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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大商圈资本巨鳄全文在线阅读> 第四章:创业者说

第四章:创业者说(1/3)

1) 亚细亚传奇是距成江五公里之遥的吉龙镇开发的一个旅游景点,特色是大众品味恶俗无趣,这里的老板姓冯,平州人,名声不是太好。

    陈昭河从不来这里,他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如果被人知道他来到了这里的话会引起物议的。

    不仅他不适合于来这种地方,陆红志同样也不适合,但是他们现在的确都在这里,当然不是在包房、舞池,而是在一间不为外人所知的房间里。

     房间很暗,灯光蒙胧,一个人无须来过也会知道它的功能,陈昭河坐在一张脏兮兮的沙发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那只同样脏兮兮的高脚杯,似乎这杯子中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陆红志也是一声不吭,坐在他的对面不停的吸烟,一支接一支,眼睛忽而瞟向对面的陈昭河,忽而转向虚空中的某一点,这时候的气氛很是怪异,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会有两个低俗的小姐进来打趣,这种出身低贱被迫以卖笑为生的女孩子在所多有,亚细亚传奇更是集中了这种女孩子的一个集散地,但是没有谁走进他们的房间,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扇从未开启过的门里此时居然会有两个男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陈昭河的心绪越来越烦乱,他抬起头,想说句什么,忽然遇到陆红志那红红的眼圈,呆了一呆,又心虚的把头低下了。

    突然之间陆红志用低微的声音叫道:“姐夫。

    ” 陈昭河犹如被蝎子蜇了一下,突地跳起来:“别,别,你千万不要这么叫。

    ” 他的声音惊恐焦惶,就好象陆红志叫出来的这个称呼是一个恐怖的魔咒,它会唤醒沉睡在他心中的魔鬼。

     陆红志却不予理会,仍然是坚决的又叫了两声:“姐夫!姐夫!!” 陈昭河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呜咽声:“红志,你怎么可以这样叫,如果你姐她知道了的话……”陆红志却突然双手扶着桌几站起来,俯身向前,一双红红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在陈昭河身上:“姐夫,此时此地,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叫你一声姐夫,是因为在我的心里,你才是我真正的姐夫,虽然你和我姐姐绝无可能走到一起,但是如果你要是知道我姐她从来就没有忘情过你的话,你就会知道我这样叫是有道理的。

    ”“道理?”陈昭河揩揩额头上的冷汗:“什么道理?” 陆红志却不再说话了,他的目光茫然的在房间里来回棱巡着,毫无预兆的改变了称呼:“陈董,你放心好了,这是我第一次叫你姐夫,也是最后一次了,此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点,你再也不会听到我这么叫你。

    ”这番话是以一个副市长的身份在做出保证,陆红志可以触景生情,动情的称呼一个与他的家族毫无关系的男人叫姐夫,但平州市副市长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陈昭河垂着头,始终保持着沉默。

     人生有太多的事,因为岁月久远而失真模糊,人生同样有一个伤痛,那就是景色太近而无法看清楚其细节。

    陆红志此时忘情而动,叫出一声姐夫来,正是这样一个缘由所在。

    “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

    侧身南望涕沾襟。

    美人赠我金琅(王千),何以报之双玉盘。

    路远莫致倚惆怅,何为怀忧心烦伤。

    ”陆红志所提起的那首令陈昭河变色的四愁诗,隐藏着一个已经湮没于岁月尘埃之中的故事。

     陆红志的姐姐叫陆红郁,与陈昭河高中同学,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学生,女孩子的身体发育及成熟期早于男孩,所以女孩子会对外界的关注目光更为留意,喜欢打扮,讲究吃穿。

    而男孩子则不然,即使象陈昭河这样的人物在少年时期也脱不了标新立异炫耀自我的臼巢,这种方式大多具有明显的攻击性,表现出来就是幼稚的反社会行为——聚众打架团伙围殴。

    用当时的评判眼光而论,陈昭河和陆红郁是两个坏孩子,他们就是在这种目光中成长起来,并因应周围对他们行为的评价而确定自我的成长方向。

    两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的轨迹未必一定会相交,但两个坏孩子的轨迹却有着交叉的必然性。

     早年的平州地区以行业划分分为三大块:地方、铁路和水北。

    陈昭河是地方出了名的不良少年,而铁路及水北也各自有着各自的流氓势力团伙。

    因为陆红郁过早成熟,体态婀娜清纯娇丽,女孩子的天性又性喜招摇,终于引起了来自于铁路的一些不良少年的觊觎,他们聚在一起在路上拦截放学回家陆红郁,要借她的青春玩一玩,这种事情在所多有,发生在那个时代并不具特殊意义,但是这却是陈昭河与陆红郁两人的人生轨迹交合的契点。

    班级里最漂亮的女同学被人欺负,这无异于是对全班同学的羞辱,而且对方是铁路人马侵入地方势力领域,陈昭河当仁不让,挺身而出,率平时与自己一起寻衅打架的小伙伴出马,和对方展开了群殴,这场少年流氓的打斗很快也把不甘寂寞的水北势力团伙卷了进来,三方在郊外的养殖场、码头边、铁路沿线等无人的空旷地带进行了十几次大规模的群殴。

     偏巧在这个时候成年人也因应国内政治的需求进行着残酷的武斗,陈昭河他们的行为得不到制止和疏导,打架的方式越来越残酷,终于有一次,一个少年在群殴中腹部中刀而死,这才引起相关力量的介入,肇事者连同他的同伙十几个人迅速的遭到了镇压,其余的小流氓做鸟兽四散,陈昭河也被校方开除,只是因其侥幸才未被追究刑事责任,少年的陈昭河终以这种方式领略了人生成长的残酷意义。

     从他仗义替陆红郁出头,到相关力量介入为止,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这一年多来各方小流氓团伙中滋生了太多的由头,绝大多数人都把最初打架的原因忘记了,但是陈昭河却无法忘记,他打架的目的就是为了眩耀于漂亮的陆红郁之前,此后的人生更是告诉他,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越是简单的道理,就越是难以看透,人们总以为生命的价值应该更沉重才会得以凸显,而陈昭河却清楚人生的真相,堪破令他的思想成熟,能够站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俯视天下苍生,但是,他仍然不过是一个无业游民而已,所谓洞察人情俯视苍生云云,还需要这个社会为他提供足够的舞台。

     2) 陈昭河这代人的幸运在于,当他们的思想在苦难的磨砺中日瑧成熟的时候,一个全新的市场经济铺就的舞台在他们面前展开了,此时再也没什么能够竭阻他们这一代人被压抑已久的创造力的井喷与爆发,所谓的时代英雄正是他们这些秉承了前人的宏大理想寄望于个人奋斗的前行者的意志体现。

    但是,个体的意志既缺乏理性的关注,更多时候也与公众利益形成对恃之局,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如其所愿的获得理性支持,击败一盘散沙的公众利益而获得无限成长的空间。

    在一些人志得意满获得成功的同时,另一些人却或是郎铛入狱,或是销声匿迹,或是流落街头,或是意志消沉一撅不振,陈昭河属于后者,他的势力范围从平州市地方中学被压缩到深圳市区蔡屋围人行过街天桥上,他穿着仅能遮住身体羞人部位的肮脏衣裤,裸着被紫外线严重灼伤的红黑色皮肤,腿部溃烂的伤口泛着熏人的恶臭,跪伏在地上向每一个路人哀求着怜悯。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乞讨的生活似乎永无止日,但是陈昭河如何会甘心一个乞丐的生存方式?他拼命的挣扎,与命运相抗争,只要凑足了钱,他就会洗个澡换身新衣服,到工地或是什么地方碰运气,企翼能够找到一个能够维持他生存的工作,但是他的年纪太大了,已经不适合为那些创业者提供最初的原始积累。

    最终他只能是无望的回到蔡屋围人行天桥上,眼望着那些功成名就志得意满的人在他面前往来穿棱,而他所能够提供给对方的却只是卑微的磕头与苦苦的哀求。

    尽管他知道没有人需要另一个人的哀求,可是他所能提供的只有这些,多少次他甚至考虑过从天桥上一跃而下从此一了百了,但是他心中燃烧的欲望中止了他的短见之举,他要在这里继续等待下去,终有一天会有他时来运转的那一天。

     只要他的意志仍然具有感知的力量,陈昭河就永远也不会忘记陆红郁打着遮阳伞从天桥上走过来的情形,他从来不相信命运会抛弃他,早在陆红郁出现之前就有了一种焦燥的心理感应,这时候的陆红郁已经从一个少女成长为一个风韵悠扬的美丽女性,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可是他不敢叫她的名字。

    这时候的陆红郁是多么的高贵啊,她那优雅的气质透露着不尽曼妙的风情,高耸的胸乳与纤巧的腰身行走之间奏响起一首唱颂千古的情歌韵律,而他陈昭河却处于人生最低点上,落难公子雪中巧逢富家小姐的故事早已失去了它的历史依据,陈昭河无法把握住他一旦开了口后有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陆红郁走了过去,富节奏的高跟鞋声囔囔远去了,陈昭河颓然瘫倒,把他的头重重往水泥浇铸的桥面上撞去,他错过了一个机会,上天垂青于他,但他却因为一时的懦弱而没有把握住,这使他对自己的怯懦与卑微感受到极度的恸伤。

    他的耳边好象出现了幻觉,那囔囔的高跟鞋声又回来了,这怎么会可能呢?可是当他抬头一看,陆红郁真的又走了回来,看样子她是蹬上这座人行天桥看风景,虽然这里没有花草树木,但桥下川流不息的轿车却是盛世昭华的一大景观。

     “陆红郁,”陈昭河鼓足勇气,叫了一声,这一声太微弱了,而且带着明显的低贱气息,他乞讨日久,已经习惯于这种卑微与低贱了。

    陆红郁听到叫声之后,踮起脚尖,向深交所方向伸长颈子看了过去,她以为是有人在远处叫她的名字,绝无可能注意到眼前的乞丐。

    她那白玉般晶莹的颈上戴有一串价值不菲的项链,陈昭河久已麻痹的思维迅速运转起来:“陆红郁,你这样戴着项链太危险了,会和我一样遇到劫匪的。

    ”陆红郁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个乞丐,任何人可以尝试一下这个经历,被一个最卑微的乞丐叫出你的名字,这意味着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陆红郁的反应很正常,她掉头就跑,如果不是因为过于慌乱而跑丢了一只鞋子的话,这件邂逅也就会到此为止了。

    陈昭河拼命叫着自己的名字,鼓起勇气对低头弯腰捡鞋子的陆红郁说道:“陆红郁,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就是陈昭河啊,就是中学时为了你和人打架的那个陈昭河。

    我带了两百万来深圳做生意,遇到了劫匪被抢得光光,还被他们给打成了这副模样。

    ”陈昭河这样说的目的是要告诉陆红郁,我和你一样的拥有社会地位,我目前的凄惨只是一个偶然而暂时的现象,我和你之间并不存在交流或是沟通上的障碍。

    他的心理攻势奏了效,人们会害怕一个乞丐,仅仅乞丐与我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所遵遁的理念、所奉行的游戏规则与我们迥异,但是一个遭到劫匪抢劫的有钱人就不同了。

    陆红郁拿着那只跑落的鞋站起来,仔细的看了看陈昭河:“天,天呐,陈昭河,你怎么会成了这么一副模样,我还以为你是个要饭的呢。

    ” “虽然我还没有要饭,但实际情况也已经差不多了。

    ”陈昭河将那只从不离手的塘瓷缸子悄悄踢到身后:“陆红郁,要是我早两天遇到你的话,我会在威尼斯酒店为你摆酒接风,可是现在,”他突然失笑起来,口气中恢复了久已陌生的倨敖与狂妄,就好象他刚才说过的话是真的一样:“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已经沦落到需要朋友帮助的地步了。

    ”这一番话说得很象是拙劣电视脚本中的台词,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在心里早已把这段精心措辞背得烂熟,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开口的时机。

    现在,这个时机终于来到了。

     陆红郁惊慌的往深圳证券交易所方向看了看,急忙忙的从随手携带的坤包里取出一叠钱,递到陈昭河手上,她的声音低得极低,分明是怕被别人听到:“你拿着钱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洗个澡治治伤,还有这张名片,上面有我的大哥大电话,你住好之后拨一个电话过来,听着,一旦拨通你就马上挂掉,千万不要跟我通话,你的电话号码会留在大哥大上的,我会找时间另给你打过去的,记住了吗?” 然后她顾不上再看陈昭河一眼,穿上鞋急匆匆的向深交所方向跑去,那里有一群人正在等着她,肆无忌禅的喊叫着她的名字。

     陈昭河完全听从陆红郁的吩咐,先到威尼斯酒店住下,他这个毛病一直到功成名就才改过来,酒店一定要最高档的,女人一定要最具风情的,部属一定要最优秀的,饭菜一定要最精美的,沦落为乞丐也没有纠正他凡事务求最好的苛刻,只是暂时中止了而已。

    手里一有钱,他就故态复萌,花天酒地起来。

    等到陆红郁给他的钱快要花光,他这才感到几分慌乱,幸好陆红郁这时候打通了他房间里的电话,过来看他来了。

    这时候他才知道陆红郁已经嫁了人,而且是入嫁了豪门,她的丈夫是军方一个重要人物的儿子。

    她的公公是曾经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一生酷爱摆弄枪支,最喜欢的就是到学校里做爱国主义报告,给那些童稚少年讲述他当年杀日本人国民党的故事。

    听陆红郁的口气,因为门庭门楣的关系,她在婆家很是受气,婆家一家人都瞧不起她凡事小里小气的穷家门风,拿她当一个免费的保姆使唤,让她受尽了委屈,她这一次来深圳是陪公公婆婆看望老战友,只能偷偷出来在他这里坐一会儿,马上就要赶回去。

    陈昭河听后默默无言,难道这个时候他还能象少年时代那样挺身而出吗?他只能保持沉默。

     晚上的时候,他又接到了陆红郁的电话,电话中她的声音带有说不尽的兴奋:她的公公婆婆和老战友要去香港、东南亚转一转,把她带在身边不适合,就让她一个人先回去,现在她终于获得了自由,就立即打车跑来和陈昭和叙旧。

    他们整整说了两天少年旧事,没有去任何地方游玩或是参观,到了第三天他们乘飞机回到平州。

    但是陈昭河因为长时间的行乞留下了让人厌恶的恶习,不仅是缺乏自信,而且时不时脱口叫出一声“行行好,可怜可怜我”等诸如此类的乞丐专用职业术语,经常令陆红郁为之侧目,起了疑心。

     3) 尽管陆红郁再三追问,但是陈昭河绝口不承认自己曾经是一个乞丐的事实。

    这不是为了一个男人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在内心中否定做为乞丐的自己,只有如此他才有可能彻底摆脱那种卑微低贱心态对他的影响。

    回到平州之后,陆红郁时常来他这里坐一坐,有时间坐得时间长一些,大多数时候停留的时间却很短,这个美丽的女人自有她自己的愁伤,她那纨裤子弟的丈夫不争气,在外边惹出无数的风流韵事,而她却无可奈何,最多只能在陈昭河这里回忆一下快乐少年时代,聊以抚慰她那无奈的寂寞愁伤。

     来往的次数多了,陆红郁注意到陈昭河身上许多令人厌恶的怪癖,这些恶习一部分是男人所固有的:不修边幅,不注意礼节,另一部分是陈昭河行乞期间养成的:看人时眼睛不敢抬起来,脸上总是装出一副可怜模样。

    所有的这些怪毛病不仅会妨碍一个男人的成功,甚至降低他做为一个平常人的品味和地位,于是她有意识的指点陈昭河,无论她的生活是否如意,毕竟她生活的环境给了她足够的经验与才智,整整半年的时间,她象训练一条宠物犬一样训练陈昭河走路的姿式、说话的语气、看人的眼光、思考的方式、服饰的搭配,甚至包括内衣的品味,陈昭河对此有着高度的敏悟与感知,很快就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谈诗论歌,陆红郁更不例外,她最喜欢的就是张衡的四愁诗,陈昭河为了讨她欢心——以便让她多来他家几次——专门请人写了幅四愁诗的条幅挂在他那狭小的陋室里: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坂长。

    侧身西望涕沾裳。

    美人赠我貂衣(詹衣俞),何以报之明月珠。

    路远莫致倚踟蹰,何为情忧心烦纡?没有想到陆红郁看到这首诗后竟然失态的放声大哭,哭得陈昭河目瞪口呆束手无措,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陆红郁觉得陈昭河这人既有心机,又知道投人所好,头脑聪明,气魄过人,只是未逢时机所以才会潦倒至此。

    她决定尽全力帮助这个老同学,她找到自己的弟弟,时任平州计委主任的陆红志,让陆红志替陈昭河安排个工作。

     陆红志答应了姐姐的要求,把陈昭河安排在平州水泥厂做财务科主任。

    其实陆红志对走他姐姐门路的陈昭河很是恼火,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让陷入这种尴尬局面难以自拨的姐姐难堪,只是授意水泥厂的厂长找了借口将陈昭河开除出厂,以此让姐姐明白她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不值得,好让陆红郁死了这份心,中止和这个男人不清不白的来往关系。

     但是陈昭河进水泥厂之后,做了一件轰动平州的大事,他把厂子里积压几年销售不出去的成品全部卖掉了,让陆红志目瞪口呆。

     平州水泥厂是一家国营老厂,仅退休职工就有近两千人,包袱沉重,再加上散装水泥销售不畅,几年来成品积压多达近千万吨,负债累累的水泥厂已成为计委主任陆红志的一块心病,省里市里每次开会都提起这个问题,再加上领不到工资的水泥厂职工动辙就开着卡车到省府门前游行示威,高呼要吃饭的口号,搞得陆红志就连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陆红志才故意把陈昭河安排进水泥厂,陈昭河你他妈的不是本事特别大吗?连堂堂计委主任的老姐都敢泡,现在我让几千号吃不上饭的工人围着你天天要工资,看你还有什么精力泡我老姐。

    果不其然,陈昭河上班第一天,就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工人堵在了办公室里,双方对话还未展开,工人阶级的铁拳就砸了下来,好好的水泥厂就是让陈昭河这些钻营者给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工人们气苦在心,不打他打谁?打得陈昭河满地乱滚,直到他为了求生迫不得已,大喊一声:“别打了,只要你们别冲动,我保证这个月底让你们拿到全部欠发的工资!”工人们顿时停了手,问他拿什么来保证,陈昭河又不是神仙,哪有这么快的就能够想出办法来?就回答说:“我的保证就是你们的信任,只要你们相信我陈昭河,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水泥肯定会有销路的,现在南方基建正热,咱们的水泥怎么会卖不出去?一定会卖得出去的。

    ”然后他开始频繁的向各地打电话推销水泥,但是结果却令他非常失望,没有一家企业或工地愿意订他的货,那么,这里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晚上,陈昭河回到家里,坐在屋子里苦思愁想,深圳街头乞讨时的一幕历历在现,他永远也忘不了震惊中国的国贸大厦建设速度,他以一个乞丐的身份亲眼目睹,那简直是一个奇迹,一天起一层楼,当时工地上的建设者们是何等的豪迈,他们……等一等,陈昭河发现了问题:不对不对,如果深圳物业集团买了他们平州水泥厂的散装水泥的话,国贸大厦还能一天起一层楼吗?怕是半年也盖不起一层来!他终于找到问题的症结了,问题出在成品的形态上。

    狂喜之下,陈昭河掉头冲出门去,正遇陆红郁又来看他,他喜而忘形,上前一把抱住陆红郁,却遭到了陆红郁的拼命反抗,在她心目中陈昭河只是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与她高贵的身份不相衬的朋友,她来到陈昭河家就已经屈尊俯就了,陈昭河难道还不知足,还想得寸进尺吗?陈昭河只好松开她,退后几步,揉着脸上被陆红郁抓伤的痕迹,讪讪的看着余怒未消的陆红郁快步走远。

     第二天一早,平州水泥厂门口就聚集起了一群已经半年没有拿到工资的退休职工,他们听说新来的财务科长答应今天发工资,所以都早早的赶来了。

    陈昭河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下走进那间寒酸的办公室,拿起电话继续拨打昨天已经打过的长途:“你好,我这里是平州水泥厂,我想问一下你们需要不需要水泥预制板和水泥桩柱?”对方立即用懒洋洋的口吻问道:“你们的预制板块是什么结构的?规格又是多少?”陈昭河回答道:“我们厂是专为高层建筑提供成品的加工厂,型号规格比较全,但你们要是要的话一定得够量才行,小单划不来。

    ”对方恼了:“什么叫小单?我们订十万块400乘1600的,你们有那么多吗?吓不死你们才怪!”陈昭河笑了:“如果没有,我干嘛要给你们打这个电话呢?”放下电话之后,他看了看正站在门口对他怒目而视的厂长,急忙站起来赔着笑脸说道:“厂长,刚才有电话来订咱们的货。

    ”厂长象是看一只怪物一样盯着他看:“别瞎说,咱们的货怎么会有人要?”陈昭河急忙拉起厂长的手,讨好的谀笑着:“厂长,有一个办法,肯定能让咱们积压的水泥全部销出去。

    ” “什么办法?”厂长一边剔牙,一边厌恶的听着。

    陈昭河急忙笑道:“我们只要把水泥再进行一道加工,制成板块和桩柱……”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厂长粗暴的打断了:“陈昭河,你他妈的别胡思乱想行不行?咱们是水泥厂,不是水泥桩柱厂,你他妈的知不知道,华西建筑想让咱们把200公斤的包装袋改成100公斤的,就这我都没答应他,哼,还你妈的水泥桩柱呢,你做梦!”说罢,厂长撵苍蝇一样轰开陈昭河,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陈昭河哈吧狗一样的一溜小跑追在后面:“厂长厂长,你先别急呀,要货的是我在深圳的一个朋友,他老家就在武夷山下,武夷山上有一棵大红袍,地球上就那一颗,那茶叶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我那朋友家里藏了两包,厂长你要是需要,我跟朋友求个情。

    ”老厂长生平不嗜酒色,就爱喝茶,听到陈昭河的胡诌八扯顿时动了心:“真的?”陈昭河媚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咱们也别让我的朋友太为难是不是,找几家小水泥厂把咱们的水泥加工一下,就算是帮他一个忙吧。

    ”厂长闷闷不乐的抚着下巴:“再加工成板块桩柱,哪他妈有钱呐,试试看吧。

    ” 4) 果然如陈昭河所言,水泥厂在周边找一些小工厂将散装水泥全部加工成成品之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销售一空。

    陆红志闻听这个消息,说什么也不肯相信,他扔下正在陪同的省里客人,开车赶到水泥厂,随后几个市长全都赶来了,大家满腹狐疑的盯着那空空荡荡的仓库,怎么也猜不到那个出了名的笨厂长究竟用了什么招术。

    等厂长解释清楚之后,大家恍然大悟,当然,经厂长一解释,这个点子就成了他厂长个人的功劳。

    当时陆红志兴奋得手舞足蹈,把厂长拉到了一边:“干得好干得好,只此一功,你就是平州国企解困第一功臣,对了,我吩咐你办的另一件事怎么样了?”厂长翻了翻白眼:“陆主任,你那件事我办不了。

    ”陆红志急问:“怎么办不了?”厂长犹豫再三:“我要是照你的吩咐把陈昭河开除的话,工人肯定会把我家的房子一把火烧掉的。

    ”陆红志大诧:“这是为什么?”厂长苦笑道:“陆主任,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馊点子是他陈昭河的,除了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每个工人都知道。

    跟你说陆主任陈昭河真他妈的不是个玩艺儿,咱们是国家正规的水泥厂啊,怎么能这样低三下四的卖水泥呢?这次我认了,以后就是让工厂的工人全都饿死,水泥也不能再这么卖,一袋也不能卖!真是太丢人了!我现在都没脸回家了。

    ”陆红志急怒攻心,口不择言:“操他妈,陈昭河怎么可以这样乱搞?我调他去啤酒厂,我就不信整不死他!” 于是陈昭河就被调到了啤酒厂,啤酒厂的情形远比水泥厂更惨,首先是啤酒的质量上不去,喝两斤白酒没事的人喝一瓶平州产的啤酒就会立即被放倒,人称平州啤酒厂为平州麻醉药厂,这个比喻一点也不夸张,真的有人得了病进医院开刀前,提出的要求是不打麻药,而是喝瓶平州啤酒。

    要是这种质量的啤酒也能打开市场销路的话,那他陈昭河可就真的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

     陈昭河不是神仙,但他对市场有着天然的敏悟才能,他发现平州市面上的啤酒价位多数在一元左右,好一点的也不过三元出头,五元以上的高价位啤酒空缺。

    这一次陈昭河比上一次更聪明了,他不再胡乱出什么金点子馊主意了,而是天天跟在厂长屁股后面拍厂长的马屁,没多久,厂长就被他拍出来一个好主意,先弄来笔银行贷款从德国请来专家技师,选用优质大麦芽发酵后酿成高质量的啤酒,然后却不规模生产,只是小批量的提供给宾馆酒楼,当然是高价位。

    市面上即使是想买你也买不到,就连平州市长想喝几口也得让陆红志打电话找厂长批条子,一下子就让平州啤酒厂声名大噪。

    资金的迅速回笼使啤酒厂面貌一新,想进啤酒厂工作你必须有门路弄来市长的条子才行。

     麻醉药品质的平州啤酒被陈昭河搞出这么一个局面,令陆红志羞恼之余,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他重新对陈昭河的才干进行了评估,得出的结论是:此人做具体工作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但是政治上不成熟,有必要控制使用。

    于是他立即做出决定,让陈昭河去平州二毛试一试。

     试一试的意思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平州第二毛纺厂一年前还是家充满希望的企业,但是有一天,从不知是香港还是新加坡来了个女推销员,这个女推销员年轻美貌,说话哆声哆气,一双大眼睛里总是含着说不尽的情义,皮肤细嫩得叫男人看了就忍不住的流口水,她打通关节请二毛的武厂长在海星城的雅间吃饭,吃饭也不说好好吃,一双脚在桌子底下老是乱动,搞得武厂长心痒肉麻。

     武厂长是过来人,警惕性很高。

    他当年能够当上这个厂长,就是因为有一天夜里他带着前任厂长的老婆小舅子大姨子等人将前任厂长和厂子里的一个流水线上的女工堵在了床上——前任厂长姓阮,他有一个规矩,凡是想换工种的女工一定要积极靠拢组织,也就是要靠近他才行,靠阮厂长最近的地方就是在床上的时候了,方便于双方交流嘛——出了这事之后,阮厂长的老婆不肯罢休,闹到计委,闹到轻工局,闹到纺织工业局,闹到组织部。

    这个黄脸婆那一阵子真是出尽了风头,天天神情亢奋的拿着老公和那个女工的裤叉奔走于各大部门机关之间,仔细的指点给大家短裤上遗留的痕迹并加以详细说明,添油加酱的一遍又一遍讲述阮厂长与女工当时的动作姿态,她绘形绘色的讲述被称为平州机关事业领导干部搞破鞋经验报告交流会。

    她兴致勃勃的折腾了整整两个月,直到害得前任厂长声名扫地无颜见人,最终被撤了厂长一职,她这才闭了嘴不吭气。

    阮厂长扫地出门,武厂长走马上任,经过对前任错误思想根源的认识及反思,他首先有效的对自己的家庭进行了治理整顿,防止后院起火动摇根基,在工作中则保持高度的警惕性,警惕性的意思是注意不要让人抓住,这种事只要不被人当场抓住就有惊无险。

    当时的干部就是这个样子,经济错误犯得,作风错误犯得,大家都在偷偷的犯这两种错误,就你不犯,这岂不是太脱离组织了吗?只要不犯政治错误,站稳立场,坚定不移的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是问题还是出了,问题就出在海星城的那间雅间里居然他妈有一张长沙发——这张沙发是谁他妈的摆在哪儿的呢?事后武厂长反思再反思,始终坚持认为那张沙发是敌对势力拉拢腐蚀革命干部的一个阴谋——武厂长就是被那个女推销员按倒在长沙发上,惨遭美貌多情的女推销员蹂躏,就在武厂长被蹂躏得要死要活十万火急的关头,女推销员却停了下来,忽然要他在一纸合同书上签字,签字就签字,不过就是五车蜡染成品嘛,随便找个库房的角落放那里做为企业的固定资产等着盘活就行了。

    当下武厂长看也没看就签了字——这心急火燎的要紧时候谁有心情看那玩艺儿? 那五车蜡染布很快就运来一车,不过不是一辆卡车,而是一列火车,火车头后面竟然挂着三十二节货车皮,据说这是第一列火车,后面还有四列——合同规定的五火车的嘛。

    当时武厂长说不出来的惊骇——那条百媚千娇的美女蛇是不是想把全世界的蜡染布全卖给他?——急忙到处寻找那纸合同书,但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合同书早被他儿子叠了纸飞机从窗口飞了出去。

    从那一天开始,平州二毛就被扯进一串官司之中,这官司不打不行啊,小小的平州不过才一百一十六万人口,这么多的蜡染布得穿多少年? 好在平州法院是自己家开的,判二毛胜诉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让陆红志头疼的是,天底下不止他这一家法院,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那些蜡染布涉及到五个省的四十多家企业,他平州二毛厂要是撕毁合同的话,四十多家企业一多半就会立即关门,兹体事大,不可不慎,慎的意思就是说平州第二毛纺厂不能不依法经商,一句话,付钱吧你武厂长。

     武厂长悔恨惊怒交加,一气之下病倒了,躲到了远在柳州的亲戚家里养病,说什么也不露面了,留下第二毛纺厂这么一个烂摊子给市里省里,让陆红志哭都哭不出来。

    平州第二毛纺厂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间被掏得空空,一笔笔银行贷款刚刚到了帐上就立即被划到了外省,市里做出紧急决定,号招广大群众积极抢穿爱国布,但广大人民群众爱国是肯定的,蜡染布却是坚决不肯穿的,那五列火车皮就这样扔在铁道线上,连小偷都懒得光顾。

     陆红志坚持认为,陈昭河如果有良心的话,应该感谢他把陈昭河弄到二毛厂的英明决定。

    武厂长躲起来了,所有的部门科长都去了夜市摆摊,陈昭河走进空无一人杂草丛生的厂区,再到铁路上看看那五节火车皮,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只不过他到底应该怎么干,这事却没人说话了。

     陈昭河爬到货车顶上,看了看那数不清的蜡染布之后,就坐在车顶上抽起烟来,后来他把烟蒂抛开,看着那一抹光线划空掠过,立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马上跑去找陆红志,当时陆红志正在机关的小食堂陪着工商银行省分行的郭副行长喝酒,郭副行长这人酒量特大,说好了他喝三杯陆红志喝一杯,但人家老郭脸色还没有什么变化,这边陆红志早已是立脚不稳东倒西歪。

    听到有人找陆红志趁机逃席,出来一看,竟然是陈昭河这个家伙,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陈昭河,你不去想办法把布卖掉,跑这儿来干什么?” 陈昭河急忙低声下气的赔笑道:“陆主任,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把那些积压的蜡染布全部卖出去,而且还是高价。

    ” 陆红志象看一个怪物一样盯着陈昭河上上下下的看,这个陈昭河全身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从袜子到裤衩,每件衣服都是他老姐陆红郁花钱买的,这他妈的也算得上一个男人?真是给男人丢尽了脸面,他毫不客气的照陈昭河脚上吐了一口痰:“你到底想怎么做,快点说出来,没看我这儿正忙着呢吧。

    ” 陈昭河涎着脸走过来,低声说道:“陆主任,我的办法就是,把那五车皮蜡染布一把火全部烧掉!” 陆红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酒力上涌,站立不稳,但他还是对陈昭河的建议给予了一个清醒而客观的评价:“陈昭河我操你妈!” 感谢舞文朋友们的厚爱,《大商圈·资本巨鳄》贴了一个月了,对这篇东西总体的评价是不如人意的,但有什么办法呢?开了贴,就硬着头皮往前拱吧。

     贴子贴到这里,也应该停一停了,就算是个互动游戏吧,大家都来动动脑筋: 如果你是《大商圈·资本巨鳄》中的陈昭河,如何解决他所遇到的营销难题?回答时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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