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胆怯(3/3)
的那个兄弟?”
经了日本医生的一番抢救,厉英良终于保住了这一条性命。
“不清楚,需要调查。
”
两根筷子扎得刁钻,伤到了厉英良腿上的大血管,厉英良在半路上好容易悠悠吸进了一口气,逃过了窒息死亡的魔爪,随即又落入了失血过多的魔窟。
都进了日租界的医院了,他那嘴还没合上,李桂生还以为他是下巴脱臼了,托着他的下巴往上推了半天。
“万一真是怎么办?”
横山瑛这时中文水平有所恢复,站在一旁发了话:“送他去医院,他的血要流没有了。
”
“那正中我的下怀。
毕竟他是纯种的,我是半路出家的。
他应该比我懂得多。
”
围观的特务都看呆了,横山瑛也没想到领带这么长,他扯了又扯,简直怀疑自己要扯出厉英良的肚肠。
等到领带完全扯出来了,厉英良大张着嘴,依旧毫无反应。
有人狠命摁他的胸膛,有人扶起他猛拍他的后背,李桂生从暗中冲出来,抓着他的肩膀一顿乱晃:“会长,会长,您可别吓唬我们啊!”
“可他妈和你家有血海深仇啊!”
特务们不敢在法租界开枪,只能赶紧下车跑去看厉英良,横山瑛冲过来,眼疾手快的从厉英良口中揪出了领带一端,向外一扯——第一扯没扯动,于是横山瑛气运丹田,又是一扯。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家里的人也早死绝了,就算有仇,事到如今也该烟消云散了。
况且那都是上一辈的烂事,和我这一辈无关。
我很开明,不会搞母债子还那一套。
”
厉英良已经翻了好一阵子白眼了,沈之恒不大确定他的死活,不过无所谓,他本来也没有杀人的瘾,只不过是不肯吃哑巴亏。
“可你开明他不开明怎么办?你家上一辈的人把他妈害成那样,他要是一直记仇,从天而降又咬了你一口呢?”
他把厉英良放到了副驾驶座,自己发动汽车往法租界开。
横山瑛和建设委员会的汽车紧随其后,车内的人拔出手枪,隔着挡风玻璃瞄准了他的车尾。
及至汽车进了法租界地界,沈之恒推开车门,直接把副驾驶座上的厉英良掀了出去。
“那不是更好?我再糟也不过就是这样子了,他总不会把我咬成山精树怪。
万一他对我以毒攻毒,让我恢复了人类之身,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他对着司徒威廉一笑:“我会立刻收手,在租界里做养老的寓公,舒舒服服的等着老死。
”
横山瑛瞪着沈之恒,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末了决定先保厉英良的性命。
他的中文不大好,如今一惊,越发的不好了,索性后退两步让出了道路。
而沈之恒拖着厉英良向外走,一路走去楼下,上了自己的汽车。
司徒威廉不以为然的往后一靠:“你也太乐观了吧?万一他是个败家子儿和麻烦精,认亲之后就缠上你,缠你一生一世怎么办?”
沈之恒顺手抄起了桌上的手枪,然后问横山瑛:“我请厉会长送我一程,诸位不介意吧?”
沈之恒笑了起来:“败家子,麻烦精,缠上我,你这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横山瑛拔出了手枪,外头的人见势不对,也慌忙冲到了门口。
厉英良这时已经被沈之恒拎出了座位,众人先是看清了他那只扭曲了的左小臂,随后又发现了他大腿上扎着的一双筷子。
他面色紫红,已经憋得要翻白眼,两条腿还能勉强迈动,一步一个血脚印,血是从裤管里流下来的。
司徒威廉往沙发里一窝,是个不服气的样子。
沈之恒不和他扯淡,换了话题:“你妹妹是不是参加了什么唱诗班?”
他没见过沈之恒本人,可他见过沈之恒的照片。
厉英良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一头撞向了沈之恒的脑袋,同时拼命挤出了微弱的哀鸣。
沈之恒眼睛盯着横山瑛,脑袋一歪躲过了厉英良的一撞,同时心中暗暗叫苦。
人算不如天算,他本来可以安安生生的报个仇,吃个饱,谁能想到会有不速之客从天而降?一把拎起了身边的厉英良,他站起身,倒是不在乎和日本人撕破了脸皮——日本人都对他动用机关枪了,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司徒威廉一点头:“是啊,都参加好几年了。
”
横山瑛风尘仆仆的前来,可是推开门一抬头,就愣住了:厉英良直挺挺的张大嘴巴坐在椅子上,口中隐隐伸出领带的一端,而另一人把头埋向厉英良的颈窝,此刻闻声回头面对了他,他也认出了这人竟然就是沈之恒。
“那你帮我个忙。
”
他就是华北驻屯军特务机关的横山瑛机关长。
沈之恒把一桩任务派给了司徒威廉。
这人三十多岁,精干利落,做西装打扮,头上没戴帽子,露出剃得发青的寸头,像个大龄的军校学生,厉英良一看见他,心中登时一阵狂喜,知道自己又有了活路。
到了晚些时候,司徒威廉告辞离去。
他一走,灯火通明的沈公馆就寂静了下来,如同一座辉煌的坟墓。
沈之恒坐在吊灯下,慢慢去喝那两瓶血浆。
血浆冰凉,对他来讲,是甜蜜的美味。
身体慢慢向后仰靠过去,他在眩晕中闭了眼睛,这一刻,他昏沉满足,飘飘欲仙。
然而就是有人推门走进来了。
对鲜血的渴望,已经压过了他的食欲和性欲。
雅间的房门不应该就这么开了。
厉英良在里面请客,外头明着有他的手下,暗里还有李桂生带着伏兵,厉英良不发话,房里的出不去,房外的也进不来。
食色,性也。
很可惜,这句话对他不再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