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停滞的过去(3/3)
现场几乎没有完好的椅子,列车内所有的陈设差不多都被压得变了形,在那一大堆东西下面还能看到女人的头发,或者苍白的四肢,它们一动也不动,就像塑料做的模型。
周玦不敢自己看,他怕看到死人的脸。
毕竟不是什么仵作、法医,面对尸体,周玦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恐惧和排斥。
他小心地往前走,心中抱着一个侥幸心理,也许再通过一节车厢,他就会回到五年后,那个时候陈昊他们都在。
不过,现在他必须孤军奋战,至少目前没人可以拉他一把。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走出了车厢,外面是一块荒地,此时他一个背包也没有,没食物没水,如果突然窜出一只野兽,他连防身的东西都没一件。
周玦在纠结是否要走出这列火车,他本能地认为,走出去说不定就再也走不回来了,到时候可能永远和陈昊他们失散,他会消失在现实生活中。
就在他退缩地想要转身的时候,突然身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周玦本来就没站稳,便一下子从火车上摔了下去。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扭动着双手,可能筋骨受了伤,疼得脑门儿直冒冷汗。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故意推他下车,扭头看向车厢,可车子内依旧死寂,他愣住了原地。
这回他真的急了,头一次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四处张望。
车厢内连一丝生气都没有,就像一个被摔破的巨大罐头。
周玦感觉哪儿都有危险,真可谓是进退两难。
就在他的大脑慢慢被这样的寂静麻木时,突然他听到不远处的林子里传出了沙沙的响声,像是摩擦塑料袋发出的声响。
他被这种不安的骚动所吸引,心中很矛盾,又不自觉地踏出了第一步,朝那片林子里走去。
他踩着斜坡上的石子爬出了铁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现在只是秋天,但他感觉非常冷。
他抬头看着天空,灰蒙蒙的,几乎要掉下灰来,突然他想到了《寂静岭》那款游戏。
到现在,他都无法理解游戏里面的人到底是死还是活,就像他现在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生死一样。
林子的深处刮来一阵阵寒风,就像对面有一台鼓风机持续吹出来似的。
他裹紧身上的外套,头发被吹得非常凌乱。
他觉得这季节像是寒冬,而不是秋季。
周玦终于走到了怪声的发源地,他咬着牙,拨开那些枯黄的杂草,看到里面堆了许多东西,有铁锹,有绳子,甚至有炸药。
在这些东西的边上,还有好几只旅行包。
他顺手打开了一只旅行包,发现里面有食用罐头和一些纸。
他认出纸上的内容和莫名寄到陈昊家的资料一模一样,细细一看,他还发现在这些东西中有一张完整图纸,这是资料中所没有的。
那是一张地图,上面有汉字、数字,还有少许英文字母。
这些东西组成了一组类似解码暗号的信息,但是他没有办法看明白。
于是,周玦很聪明且很实际地选择把这份地图直接揣进怀里。
就在他害怕有人会发现他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激烈的惨叫,接着便是争吵声。
周玦以为他的行为被人发现了,又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慌张中选择躲在了一个隐蔽角落里。
他手里没有反抗的武器,大脑里构思要怎么进行周旋和抵抗。
声音越来越清晰,周玦听到吵闹声中居然有他熟悉的声音,那是老赵和顾老,他们的声音非常激动,其中偶尔会传来几句女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非常冷漠,甚至可以用冰冷来形容,完全不带一丝感情。
&ldquo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给你资料,给你方便,你最后就是耍我们?你从头到尾就没准备说!&rdquo
&ldquo我会说,只是不是现在,现在那个东西还在。
&rdquo
&ldquo你不是说,那个东西已经不能威胁我们了吗?那火车怎么还会翻?还有,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藏着掖着?&rdquo
&ldquo我们一路下来,遇到的怪事一次比一次要命,虽然你说没事了,但是那个东西在你手上,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茹兰&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老顾,不要说了,我们走。
反正只要保管好那本书,我们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没必要为了她再冒险,命是我们的,让这个疯子自己去折腾吧。
&rdquo
&ldquo哎,建国,你和我们走吗?留下会没命的。
你还真的相信有那个墓?&rdquo
&ldquo不,我留下,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我信她。
&rdquo
&ldquo殷叔,你也走吧&hellip&hellip接下来的事情也许真的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rdquo
&ldquo丫头,不必说了,走吧,把东西带上。
&rdquo
&ldquo殷叔,你走吧&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别再说了,走,小叶已经死了,老高不知道还活没?我再不拉你一把,你一个女人走不下去。
&rdquo
&ldquo殷叔,你还是走吧,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rdquo
&ldquo是啊,我们走吧,现在不走就没命了!我们犯不着啊。
&rdquo
&ldquo老顾,别管了,再不走就迟了!&rdquo
&ldquo哎!你们两个&hellip&hellip哎!&rdquo
&ldquo丫头,他们真的走了,我们该怎么办?&rdquo
&ldquo我们已经很接近了,那个琥珀应该还在那个墓里面。
如果按照原先的计划,我们可以完成仪式,那么也许我们就可以解脱了,但是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hellip&hellip而他还在等我们,如果我们赶不过去就什么都老不及了,那个时候,顾老和老赵还有高伟都可能会马上又被盯上。
&rdquo
&ldquo那么丫头,你想怎么办?&rdquo
&ldquo赌一次,但是如果输了&hellip&hellip殷叔你不要怪我,我必须再制造一个机会,甚至为此我可能会赔上你们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
&rdquo
&ldquo丫头,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说该怎么办吧。
&rdquo
&ldquo殷叔&hellip&hellip好,这么说吧,当初为了躲避那个东西,我们选择和书中人一样的做法,那就是仿造死亡,那个东西喝死亡有着独特的联系。
我们尝试过穿寿衣,但是依然没有作用。
我发现所谓的死亡恐惧,和每个时代的变更有着很大关系。
解放前基本都是土葬,死者身着寿衣入殓,其间很长时间停留在灵堂棺材内,所以那个时候的人对寿衣远比现代人来得忌讳。
因此我选择了遗照,它是和现代死亡密不可分的媒介。
我让你给我们每个人都拍摄下死亡的遗照,这些照片果然真的起到了作用。
但是我觉得问题不是出在形式上。
书中的人对于现代思维并不了解,所以他们认为穿着寿衣是躲避邪气,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rdquo
&ldquo那又是什么问题?&rdquo
&ldquo是对死亡的恐惧思维。
&rdquo
&ldquo那个东西只有在我们思维达到一定恐惧时才会停止行动,他要我们一直生活在死的恐惧里。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精神一放松,或者说认为自己安全了,它就会出现。
我打个比方,就是当你极度困乏的时候,就有东西不让你睡着,你只能勉强地维持着清醒,这样很痛苦&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穿寿衣不行,而看到自己的遗照就会奏效。
因为寿衣对咱们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作用了,但是死亡照片让咱们想到自己死后的模样,所以我们就害怕了,我们就怕死了!&rdquo
&ldquo对。
&rdquo
&ldquo那丫头你准备怎么做?&rdquo
&ldquo我要破解这个环,如果失败我会转而改变这个环的规律,给那个东西制造最大的阻力,然后留下所有可以留下的线索。
首先就是要改变它对这种死亡恐惧的追加模式,还有就是&hellip&hellip&rdquo
周玦无法听到最后的声音,陈茹兰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接着他听到一些稀疏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他冲了出去,看到远远的两个模糊的人影,他看到其中一个人影忽然回头,朝他做了一个很古怪的动作,像是制止周玦的前进,又像是指引他看什么东西。
接着那人转过了头,用手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头,然后又指了指地下,她伸出两根手指。
再一晃眼,那两个人便消失在野林子中。
周玦看着他们离开的小道,用力裹紧身上单薄的秋衣。
他觉得,陈茹兰最后遇到的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他突然感觉非常寒冷,空气似乎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他觉得身后有一个东西在盯着他,就像当初他第一次看到那本书的时候一样。
现在他一个人在这个不知名的空间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过回到火车,但是他觉得那个充满妖异的车厢说不定会再一次发生什么变化,还有那些恐怖的尸体。
周玦再一次看了下周围的情景,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全都捡了起来,接着在这些纸张中发现了一张用黄绸布包起来的东西。
周玦拿在手上,正想要打开包裹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给摸了一下,顿时背后一片阴寒,他听到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低语。
那是一种很古怪的语调,像一种很古老的乡音。
周玦不明白,他拽紧了手中的绸布,猛地回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是原本静止不动的树枝哗哗作响。
周玦看着自己的影子,渐渐意识到必须得离开这里。
他把有用的东西都整理到了一个包里,背上包朝行道的小路走去。
总之,他现在待在原地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走出去看看。
越是安静,恐怖的感觉就越是厚重,他走得越久,反而越是感觉没有希望。
周玦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感觉有雪落在了脸上,他摸着脸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一直在走,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条岔路,每隔两米会看到一盏路灯,灰白色的灯杆像是一根巨大的蜡烛戳在路边。
天空没有月亮,路灯暗暗地泛着灰白的光,分不清是灯光还是天上那灰白色本身的光源。
路边有许多杂草,偶尔还可以看到一两间废弃的农舍,里面没有人,斑驳的窗户靠着一颗已经锈掉的螺丝苦苦支撑着,风一吹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周玦没有停下来进屋子休息,他宁可继续走,住在那样的地方和在一个坟头边野营是一个感觉。
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走出了荒凉的林子,看到了公路。
但是空旷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车。
他感觉走得越久,环境变得越暗,天空中那灰白色的光已经无法穿透黑色的乌云了。
他有些踌躇,心想也许该往回走,但是双脚并没有停下,理智让他不能放弃。
周玦嘴里嘟囔道:&ldquo累死了,再走下去腿就报废了。
&rdquo
周围还是有些单调的东西,车辆行驶的标志、路灯、废弃的茅屋。
温度越来越低,周玦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他搓了搓手,勉强提起精神,他心里清楚,必须继续赶路。
又过了很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两小时,直到走得他无法思考,也感觉不到周遭的变化,最后终于感觉到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微弱的光亮。
他顿了一下,稍微收敛了思绪和精神,在公路左边不远处,果真有些微弱的黄褐色光点。
这个光线和和目前的气氛实在太不协调了,像是一种警告。
他这次真的考虑要不要停住了,走到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公路上连一辆车都没有驶过,居然冷不丁地就出现了光亮,这确实让人觉得很可疑。
但是,往回走又能怎么样?躲进那个连风都挡不住的破屋?还是回到那个塞满死人的车厢?往亮光处走也许他会见到陈茹兰他们,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们还是人吗?咬牙道:&ldquo我就不信这个邪了&hellip&hellip&rdquo
他给自己打足了气,继续往前走。
他发现来到了一个小集市,这里像普通南方村镇的街道一样,青灰色的房屋,黑压压的瓦片,大块大块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十分不好走。
人不多,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在街道上走着,这些人看都不看周玦。
周玦和那些人擦身而过,也没主动去询问,他觉得这些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回想起来却都不认识。
事实上,他们的确不曾相识,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周玦心里发冷。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从野林子走到这样的小村子,其实这种村子在公路边也很平常,在南方的郊区处处可见,住着一些打散工或者维修公路的农民工,还有一些当地的农民。
在村子的后面一般都是农田,种着一些时令蔬菜。
只是,周玦此刻觉得这个村子怎么都显得有些突兀。
突然,他听到村子的一间屋子里出现了哭喊声,哭喊得声嘶力竭,而且声音也有些熟悉,他总觉得这里的人真的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他想要走过去看个究竟,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发现居然是陈昊。
周玦讶异地问道:&ldquo你怎么在这里?&rdquo
陈昊说:&ldquo跟我来。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