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柚眼泪一下就掉下来。
他转过去胡乱擦了擦。
又丢人了。
路闻竹敛下眼,捏着他的脸左右看看。
“你还委屈上了？”
许柚就是很委屈。
“我没有想来酒吧，是他们骗我来的。
天气预报也没有说今晚会下这么大的雪，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跑这么远的。
而且,我很有安全意识的！我才不会和三个陌生人一起去酒吧，我是跟我发小一起来的。
我跟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双方父母都见过了,我们是邻居,青梅竹马......”许柚越说越委屈。
明明不是第一次胡芃闯祸让他背锅了，但许柚看见路闻竹,1cmx1cm的委屈也好像被放大成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路闻竹音色淡淡的。
“那你的小竹马呢？怎么不打给他让他来接你？”
“我打了呀。
”许柚老实巴交地眨眨眼睛,“但他关机了...”
许柚耳朵红了红。
…可能正在419吧。
路闻竹喉结滚了滚,气极他反而低低笑了一声。
“你还找过谁帮忙？”
许柚想了想。
“大师兄、陈竞师兄、我室友、大学同学......”
许柚咬下唇，声音越来越小。
他每多说一个人的名字,路闻竹的脸色就更冷一分。
许柚突然福至心灵。
他打开微信,在路闻竹的备注前面加上一个大大的“A”。
许柚狗腿地笑笑。
“嘿嘿,事实证明,还是师兄最可靠了。
下次我一定第一个给‘环卫局’打电话！”
事已至此，许柚总结了一下。
他被迫来酒吧，他好,师兄冒雪还来接他,师兄也好，所有的事都是因胡芃而起的,胡芃他坏事做尽！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和他做邻居！他这个人实在是太不靠谱了！连师兄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许柚坚定地点点头,不露痕迹又狗腿了一下，“完全比不上！”
当背景板又吹了十分钟冷风的小红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两声。
“哥，再站在外面我们仨就真要冻死了，不管有什么话，你俩能不能先回车上再说？”
小绿小红小黄自觉地一起挤后座，把副驾驶留给许柚。
路闻竹重新启动车子，开了几分钟。
小绿壮着胆子开口：“哥，你这路虎真帅，有空调啵？”
路闻竹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小绿不敢再贫。
“咳，哥，有点冷，暖气能不能开大点？谢谢啊。
”
路闻竹朝副驾驶看了一眼。
许柚小心翼翼搓着手，原本细细白白的手指被冻成十根胡萝卜。
红灯。
路闻竹脱掉羽绒服，递给许柚。
许柚眼睛骨碌碌的，暗中观察，还不确定师兄气消了没有。
“师兄，我不冷。
”许柚假装很乖，“萨摩耶是雪橇犬来的。
”
“我热。
”
路闻竹脱掉的外套原本是要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但现在副驾驶的座椅被他给霸占了。
许柚懂了。
他是衣架。
“收到！”
师兄的羽绒服，由他来守护！
许柚抱着羽绒服，好像盖了一床羽绒被子一样，一下就暖和多了。
外套上有一点薄荷味，清淡好闻，很有安全感。
许柚迷迷糊糊低着头，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到了胡芃他们订的酒店附近。
“哥，我们酒店就在那儿，拐个弯就到了。
”
小绿指给路闻竹看。
路闻竹把车停在酒店楼下。
小绿担心许柚准备怎么办，毕竟胡芃走之前把许柚托付给了他们：“都这个点了，弟弟你还回得去宿舍吗？”
许柚摇摇头。
坚决不回宿舍。
最近他们宿舍楼下的宿管阿姨换了，触发【河东狮吼】大招的概率提升到100%，现在回去，一定会被骂得很惨。
“不嫌弃的话，你也可以和我凑合一晚，反正胡芃他一时半会估计也回不来。
”
路闻竹按下车门解锁键，他音色淡淡的。
“这里不能停车。
”
小绿懂了，立刻麻溜地滚了。
许柚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4点半，只要再等一个半小时，宿舍楼下的门就开了，现在去开房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路闻竹打开导航。
“两百米后有家肯德基。
”
许柚咬下唇，他鼓起勇气。
“既然肯德基都可以，那为什么我们和麦当劳不可以？！”
麦门！
-
3分钟后。
白色路虎停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外。
许柚去窗口点完单，回到座位。
“这家店的皮蛋瘦肉粥竟然售罄了！好想吃皮蛋瘦肉粥...师兄我要去肯德基买皮蛋瘦肉粥要不要...”
许柚下意识放轻声音。
“…帮你带一份？”
路闻竹睡着了。
许柚只好一个人吃两份套餐。
许柚托着脸，小声嚼嚼嚼。
秀色可餐不是说说而已，帅哥的脸真下饭。
宿醉、熬夜叠加雪后的低温，让许柚的中餐胃彻底发作，吃完两份早餐，许柚还是好想喝皮蛋瘦肉粥。
许柚若有所思。
肯德基距离麦当劳只有800米，他买完粥立刻就回来，师兄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待一会儿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许柚犹豫了一下，路闻竹羽绒服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许柚手足无措地伸进去静音。
没过多久，对方又打了一个过来。
许柚偷瞄师兄一眼。
在叫醒师兄、挂掉电话和帮忙接电话间犹豫了两秒。
说不定对方有什么急事呢…？
许柚捂着嘴巴，小声开口。
“喂？”
“师弟，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师兄我好担心你啊！”
随着截稿日期的临近，陈竞的路闻竹分离焦虑恐惧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许柚眨眨眼睛。
“师兄？”
陈竞愣了两秒，差点没反应过来。
“柚子？怎么是你接的电话？闻竹呢？他现在在哪？”
许柚一脸无辜。
“在我旁边啊。
”
因为吹了冷风，许柚的音色糯糯的，还有一点哑。
“你让闻竹接电话。
”
许柚摇摇头。
“不行，他刚才太累了，已经睡了。
”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陈竞怀疑自己可能是咖啡喝太多，喝出幻觉了。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尖叫和抓狂的冲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大家都很忙，不是淫/秽信息就不要传播了。
”
陈竞语气罕见的严肃，他追问道。
“许柚。
”
“现在是凌晨四点。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
许柚眨眨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慢半拍反应过来陈竞误会了什么的许柚，整张脸都慢慢红透了。
“师兄你！”
陈竞露出一个章鱼哥收椅子的表情，他竟然还有点失望。
“这不能怪我，现在是凌晨四点，你和小路怎么会在一起？再说了，什么地方能让你俩一起睡觉？”
“啊？”
许柚怔住了。
“不是师兄你让路师兄去接我的吗？”
陈竞完全状况外。
“什么？”
“你看微信。
”
陈竞这才看到许柚三个多小时前发给他的信息，他恍然大悟。
“我懂了！一定是师弟他不舍得打断我写论文的思路，所以才会主动代我去接你。
”
甚至因为怕他跟着担心，都没有告诉他。
陈竞摘下眼镜，感动地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师弟对他也太好了，默默奉献，不求回报，还考虑到这么周到。
一顿饭已经不能抵消这个人情了，至少要请两顿才行！
“师兄，你现在还在实验室吗？”许柚发现了华点。
“是啊，最近在赶一个论文投稿，快截止了，在宿舍改怕影响室友。
”
陈竞戴上眼镜，他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
“哦对了，你这个定位的什么nightmare酒吧离学校不远吧？你小心他疲劳驾驶。
”
陈竞猛灌了两口黑咖啡提神，他累得长叹口气。
“哎，小路他陪我熬了两个大夜了...”
电话那头传来扇自己巴掌的声音，陈竞嘴里念叨着“醒醒！陈竞！醒醒！”，挂掉了电话。
许柚捏着手机，怔住了。
师兄为了师门，年纪轻轻，竟然就过上了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
上半夜陪伴师兄改论文，下半夜接送他这个小师弟，可他心里只有皮蛋瘦肉粥！
许柚痛定思痛，深刻反省。
做出了一个违背师门的决定——
他不吃皮蛋瘦肉粥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师弟，许柚打开电脑，决定看一会儿文献。
看着看着，许柚突然就理解了古代的昏君。
一边是让人电子ED的论文/奏折，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大帅哥/大美人，真的是很难让人不分心。
刚看完一篇让人怀疑人生的文献，一转头，就看见一张对自己眼睛很好的脸。
——封妃！
必须封妃！
许柚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路闻竹的睫毛。
许柚托着腮。
朕的闻妃，睫毛真的好长啊。
文献天然就具有极强的催眠效果，许柚才看了几篇，就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很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路闻竹早已经醒了。
坐在他旁边，低头看手机。
路闻竹递给他一杯咖啡。
“拿铁买一送一。
”
许柚如一个在沙漠中整整盘旋了七天七夜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
许柚扑上去猛吸一大口。
生命体征暂时稳住。
许柚咬着吸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闻竹。
同样是熬夜，路闻竹短发干净利落，眼下没有任何淡青，最可怕的是连外套都没有多少褶皱，风轻云淡，神色自若。
反观自己...
许柚用力按了按头发，手松开下一秒，就会立刻爆炸。
许柚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潦草了，像棵被狠狠摧残过的小植物。
许柚幽幽开口。
“师兄，为什么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困？”
这不公平！
“不知道。
”
路闻竹喝了口咖啡。
“可能因为ThatcherGene吧。
”
许柚边收拾书包边点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许柚动作慢吞吞的，故意落后半步，趁路闻竹去开车的时候，他火急火燎打开手机。
救命！
ThatcherGene又是什么？！
“闻”这个封号选得太好，师兄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等许柚打开车门，自信坐上副驾的时候，他已经和路闻竹对齐了颗粒度。
撒切尔基因，又叫做“短睡基因”，拥有这种基因的人每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就可以保持充足的精力。
许柚眨眨眼睛，看着师兄的眼神多出一份油然而生的敬意。
路闻竹——一款天选卷王。
即将路过肯德基，许柚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皮蛋瘦肉粥，他眼巴巴地问。
“师兄，可不可以靠边停一下？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
路闻竹看眼腕表。
——十点过一分。
“早市结束了，明天给你买。
”
许柚眼睁睁看着白色路虎和肯德基擦肩而过，失落地舔舔唇瓣。
“没关系，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吃。
”假的。
路闻竹送许柚回学校，但车开不进学生宿舍区，许柚在路边跳下车。
“谢谢师兄送我回来，给师兄添麻烦了！”
许柚探头挥挥手。
“师兄拜拜，路上小心。
”
许柚目送白色路虎转过弯，然后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回宿舍，直奔他暖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