵感出自道家灵宝派。

    灵宝派传自三国葛玄、葛洪祖孙,因此也称葛家道。

    葛氏祖孙栖修于阁皂山,灵宝派传到后世,便成为符箓三宗之一的阁皂宗。

    灵宝派也是道家名门,最重礼仪,但朱灵感少年时心高气傲,只觉灵宝派太过拘束,终于破门而出。

    灵宝派恨他欺师灭祖,派人追杀,但朱灵感本就本领高强,破门之后,多涉旁门邪术,本领更是大进,那些本门师兄弟居然没一个是他对手。

    总算他尚存香火之念,对落败的师兄弟并不下杀手。

    灵宝派长老无奈之下,也只好忍下这一时之气,当没这个门下弟子。

    朱灵感下山后,正值隋大业五年,炀帝开大运河,他投到了开河都护麻叔谋麾下。

    当时他从西域学得一门叫血婴咒的邪术,要取三十六个足月胎儿练符,投到麻叔谋麾下正是为练此术方便。

    哪知正好虬髯客云游天下路过此地,得知当地竟然发生数起孕妇被杀之事,出手与朱灵感斗法,结果朱灵感不敌虬髯客水火刀,一败涂地之下,跪地苦苦哀求,赌咒发誓说要痛改前非。

    虬髯客虽恨他行邪法伤平人性命,但也爱惜他一身本领,加上虬髯客自己虽然出身剑术名门,但少日因为多涉猎旁门杂学,将道术融入剑法,创出&ldquo术剑&rdquo一门,以至于受前辈侧目,与朱灵感经历也有相似处,心一软,便放了他。

    朱灵感经此一役,已成惊弓之鸟,也不敢在麻叔谋手下待着了,后来倒因祸得福,麻叔谋因罪被斩杀,他倒得脱大难。

    但二十多年过去,他对虬髯客之惧却是与日俱增,尽管日日苦修,总觉仍比不了虬髯客的万一。

    好在易代之后,虬髯客已绝迹中原,听说是远居海外,他才算放下心来,这才重新出山。

    哪知出山未久,却又碰到了这个平生最惧之人,见虬髯客还记得自己,登时便跪下来,求饶的话险些便冲口而出。

     那少年见朱灵感居然如此胆怯,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李元昌知道这少年心中定然已有怒气,忙道:&ldquo张先生,那明月奴姑娘已答应了么?&rdquo 他已是第二次问了,张三郎却仍是不答,只是对朱灵感道:&ldquo朱兄,起来吧,我知道你已废了血婴咒,否则你哪里还能在此说话。

    &rdquo 他的口气听起来便如对晚辈说的一般,其实朱灵感年纪与他相去无几,大概朱灵感还要大得几岁。

    但朱灵感抬起头,眼里已是如蒙大赦的欣喜,道:&ldquo多谢髯公。

    &rdquo好像虬髯客不杀他已是天大的恩典。

    那少年越来越怒,一张脸已沉了下来,李元昌怕他发作,忙上前一步道:&ldquo张先生,此间寒气中人,不妨前去暖阁相谈吧。

    &rdquo肚里却寻思道:&ldquo真是糟糕,不要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大胡子原来如此威风,这些礼聘来的好手竟然都是银样镴枪头。

    若是被他反客为主,可不好办。

    事过之后,定要想个办法除了他!&rdquo他心中已动杀机,脸上却仍是笑容满面,殷勤备至。

     张三郎这才转过脸,道:&ldquo汉王殿下,那位明月奴姑娘的先师与某家有旧,某家要将她带走,代她谢过殿下恩典了。

    &rdquo 他也不问李元昌肯不肯,只说谢过李元昌恩典。

    李元昌费尽心机方才将明月奴擒来,所谋之事,都着落在明月奴身上,哪知张三郎竟公然说要带她走,心中怒火勃发,但他涵养深厚,脸上一如寻常,正要开口,那少年却耐不住了,右手插入左袖中,在一边喝道:&ldquo张师政!&rdquo 张师政闻言一凛,上前一躬身道:&ldquo小人在。

    &rdquo &ldquo你将这个给这位张先生看看。

    &rdquo 少年从袖中取出的,正是那个雷鼓瓮金锤。

    当初李玄霸恃此横行天下,以至于后世说书人越传越神,说是每个锤重达八百斤。

    其实战场所用之锤,绝不能超过体重之半,否则纵然人有舞动之力,双脚也根本站不住地面了。

    李玄霸体重不过百余斤,这雷鼓瓮金锤个头并不大,却重达三十斤,寻常人根本舞不动,少年自恃膂力过人,手下也只有张师政力量沉雄,本领出众,方能使用。

     张师政接过锤来,心中不禁有些踌躇。

    雷鼓瓮金锤是武德天子亲笔所封的镇国神锤,持此锤者杀人勿论。

    少年平时将这锤交到他手中,便是要他将人打死。

    现在将锤交给他,难道是要打死虬髯客么? 他心思还在转着,却觉身边一阵微风掠过,手上便是一轻。

    定睛一看,手中竟然空了。

    他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却见那锤正在虬髯客手中,也不知他是如何过来将锤从自己手中取走的。

    身法极快之人,力量多半不大,而且使出这等鬼魅般的身法,取走的又是一个三十斤重的铁锤,这等举重若轻的本事,张师政自认远远比不上。

    他以前只略略听过虬髯客之名,毕竟不曾见过,并不觉得害怕,此时却大生惧意。

     他呆在那儿,张三郎却将雷鼓瓮金锤在手中颠了颠,道:&ldquo原来是雷鼓瓮金锤,小哥,你也是李家子弟么?&rdquo 那少年见张师政才将锤接到手中,却不知如何一来便到了张三郎手里,险些要气破肚皮,喝道:&ldquo张师政!你是吃屎的么?&rdquo 张师政被骂得狗血喷头,不由一凛,心知再不出手,只怕先要被这少年砍了。

    他打点精神,道:&ldquo张先生,请将神锤赐还。

    &rdquo说着,先束了束腰带,脚下不丁不八,左手放到腰后,右手向前一伸。

     张三郎又颠了颠雷鼓瓮金锤,道:&ldquo原来你是岱宗派高足,这一式&lsquo五大夫&rsquo也有二十多年的火候了,不错。

    &rdquo 他伸手将雷鼓瓮金锤向张师政一抛,张师政一凛,猛一提气,左手也一下伸出来,准备硬接。

    岱宗派以拳沉力猛著称,这一式&ldquo五大夫&rdquo也是他练得最为得意的,确有二十多年的功底。

    他见虬髯客将铁锤抛来,锤本身有三十斤,加上一抛之力,只道此锤掷来定有千钧之力,单手恐怕接不住,便将浑身力量都运在臂上。

    哪知锤一入手,却并不觉得沉重,反而觉得轻飘飘只有十来斤而已,浑身力量全然落空。

    他武功高强,心知这等发力无着,最是大忌,连臂骨都有可能被自己这力量震断。

    可是此时力量已然发出,收也收不回来了,他已听得手臂骨节发出的轻微鸣响,马上就有断臂之厄,心中正在暗暗叫苦,却觉雷鼓瓮金锤忽地一沉,竟然重了好几倍,已将他上托之力消去,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虬髯客的目光已极是佩服。

    这自是虬髯客手下留情,否则方才便已废了一条手臂了。

     张三郎掷出锤去,也不再理睬张师政,道:&ldquo汉王殿下,昔贤有云,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如今李二郎龙飞在天,某家还劝殿下葆素养贞,息心火,绝万欲,方为正理,还望殿下三思。

    &rdquo 李元昌知道这少年手下,单论武功便数这张师政最为不俗,但张三郎却如戏小儿,张师政根本没半分还手之力,心头更是惊恐。

    正在想着究竟该让何人牵制张三郎,却不料张三郎说出这等话来。

    他张口结舌,还未说话,那少年却已勃然大怒,指着张三郎喝道:&ldquo张三,你若不愿帮忙,何不早说!若想吃里爬外,老子饶不了你!&rdquo这少年虽听李元昌说面前此人名叫张三郎,但这人一脸大胡子,实在与&ldquo郎&rdquo不沾边。

     张三郎斜眼看了他一眼,道:&ldquo小兄弟,张三郎既然受人所托,自当忠人之事。

    &rdquo 少年喝道:&ldquo你知道此理,为何事到临头却又推三阻四?难道怕了不成?&rdquo 张三郎淡淡道:&ldquo正为忠人之事,某家才不忍见尔等身首异处。

    你们以为自己策划周详,万无一失么?太小看世民小儿了。

    &rdquo 少年还待斥骂,李元昌已踏上一步,走到张三郎跟前,道:&ldquo张先生所言之意是&hellip&hellip&rdquo 张三郎眼中忽地射出两道寒光,道:&ldquo你们的计策,早在世民小儿预料之中。

    可知袁天罡、李淳风二人明日也会去会昌寺么?&rdquo 李元昌只觉如同浸在冰水之中,周身都是寒意,道:&ldquo张先生是说,陛下早已觉察了?&rdquo &ldquo岂但觉察,会昌寺礼佛,正是世民小儿抛下的香饵。

    李玄通自以为得计,其实他的性命,明天便会到头了。

    &rdquo 明日陛下微服造访会昌寺,那是李元昌设在内监里的眼线传出的消息。

    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都以善法术而知名于世,眼下正奉命巡察各处,李元昌正因为此二人不在长安,才觉得是行事的大好时机。

    但听张三郎所言,此行是陛下设下的圈套。

    袁天罡工相术,李淳风工天文,二人也是道术之士,当初陛下领兵与王世充战于洛阳,王世充手下有个胡僧伽罗婆帝,精擅西域秘咒,以咒术杀人,例无虚发。

    那次陛下曾中了伽罗婆帝咒术,多亏袁天罡李淳风二人守护在侧,以六道圆轮大法护佑陛下魂魄不散,又以道家咒术破西域咒术,咒杀伽罗婆帝。

    袁天罡李淳风二人生性恬淡,不喜夸耀己功,此事少有人知,但李元昌幼时当故事听也听得多了,自然知道此事。

    一想到袁天罡李淳风二人的本领,李元昌心底已生寒意,道:&ldquo陛下&hellip&hellip陛下他知道我们的举动么?&rdquo 陛下虽是自己兄长,但李元昌自幼对这个二哥痛恨之极。

    他城府极深,表面上滴水不漏,看样子陛下也并不曾发觉。

    可是如果自己的形迹早为陛下所察,那么自己
热门推荐

书友正在读: 【红袖热文】《五十新生,渣男父子拜拜咯》周雯 【短篇】星星遥不可望 作者: 香槟桶火焰1v1 强取豪夺 出轨 作者:树耳 《24格的谎言》(精校版全本+番外完)作者:静安路1号 【独家】《顶A总裁夜夜追妻》沈棠梨 谢思远(1) 《等风热吻你》 《我在阴阳两界发家致富》初光 宠妃 被夫人打断腿后我重生了 【快手热文】《病娇老公读我心,偷藏孕肚瞒不住》顾闻泽 乔婳 《女配甜宠日常[快穿]》作者:阮糖超级甜 忏悔的手,微微颤抖 《真少爷今天上热搜了吗[娱乐圈]》作者:我只会心疼哥哥 潘多拉的魔盒 人偶生存游戏 爱豆竟然暗恋我 [更38]《当Omega身份暴露后》作者:你吃西瓜吗(1v1) 兄长(骨科) 【完结 番外】竭泽而渔by 夜很贫瘠 系列4《下九流之珠流璧转》作者:月光宝石 《路人甲获得万人迷光环》 作者:时来 从龙之罪 作者: BG《共谋》作者:西临 年代快穿,炮灰发疯日记by七月朝阳 完美陷阱by东竹86 大唐:开局掏出真理,李二吓懵了 仙帝 综影视之召唤师玩家 开局捡漏美娇妻,乱世造反当皇帝 三国:我成了蜀汉丞相 封疆悍卒 大秦:九皇子百夜承欢 星坠寒潭影 身穿汉末,助刘备三兴汉室 装傻三年:从状元郎到异姓王 震惊:我成为了春秋时代的扛把子 大明:顶级带货,朱元璋乐疯了 弈剑书 盲眼神捕的江湖武侠世界 闯王围城,带10亿白银穿越崇祯 武侠:穿越岳不群,振兴华山 可惜我是锦衣卫 浪逐天下 严党清流之间的第三种活法 大唐仵作笔记 五仙门 打穿诸天无敌手 逍遥紫衣侯 土木堡之变后,我发动夺门之变 轮回在武侠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