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叮叮当当(2/3)
外号、名字,不禁佩服:“这小子眼力过人,倒也有他的本事。
”当即喝道:“这位是我们帮主,你说话恭敬些。
”
花万紫吃了一惊,没想在牢狱之中竟会和这个恶名昭彰的长乐帮帮主石破天相遇。
她和师哥耿万钟夜入长乐帮,为的是要查察石破天的身分来历。
她素闻石破天好色贪淫,败坏过不少女子的名节,今日落入他手中,不免凶多吉少,不敢让他多见自己的容色,立即转头,面朝里壁,呛啷啷几下,发出铁器碰撞之声,原来她手上、脚上都戴了铐镣。
石破天只在母亲说故事之时听她说起过脚镣手铐,直至今日,方得亲见,问陈冲之道:“陈香主,这位花姑娘手上脚上那些东西,便是脚镣手铐么?”陈冲之不知这句话是何用意,只得应道:“是。
”石破天又问:“她犯了甚么罪,要给她戴上脚镣手铐?”
陈冲之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帮主怪我得罪了花姑娘,是以才向我痛下毒手。
可须得赶快设法补救才是。
男子汉大丈夫,为一个女子而枉送性命,可真是冤了。
”忙道:“是,是,属下知罪。
”忙从衣袋中取出钥匙,替花万紫打开了铐镣。
花万紫手足虽获自由,只有更增惊惶,一时间手足颤抖。
她武功固然不弱,智谋胆识亦殊不在一般武林豪士之下,倘若石破天以死相胁,她非但不会皱一皱眉头,还会侃侃而言,直斥其非,可是耳听得他反而出言责备擒住自己的陈香主,显然在向自己卖好,意存不轨。
她一生守身如玉,想到石破天的恶名,当真是不寒而栗,拚命将面庞挨在冰冷的石壁之上,心中只是想:“不知是不是那小子?我只须仔细瞧他几眼,定能认得出来。
”但说甚么也不敢转头向石破天脸上瞧去。
陈冲之暗自调息,察觉喝了“毒茶”之后体内并无异样,料来此毒并非十分厉害,当可有救,自须更进一步向帮主讨好,说道:“咱们便请花姑娘同到帮主房中谈谈如何?这里地方又黑又小,无茶无酒,不是款待贵客的所在。
”
石破天喜道:“好啊,花姑娘,我房里有燕窝吃,味道好得很,你去吃一碗罢。
”花万紫颤声道:“不去!不去吃!”石破天道:“味道好得很呢,去吃一碗罢!”花万紫怒道:“你要杀便杀,姑娘是堂堂雪山派的传人,决不向你求饶。
你这恶徒无耻已极,竟敢有非份之想,我宁可一头撞死在这石屋之中,也决不……决不到你房中。
”
石破天奇道:“倒像我最爱杀人一般,真是奇怪,好端端地,我又怎敢杀你了?你不爱吃燕窝也就罢了。
想来你爱吃鸡鸭鱼肉甚么的。
陈香主,咱们有没有?”陈冲之道:“有,有,有!花姑娘爱吃甚么,只要是世上有的,咱们厨房里都有。
”花万紫“呸”了一声,厉声道:“姑娘宁死也不吃长乐帮中的食物,没的玷污了嘴。
”石破天道:“那么花姑娘喜欢自己上街去买来吃的了?你有银子没有?若是没有,陈香主你有没有,送些给她好不好?”
陈冲之和花万紫同时开口说话,一个道:“有,有,我这便去取。
”一个道:“不要,不要,死也不要。
”
石破天道:“想来你自己有银子。
陈香主说你腿上受了伤,本来我们可以请贝先生给你瞧瞧,你既然这么讨厌长乐帮,那么你到街上找个医生治治罢,流多了血,恐怕不好。
”
花万紫决不信他真有释放自己之意,只道他是猫玩耗子,故意戏弄,气愤愤的道:“不论你使甚么诡计,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
石破天大感奇怪,道:“这间石屋子好像监牢一样,在这里有甚么好玩?我虽没见过监牢,我妈妈讲故事时说的监牢,就跟这间屋子差不多。
花姑娘,你还是快出去罢。
”
花万紫听他这几句话不伦不类,甚么“我妈妈讲故事”云云,不知是何意思,但释放自己之意倒似不假,哼了一声,说道:“我的剑呢,还我不还?”心想:“若有兵刃在手,这石破天如对我无礼,纵然斗他不过,总也可以横剑自刎。
”
陈冲之转头瞧帮主的脸色。
石破天道:“花姑娘是使剑的,陈香主,请你还了她,好不好?”陈冲之道:“是,是,剑在外面,姑娘出去,便即奉上。
”
花万紫心想总不能在这石牢中耗一辈子,只有随机应变,既存了必死之心,甚么也不怕了,当下霍地立起,大踏步走了出去。
石陈二人跟在其后。
穿过甬道、石门,出了石牢。
陈冲之要讨好帮主,亲自快步去将花万紫的长剑取了来,递给帮主。
石破天接过后,转递给花万紫。
花万紫防他递剑之时乘机下手,当下气凝双臂,两手倏地探出,连鞘带剑,呼的一声抓了过去。
她取剑之时,右手搭住了剑柄,长剑抓过,剑锋同时出鞘五寸,凝目向石破天脸上瞧去,突然心头一震:“是他,便是这小子,决计错不了!”
陈冲之知她剑法精奇,恐她出剑伤人,忙回手从身后一名帮众手中抢过一柄单刀。
石破天道:“花姑娘,你腿上的伤不碍事罢?若是断了骨头,我倒会给你接骨,就像给阿黄接好断腿一样。
”
这句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花万紫见他目光向自己腿上射来,登时脸上一红,斥道:“轻薄无赖,说话下流。
”石破天奇道:“怎么?这句话说不得么?我瞧瞧你的伤口。
”他一派天真烂漫,全无机心,花万紫却认定他在调戏自己,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喝道:“姓石的,你敢上一步,姑娘跟你拚了。
”剑尖上青光闪闪,对准了石破天的胸膛。
陈冲之笑道:“花姑娘,我帮主年少英俊,他瞧中了你,是你大大的福份。
天下也不知有多少年轻美貌的姑娘,想陪我帮主一宵也不可得呢。
”
花万紫脸色惨白,一招“大漠飞沙”,剑挟劲风,向石破天胸口刺去。
石破天此时虽然内力浑厚,于临敌交手的武功却从来没学过,眼见花万紫利剑刺到,心慌意乱之下,立即转身便逃。
幸好他内功极精,虽是笨手笨脚的逃跑,却也自然而然的快得出奇,呼的一声,已逃出了数丈以外。
花万紫没料到他竟会转身逃走,而瞧他几个起落,便如飞鸟急逝,姿式虽然十分难看,但轻功之佳,实是生平所未睹,一时不由得呆了,怔怔的站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石破天站在远处,双手乱摇,道:“花姑娘,我怕了你啦,你怎么动不动便出剑杀人。
好啦,你爱走便走,爱留便留,我……我不跟你说话了。
”他猜想花万紫要杀自己,必有重大原由,自己不明其中关键,还是去问侍剑的为是,当下转身便走。
花万紫更是奇怪,朗声道:“姓石的,你放我出去,是不是?是否又在外伏人阻拦?”石破天停步转身,奇道:“我拦你干甚么?一个不小心,给你刺上一剑,那可糟了。
”
花万紫听他这么说,心下将信将疑,兀自不信他真的不再留难自己,心想:“且不理他有何诡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向他狠狠瞪了一眼,心中又道:“果然是你!你这小子对雪山派胆敢如此无礼。
”转身便行,腿上伤了,走起来一跛一拐,但想跟这恶贼远离一步,便多一分安全,当下强忍腿伤疼痛,走得甚快。
陈冲之笑道:“长乐帮总舵虽不成话,好歹也有几个人看守门户,花姑娘说来便来,说去便去,难道当我们都是酒囊饭袋么?”花万紫止步回身,柳眉一竖,长剑当胸,道:“依你说便怎地?”陈冲之笑道:“依我说啊,还是由陈某护送姑娘出去为妙。
”花万紫寻思:“在他檐下过,不得不低头。
这次只怪自己太过莽撞,将对方瞧得忒也小了,以致失手。
当真要独自闯出这长乐帮总舵去,只怕确实不大容易。
眼下暂且忍了这口气,日后邀集师兄弟们大举来攻,再雪今日之辱。
”低声道:“如此有劳了。
”
陈冲之向石破天道:“帮主,属下将花姑娘送出去。
”低声道:“当真是让她走,还是到了外面之后,再擒她回来?”石破天奇道:“自然当真送她走。
再擒回来干甚么?”陈冲之道:“是,是。
”心道:“准是帮主嫌她年纪大了,瞧不上眼。
其实这姑娘雪白粉嫩,倒挺不错哪!帮主既看不中,便也不用跟她太客气了。
”对花万紫道:“走罢!”
石破天见花万紫手中利剑青光闪闪,有些害怕,不敢多和她说话,陈冲之愿送她出门,那是再好不过,当即觅路自行回房。
一路上遇到的人个个闪身让在一旁,神态十分恭谨。
石破天回到房中,正要向侍剑询问花万紫何以被陈香主关在牢里,何以她又要挺剑击刺自己,忽听得门外守卫的帮众传呼:“贝先生到。
”
石破天大喜,快步走到客厅,向贝海石道:“贝先生,刚才遇到了一件奇事。
”当下将见到花万紫的情形说了一遍。
贝海石点点头,脸色郑重,说道:“帮主,属下向你求个情。
狮威堂陈香主向来对帮主恭顺,于本帮又有大功,请帮主饶了他性命。
”石破天奇道:“饶他性命?为甚么不饶他性命?他人很好啊,贝先生,要是他生了甚么病,你就想法子救他一救。
”贝海石大喜,深深一揖,道:“多谢帮主开恩。
”当即匆匆而去。
原来陈冲之送走花万紫后,即去请贝海石向帮主求情,赐给解药。
贝海石翻开他眼皮察看,又搭他脉搏,知他中毒不深,心想:“只须帮主点头,解他这毒易如反掌。
”他本来想石帮主既已下毒,自不允轻易宽恕,此人年纪轻轻,出手如此毒辣,倒是一层隐忧,不料一开口就求得了赦令,既救了朋友,又替帮中保留一份实力。
这石帮主对自己言听计从,不难对付,日后大事到来,当可依计而行,谅无变故,其喜可知。
贝海石走后,石破天便向侍剑问起种种情由,才知当地名叫镇江,地当南北要冲,是长乐帮总舵的所在。
他石破天是长乐帮的帮主,下分内三堂、外五堂,统率各路帮众。
帮中高手如云,近年来好生兴旺,如贝海石这等大本领的人物都投身帮中,可见得长乐帮的声势实力当真非同小可。
至于长乐帮在江湖上到底干些甚么事,跟雪山派有甚么仇嫌,侍剑只是个妙龄丫鬟,却也说不上来。
石破天也听得一知半解,他人虽聪明,究竟所知世务太少,于这中间的种种关键过节,无法串连得起来,沉吟半晌,说道:“侍剑姊姊,你们定是认错人了。
我既然不是做梦,那个帮主便一定另外有个人。
我只是个山中少年,哪里是甚么帮主了。
”
侍剑笑道:“天下就算有容貌相同之人,也没像到这样子的。
少爷,你最近练功夫,恐怕是震……震动了头脑,我不跟你多说啦,你休息一会儿,慢慢的便都记得起来了。
”
石破天道:“不,不!我心中有许多疑惑不解之事,都要问你。
侍剑姊姊,你为甚么要做丫鬟?”侍剑眼圈儿一红,道:“做丫鬟,难道也有人情愿的么?我自幼父母都去世了,无依无靠,有人收留了我,过了几年,将我卖到长乐帮来。
窦总管要我服侍你,我只好服侍你啦。
”石破天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意的了。
那你去罢,我也不用人服侍,甚么事我自己都会做。
”
侍剑急道:“我举目无亲的,叫我到哪里去?窦总管知道你不要我服侍,一定怪我不尽心,非将我打死不可。
”石破天道:“我叫他不打你便是。
”侍剑道:“你病还没好,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再说,只要你不欺侮我,少爷,我是情愿服侍你的。
”石破天道:“你不愿走,那也很好,其实我心里也盼望你别走。
我怎会欺侮你?我是从来不欺侮人的。
”
侍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抿嘴说:“你这么说,人家还道咱们的石大帮主当真改邪归正了。
”见他一本正经的全无轻薄油滑之态,虽想这多半是他一时高兴,故意做作,但瞧着终究喜欢。
石破天沉吟不语,心想:“那个真的石帮主看来是挺凶恶的,既爱杀人,又爱欺侮人,个个见了他害怕。
他还去抢人家妻子,可不知抢来干甚么?要她煮饭洗衣吗?我……我可到底怎么办呢?唉,明天还是向贝先生说个明白,他们定是认错人了。
”心中思潮起伏,一时觉得做这帮主,人人都听自己的话,倒也好玩;一时又觉冒充别人,当那帮主回来之后,一定大发脾气,说不定便将自己杀了,可又危险得紧。
傍晚时分,厨房中送来八色精致菜肴,侍剑服侍他吃饭,石破天要她坐下来一起吃,侍剑涨红了脸,说甚么也不肯。
石破天只索罢了,津津有味的直吃了四大碗饭。
他用过晚膳,又与侍剑聊了一阵,问东问西,问这问那,几乎没一样事物不透着新奇。
眼见天色全黑,仍无放侍剑出房之意。
侍剑心想这少爷不要故态复萌,又起不轨之意,便即告别出房,顺手带上了房门。
石破天坐在床上,左右无事,便照十八个木偶身上的线路经脉又练了一遍功夫。
万籁俱寂之中,忽听得窗格上得得得响了三下。
石破天睁开眼来,只见窗格缓缓推起,一只纤纤素手伸了进来,向他招了两招,依稀看到皓腕尽处的淡绿衣袖。
石破天心中一动,记起那晚这个瓜子脸儿、淡绿衣衫的少女,一跃下床,奔到窗前,叫道:“姊姊!”窗外一个清脆的声音啐了一口,道:“怎么叫起姊姊啦,快出来罢!”
石破天推开窗子,跨了出去,眼前却无人影,正诡异间,突然眼前一黑,只觉一双温软的手掌蒙住了自己眼睛,背后有人格格一笑,跟着鼻中闻到一阵兰花般的香气。
石破天又惊又喜,知道那少女在和他闹着玩,他自幼在荒山之中,枯寂无伴,只有一条黄狗作他的游侣,此刻突然有个年轻人和他闹玩,自是十分开心。
他反手抱去,道:“瞧我不捉住了你。
”哪知他反手虽快,那少女却滑溜异常,这一下竟抱了个空。
只见花丛中绿衫闪动,石破天抢上去伸手抓出,却抓到了满手玫瑰花刺,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少女从前面紫荆花树下探头出来,低声笑道:“傻瓜,别作声,快跟我来。
”石破天见她身形一动,便也跟随在后。
那少女奔到围墙脚边,正要纵身上跃,黑暗中忽有两人闻声奔到,一个手持单刀,一个拿着两柄短斧,在那少女身前一挡,喝道:“站住!甚么人?”便在这时,石破天已跟着过来。
那二人是在花园中巡逻的帮众,一见到石破天和她笑嘻嘻的神情,忙分两边退下,躬身说道:“属下不知是帮主的朋友,得罪莫怪。
”跟着向那少女微微欠身,表示赔礼之意。
那少女向他们伸了伸舌头,向石破天一招手,飞身跳上了围墙。
石破天知道这么高的围墙自己可万万跳不上去,但见那少女招手,两个帮众又是眼睁睁的瞧着自己,总不能叫人端架梯子来爬将上去,当下硬了头皮,双脚一登,往上便跳,说也奇怪,脚底居然生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呼的一声,身子竟没在墙头停留,轻轻巧巧的便越墙而过。
那两名帮众吓了一跳,大声赞道:“好功夫!”跟着听得墙外砰的一声,有甚么重物落地,却原来石破天不知落地之法,竟然摔了一交。
那两名帮众相顾愕然,不知其故,自然万万想不到帮主轻功如此神妙,竟会摔了个姿势难看之极的仰八叉。
那少女却在墙头看得清清楚楚,吃了一惊,见他摔倒后一时竟不爬起,忙纵身下墙,伸手去扶,柔声道:“天哥,怎么啦?你病没好全,别逞强使功。
”伸手在他胁下,将他扶了起来。
石破天这一交摔得屁股好不疼痛,在那少女扶持之下,终于站起。
那少女道:“咱们到老地方去,好不好?你摔痛了么?能不能走?”
石破天内功深湛,刚才这一交摔得虽重,片刻间也就不痛了,说道:“好!我不痛啦,当然能走!”
那少女拉着他的右手,问道:“这么多天没见到你,你想我不想?”微微仰起了头,望着石破天的眼睛。
石破天眼前出现了一张清丽白腻的脸庞,小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月光照射在她明澈的眼睛之中,宛然便是两点明星,鼻中闻到那少女身上发出的香气,不由得心中一荡,他虽于男女之事全然不懂,但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就算再傻,身当此情此景,对一个美丽的少女自然而然会起爱慕之心。
他呆了一呆,说道:“那天晚上你来看我,可是随即就走了。
我时时想起你。
”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失踪这么久,又昏迷了这许多天,可不知人家心中多急。
这两天来,每天晚上我仍是来瞧你,你不知道?我见你练功练得起劲,生怕打扰了你的疗伤功课,没敢叫你。
”
石破天喜道:“真的么?我可一点不知道。
好姊姊,你……你为甚么对我这样好?”
那少女突然间脸色一变,摔脱了他的手,嗔道:“你叫我甚么?我……我早猜到你这么久不回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