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了美好的未来,每天都不停地努力,连一秒钟都舍不得浪费。
然而她却在自己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
其实她的时间非常宝贵,每一秒钟都非常宝贵。
「艾米莉娅,晚上要把房门锁好,免得他人进去。
」 他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说不定是因为他被艾米莉娅的关怀所感动,而被唤起了反抗命运的一点点气力。
听到昂突然的劝告,艾米莉娅偏了偏头,银色的头发随之摇动。
「因为昂会进来?」 「对啊……不是的!这话不是艾米莉娅说的是帕克说的?!」 「哇,你居然知道。
」 从银色的头发中探出脸的帕克笑嘻嘻地看着昂和艾米莉娅。
看起来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偷听着二人的对话。
他摇着尾巴,揶揄地看着冲他瞪视过来的昂。
「我觉得我的可爱度和环境不称,所以我就藏起来了,可是你突然就把自己的真实情感表达出来了,我有点在意,所以就……」 「我只有不祥的预感。
你也是,要好好照顾艾米莉娅唷。
」 由于黑雾的事情,昂没有明确说出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即使如此,能够体察人情感的帕克还是没有问任何问题就应下了。
「我有种只有我一人在状况外的感觉。
」 「我们在说,可爱的艾米莉娅有晚上被袭击的危险,所以要万分小心。
要小心车辆和男人。
是吧,父亲大人。
」 「说的没错,莉娅。
尤其是某个眼神很坏的黑发男人,父亲绝对不原谅他。
」 「你这个布鲁图!」 帕克对着叫出背叛者代号的昂大笑不止。
艾米莉娅也笑着抓起帕克,把它按进自己的头发里,从椅子上站起来。
昂目送着二人离去。
房间里只剩他一人的时候,昂一头倒在了床里。
虽说他的提醒只不是种安慰,但至少他成功地引起了二人对此的注意。
何况,这次的危机与艾米莉娅等人几乎全无关系。
他想,这样一来二人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啊,糟糕……」 就在昂感觉到安心的时候,他的意识被倦意侵袭。
因疼痛而被赶走的睡魔此时袭来,将昂的气力消磨殆尽。
兼之昂的肚皮被填满,他的意识对袭来的困意毫无抵抗之力。
昂坠入了浅眠之中。
5 在似梦似醒之间,昂的意识如云朵一般漂浮着。
他不知在那里听说过,梦是人脑将获得的信息进行整理后得出结论的副产品。
那么依这个道理,昂在睡眠时后也能见到的那些阻碍他安睡的景象,原来是他的大脑在整理那些鲜明的记忆啊。
惨烈地死亡的记忆,一次次地重复,一次次地伤害着他。
他呻吟,他被梦魇住,他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他边流泪边痛苦地挣扎。
他的泪水和呻吟无法停止,他的灵魂被逐渐削弱。
被削弱,再被削弱,最终被磨损殆尽,什么也剩不下了。
致使他有这种想法的,是他那无比憔悴的身体和心灵。
「——」 忽然,他身体的僵硬感消失了。
仿佛身体内部令他颤抖的寒气和恐怖忽然被驱尽了一般。
——其理由是,手。
有谁握着昂的手。
在床上睡着的、意识漂浮着的昂,被现实中的某个人触碰,将他从噩梦中拉回。
那感觉非常温暖。
那感觉非常温柔。
昂觉得,有怜爱之感传达过来。
他觉得自己被救赎了。
他觉得有和煦的风吹进了他一片荒凉的心。
在痛苦的得令人窒息的时候安稳到访,呼吸也从慌乱回归平稳。
究竟是谁呢,究竟是什么呢。
这是现实吗,亦或是某个幸福的梦吗。
他的双手还留有温度—— 6 「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啊!」 「看招——」 昂被毫不留情地踢飞,落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他不由得发出哀嚎。
他摇着头,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看着非常没有淑女风范地抬着腿的贝阿朵莉丝。
贝阿朵莉丝也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约定的时间到了,虽然我很不情愿但还是过来了,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悠闲。
」 「我现在真心觉得,你说的话真让人讨厌。
」 昂反驳着贝阿朵莉丝,却暗暗心惊,自己竟然打了瞌睡。
自己分明宁可选择自残,也要保持清醒,保持警惕来着。
「在如此重要的第四天打瞌睡,我真是不要命的笨蛋。
」 「嘟嘟囔囔真啰嗦。
好了你找个地方坐吧。
」 贝阿朵莉丝俯视着陷入自我厌恶的昂,厌倦地说了一句话便坐在了梯凳上。
昂看着在平日里坐惯的位置上坐定的少女,昂终于感觉到了怪异之处,打量起四周来。
——他发现,自己实在禁书书库醒来的。
「太让我惊讶了。
你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把我运到这里来的么?」 「我才不要待在你那臭气熏天的屋子里呢。
贝蒂的容身之所只有禁书书库。
你也给我老实待着。
」 虽说贝阿朵莉丝做的事请出乎意料,但昂觉得,眼下情况对自己颇为有利。
贝阿朵莉丝的「渡门」有这样一种功效:它能使攻击者找不准昂的位置。
莱姆应该没有打破「渡门」的方法。
「你考虑得还挺周全的嘛。
」 「在下面嘟嘟囔囔的真啰嗦。
你想让我实践一下除虫的方法吗?」 贝阿朵莉丝把书皮亮给昂看,让他知道书的内容就是这个。
昂对她吐了吐舌头。
看来,以为她关心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昂从地上站起来。
忽然他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起来。
手上还残留着那种奇妙的感觉。
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有谁握住了自己的手—— 「贝阿朵莉丝,在我睡着的时候,你应该没有握住我的手吧。
」 「那还用说,就算是哥哥拜托我,我也会拒绝的。
」 「你竟然这么决绝啊。
……可是在我死之前我们都要在一起哟。
」 「我拒绝。
」 昂对着冷淡的贝阿朵莉丝撅起嘴,而后重新打量起这个房间。
依旧是满屋子的书,虽说让自己坐下,但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就算说要消磨时间,这也……」 不安与紧张的心情随着那个时刻的临近而愈加强烈,昂甚至不知眼下的平静能保持到何时。
要是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专心致志,忘记时间就好了…… 「对了,有没有全拿伊文字写成的书啊?」 「难道你不识字吗?你这样的人都进了梅依扎斯家的禁书书库,得让多少人哭泣懊悔啊。
」 「对那些人我觉得很抱歉……我说你,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吗?」 除了食堂,昂从未见过贝阿朵莉丝去过其他的地方。
除了那一天贝阿朵莉丝到访客房之外,她绝对会呆在书库的梯子上。
对昂抛出的疑问,贝阿朵莉丝微微地垂下头。
「契约就是那样的。
」 「又是契约啊。
虽说我也被那个东西救了,但是你不觉得那个东西很累人吗?」 「那样的契约,都是我自身所望。
」 贝阿朵莉丝闭上眼,以一副不愿昂再刨根问底的态度如此说道。
契约。
它是昂来到这个世界后多次听到的,无比沉重的词汇。
就如艾米莉娅和帕克之间,和小精灵之间交换的契约一般,贝阿朵莉丝也对这个词怀有深深的感情。
正因昂与贝阿朵莉丝缔结了短暂的契约,所以昂也明白这种感情。
他看到了年幼的贝阿朵莉丝的身影。
他看见少女身负着契约,并且她打算将其贯彻到底。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少女,昂觉得非常心痛。
「呐,那么你——啊呜……」 「一直提问真啰嗦。
读点什么安静下来吧。
」 昂正打算提更多问题的时候有书砸了下来。
昂将其接住,然后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自己手里的书,从标题到内容都是拿伊文字写成的。
他抬起头,发现面前的贝阿朵莉丝已经对他这边失去了兴趣。
她全神贯注地读着眼前的书,没有和他继续谈话的意思。
他想要问的话被截断,他被强迫闭上嘴。
然而贝阿朵莉丝那甚至连感谢的话都不让他说的态度,让昂觉得感激而欣喜。
7 ——在禁书书库中,时间安静又缓慢地流过。
他们没有交谈,书库中只有二人翻动书页的声音。
即使如此,如今的昂根本没有心情去专心读书了。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把同一页书来回地翻动,翻书的声音也不过是因为如此。
——在这个密闭的禁书书库中,是无法窥探外面的消息的。
从这个房间的性质而言,连窗户都没有的禁书书库是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密闭空间。
在这里,他既感觉不到阳光,也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现在外面已经是几点了呢。
由于昂是在浅眠时候被搬到禁书书库的,所以他无法推测现在的时间。
单纯地考虑的话,只要在这个房间里呆上半日,应该就可以挨过那个夜晚。
然而,在这个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禁书书库中,半日这个概念也非常暧昧。
昂很难去相信自己的感觉,然而他也犹豫,是否向贝阿朵莉丝询问现在的时间。
并非是因为「不想打扰专注读书的贝阿朵莉丝」这类的高尚理由,而是昂担心自己若采取行动,状况会发生什么改变。
昂翻动着书页的指尖变得麻木,他的舌尖也传达着口渴之感。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的呼吸停滞下来。
这样的紧张感持续了多久呢。
若说开始时候是一团糟的话,那么结束也是没有预兆的。
「他在叫我。
」 忽然,在书库中,响起了贝阿朵莉丝的低语。
昂反射性地抬起头。
贝阿朵莉丝合上书,从梯凳上走下来,站在地板上。
「他在呼唤我。
」 少女与其说是在对昂说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贝阿朵莉丝说着话,挥动手指。
昂瞬间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感觉遍布全身。
那种漂浮感令昂不由得站立不稳。
他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并发出了小声的呻吟。
听见他的呻吟声的贝阿朵莉丝像才想起昂的存在一般,回头看他。
「啊,说起来你还在这里呢。
我把你忘了。
」 「我分明在你眼前,你竟然把我忘了,这是什么低级的笑话啊。
」 「这是优先事项的问题——哥哥在叫我。
」 贝阿朵莉丝只告诉了昂这些,就与昂擦肩而过,将手伸向了门。
对着那自然而然地想要出门的少女,昂颤抖着声音,慌张地试图留下她。
「喂,喂,等等!现在出去的话……」 「窝在这里也可以哟。
这里很安全。
」 少女留下了近似嘲讽的言语,而后便穿过了门。
昂被少女的态度刺激得大怒,他蹬开椅子,站起来,将手伸向了门。
他踌躇了几秒。
然而。
「啊,可恶。
就这种程度,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脏话鼓励自己,然后粗暴地打开门,走到了外面。
之后—— 「啊——」 昂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愕然的声音。
有光刺激着昂的眼睛。
他抬起手,遮住了刺眼的光。
他的声音因得以欢迎朝阳而颤抖。
他将手伸向空中,以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他踉跄地往前走。
在走廊的对面,透过那扇能看到前院的窗子,昂看见了初升的朝阳。
那是他无比渴望的、那是他多次挑战却终难企及的,第五天的朝阳。
「难道,说……我成功地度过了,第四天的夜晚吗?……」 昂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他打开了窗子。
清凉的风吹起他的额发,昂贪婪地呼吸着清晨的空气。
昂向后退,他双腿失去了力气,顺着墙壁瘫倒在地上。
如今他只觉得茫然。
他分明放弃了,他分明觉得绝望,他分明多次失败。
然而他却度过了第四天的夜晚,终于撑到了第五天。
「哈,哈哈……」 他不知不觉发出了空洞的笑声。
笑声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
「嘻嘻,哈哈哈。
这是,什么啊。
喂,怎么回事啊。
这种事,喂,哈哈……」 他不知要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
昂抱着双膝,依旧蹲在走廊里,仿佛神智不清一般笑个不停。
他曾经以为第五天距离自己太过遥远,以为自己到达不了,以为自己做不到。
然而,第五天的朝阳竟然也能这样简单地照在自己身上。
昂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昂终于—— 「——昂?」 昂那虚无的喜悦感,被一个银铃似的声音打断。
他慵懒地抬起头,看见走廊对面站着一名银发少女。
那是艾米莉娅。
昂终于见到了平安无事地迎接第五天的艾米莉娅。
他们二人都平安地度过了第四天的夜晚。
这个事实令昂激动得颤抖。
这是他的心愿得以实现的机会。
既然两个人可以迎接到第五天的朝阳,那么两人也可以再次交换约定,并将其实现。
他可以把艾米莉娅介绍给村子里的孩子,和她并肩走在繁花盛开的花田里,明明两人之间有过那么多共同的回忆——然而。
「艾米莉娅……?」 与浮想联翩的昂相反,艾米莉娅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昂。
而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朝着昂跑过去。
「昂,你去哪里了?」 「那个,我……」 「因为……不,算了。
总之……你跟我来。
」 艾米莉娅态度强硬地让昂站了起来,然后直接越过他跑了起来。
昂对艾米莉娅根本不听他回答的态度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要去哪里啊……呐,艾米莉娅,你听我说,我刚刚完成了一件事哦,我很努力的……」 昂注视着艾米莉娅的侧脸,结结巴巴地述说着自己的成就感。
「你为什么这么一副表情呢,毕竟一切都进行得很完美……对吧?我平安无事,艾米莉娅也是……对了,去村子吧……一起去,然后……」 「——」 「我有好多事想做,好多事想告诉你。
有很多事。
我想让艾米莉娅你知道这些事……」 「……昂。
」 艾米莉娅喊了昂的名字,打断了昂的话。
然后昂注意到了一件事。
他注意到艾米莉娅注视着他的眼眸满是掩饰不住的不安和急躁。
那简直,和在赃物仓库里,她豁出一切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究竟发生了——」 昂无法去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的问话出口之前,有别的声音传到了昂的耳里。
他想,那种声音是惨叫。
又或者,是悲鸣。
那个声音高亢又持续不断,满是悲痛。
它是那种深入灵魂的惨叫,甚至能让听到的人也深感悲痛。
那几乎要将人撕裂的叫声,划破了宅邸清晨的空气。
他们穿过走廊,上楼。
宅邸东边二楼是佣人房,在以前的回合里昂使用过的房间也在那里。
艾米莉娅牵着昂的手,走向了第二层最里面的房间。
在那里—— 「是罗茨维尔和……」 有着蓝色长发的男人站在走廊里。
他看着跑近的二人,眯起了双眼。
罗茨维尔身边是贝阿朵莉丝,她背靠着墙壁,肩上有一只蜷着身子的灰猫。
「进里面去。
」 昂好容易才走到他们三人面前。
正当他开口想询问的时候,罗茨维尔简短地这般告诉他。
罗茨维尔指的是他身边一个开着门的房间。
昂转头去看艾米莉娅,艾米莉娅也对昂点了点头。
艾米莉娅濡湿了的深紫色眼眸,不由分说地逼迫着昂下了决断。
昂屏住呼吸,向房间内走去。
同时悲鸣依然持续不断地从房间里传出来。
昂进入房间,强迫自己抬起已经僵硬的眼睑。
昂看见了……。
那个房间整洁干净,将房间所有者一丝不苟的性格反映得恰到好处。
房间里家具不多,但是摆放得很漂亮,这是个很有女孩子风格的房间。
昂不由得想到,这个房间格局分明和他的房间一样,然而却因为使用者不同而有着这样大的变化啊。
他此刻涌起的感想,使他一瞬间忘记了眼前看到的情景。
然而残酷的现实,总会给逃避现实的行为画上终止符。
在房间的中央,有着一张整洁的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姆趴在床边,搂着自己的妹妹,泪如雨下。
从她的口中,发出了几欲将喉咙撕裂的凄惨叫声。
而躺在床上被姐姐紧紧抱住的莱姆,没有了呼吸,已然死去。
8 这已经是第几次,头脑一片空白了呢。
昂彻底被击垮了。
至今为止,他目睹了太多起悲剧了。
差不多,也到了被拯救的时候了吧? 「——」 蓝发少女横躺在床上。
她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她闭着的双眼再无法张开。
她穿的睡袍很是可爱,与她十分相称。
昂忽然注意到,自己从没见过莱姆穿女仆装以外的衣服的模样。
「为什么……莱姆会……」 昂喃喃低语。
他将手插进自己的短发,几乎站立不稳。
因睡眠不足而产生的疲劳使得他脑仁生疼,大脑也因为实在无法接受眼前的状况而忍不住胡思乱想。
其实,这是第四次的宅邸回合。
对于被杀掉三次、又三次回归的昂而言,身为杀人者的莱姆是最需得戒备的。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
莱姆会被杀掉呢……」 杀掉昂的应该是莱姆才对,死的人绝不该是莱姆。
忽然,昂的脑中想起了恶魔的低吟——她真的死了吗。
她是不是在骗自己呢。
她是不是想让昂放松戒备呢。
比起接受眼前这个噩梦一般的事实,他宁愿相信这只是个恶意的玩笑。
然而。
「——不要碰她!」 昂无意识地伸出的、想要触碰莱姆的手,被人狠狠地挥开。
拉姆呻吟着抬起头,满面愤怒地瞪着昂。
然而她的愤怒与泪水,令昂完全无法反驳。
「不要碰莱姆……不要碰拉姆的妹妹!」 她的话里满是不容他人插嘴的抗拒。
拉姆带着哭腔拒绝了昂,而后再次抱着莱姆的身体,和莱姆说话,又安静地流泪。
即便姐姐如此悲伤,妹妹也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昂终于清楚地认识了这个事实。
——莱姆真的已经死了。
「死因应该是衰弱致死。
她在熟睡的时候被人夺走了生命,心跳缓缓地停止,在睡梦中死掉。
与其说这是魔法,不如说这是咒术。
」 对着摇摇晃晃地出了门的昂,站在门边的罗茨维尔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咒术这个词语,让昂不由得长大了双眼。
他的嘴巴也因为听到了这个非同寻常的死因而不由得微微张开。
因咒术而导致的虚弱致死——这是在第一次和第二次的世界里,侵袭了昂的身体,导致他身体状况异常最后死亡的直接原因。
也就是说拉姆和昂死于同样的咒术。
「我还以为那个咒术是莱姆下的……」 第二次的死因是被下咒而衰弱,脑袋被铁球砸碎。
根据那晚的情况,昂以为咒术和铁球是同一人所为,从而断定莱姆是杀人凶手。
然而如今,莱姆被这个咒术杀掉,那么他的设想就完全被推翻了。
「咒术师和莱姆是两个人……?」 现在突然发现咒术师其实另有其人,昂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莱姆之所以要杀掉昂,是出于她对罗茨维尔过分的忠心。
至少,若第三次的世界里的莱姆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她的忠心就是杀掉自己的原因吧。
直接对昂下了手的莱姆,和咒术师是彼此协助的关系吗。
但是若是如此,这次莱姆被杀一事就没法得到解释了。
关于咒术师的立场和身份,昂完全没有头绪。
若是莱姆和咒术师之间全无关系,又怎么样呢。
第一次,昂被咒术师的魔法杀死;第二次,昂因咒术师的咒术变得衰弱,然后又被莱姆因为某些原因杀掉;而第三次则是被与咒术师无关的莱姆杀掉。
「第四次……因为我什么也没做,所以莱姆成了咒术师的目标……?」 虽说这不过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推论,但只要对现实进行一下整理,便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如果说昂被咒术师盯上的理由与争夺王位相关的话,那么为了对抗艾米莉娅阵营,对相关人员无区别杀害也情有可原。
昂和莱姆就是随机的受害者。
「你似乎是很认真地在思考?」 罗茨维尔来到昂身前,俯身,用他那蓝黄双色瞳以极近的距离盯着昂。
昂皱起眉。
罗茨维尔那充满审视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想法似乎全被他看透了。
「虽说这样问有些不好……但是客人,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为,为什么要,问我这种事?」 「诶呀,真是对不住了。
我也稍稍地有些气愤呢。
毕竟我一直疼爱的下属遭遇到了这种事情呢。
」 罗茨维尔忽然把视线从昂身上移开,痛心地看向房间。
昂看着他的侧脸,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因为昂没有证明自己清白的方法。
这次的回合中,从昂与周围的人的接触方式来看,他根本没法取得他人的信任。
「……昂。
」 艾米莉娅不安地说着,拉住了昂的袖口。
昂看见,她深紫色的瞳孔湿润了,似乎是要诉说什么一般。
它说,若你知道什么相关的事,请将它告诉我们。
她只念了自己的名字,就将这样的意思传达了过来。
昂想要回应她的请求,但同时,想要挥开她的指尖的冲动也涌了上来。
大家都轻飘飘地说着,若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
——我才是那个,最想将这种事情大声喊出来的人啊。
昂沉默无语。
艾米莉娅抓着昂的袖子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昂一次又一次地轮回,每一次都挣扎着想要未来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与期望相反,都比想象更糟糕。
「昂。
」 昂头脑一片混乱,他甚至想将头脑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好让自己变得轻松些。
不,就让自己放松下来吧。
——就在他想要豁出去的时候。
昂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团黑雾和那个停滞的世界,以及那份无法想象的痛楚。
他倒吸一口凉气,再次意识到艾米莉娅紧紧攥着自己袖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胃部如被什么拧绞着一般,疼痛非常。
艾米莉娅再继续这样恳求昂的话,昂一定会认输的。
即使昂不服软,若是能够读心的帕克要读昂的心的话,他也一定能看穿昂在隐藏着什么。
那样一来,在说明的时候昂就无法绕过「死亡轮回」。
而那也就意味着,昂必须要反复地被那无法终结的痛苦所折磨。
昂瞬间觉得口干舌燥。
他无法忍耐游走全身的恐惧感,不由得摇摇晃晃地小步后退。
「如果你当真知道些什么,那我就不会让你逃走。
」 昂的小动作,在房间里痛哭不止的少女看来,就是在隐藏不能说明的东西,伺机逃走。
突然,房门被疾风吹得剧烈晃动,昂的刘海也被风吹得散乱。
在他因突然的疾风而闭上双眼之后,他立刻觉得面颊被纵向划开,传来了尖锐的痛感。
「好疼!……」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自己的脸。
他发现自己的手掌上沾上了血。
是风。
他是被风划伤了。
在房间里,拉姆盯着昂的眼神中带着憎恶,她的手掌朝向着昂的方向。
「若你知道什么,就全给我说出来。
」 「等等,拉姆,那个是……」 他刚想说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可是直觉告诉他,只要他说出这句话,绝对会是河堤决口般的效果,于是他突然收住了话头。
然而,这只能将二人间决定性的决裂拖延一会儿,昂依然想不到任何能够将眼前的糟糕情况打破的好方法。
对着缄口不言的昂,拉姆再次放出了含有警告意味的风。
若是能用陈旧的表达来描述的话,这风或许可称为风刃。
这是风之魔法,是能引起类似于镰鼬的现象的魔法。
这次风刃的威力不止是把她和昂之间的地板、门扉纵向划开或是将昂的脸划伤这么简单,而如此强劲的风刃竟直逼昂。
就要被打中了——昂面对着眼前的一切,甚至忘记了呼吸。
然而。
「——遵守约定是守护的信条。
」 这时,站在昂面前的淡黄色头发的少女伸出手,接下了这股风刃。
贝阿朵莉丝挥了挥手掌,平静地看着拉姆。
「我与这个男人定下了契约,在宅邸的时候,他的安全由我守护。
」 「贝阿朵莉丝大人……!」 对着庄严地宣言的贝阿朵莉丝,拉姆愤慨地咬唇。
贝阿朵莉丝对拉姆的愤怒置之不理,她抬头看向身边的罗茨维尔。
「罗茨维尔,你的佣人对你的客人失礼了哦。
」 「这真令人感到遗憾呢。
如果可以,我也想立刻将他当做客人欢迎啊。
若他能把他内心的一切都说出来的话,我立刻就会这么做的。
」 「这家伙昨晚在禁书书库,所以他和这件事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 「这件事的重点已经不在那里了。
你也知道的吧?」 交涉决裂。
罗茨维尔耸了耸肩,抬起双手,手掌向上。
昂看见,他的手掌上忽然出现了色彩缤纷的光。
红色蓝色,黄色绿色——即使是没有任何魔法知识的昂也知道,在那四色的光中凝聚着魔法之力。
那美丽的色彩中,蕴藏着超乎想象的魔法能量。
「你还是耍小聪明的毛孩子呢。
你不过是有点才能,不过是比他人努力一点,不过是有个好点的家境和老师……你不过如此,有什么可自满的。
」 「你真严厉呢。
话虽如此,在时间停滞的房间里过活的你,与一直在时间洪流中行走的我们,有多大的不同呢,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看哦?」 两人之间生出了强大的魔法之力,昂甚至产生空气扭曲了的错觉。
二人把当事人昂丢在一边,战意高涨。
「不过,没想到你竟会挺身而出保护他啊。
看来你真的对他相当中意吧?」 「罗茨维尔,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贝蒂理想中的男人是哥哥,那个人类,既不可爱,毛也不够多。
」 与手中升起四色光华的罗茨维尔相反,站在他面前的贝阿朵莉丝看起来毫无防备。
然而少女只是站立在那里,其周身却出现了凌驾于他人的力量,其强大甚至扭曲了空间。
虽说这非肉眼可见,却反而更令人觉得恐惧。
「无所谓。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二人的战斗一触即发,两个身怀超绝之力的人彼此对峙。
尖声喊叫的拉姆则一顿足,插入二人之间。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她身上。
拉姆紧紧地握着裙角。
「不要妨碍我,让拉姆过去。
如果你知道什么与莱姆的死亡有关的事情的话,就全部说出来。
帮帮拉姆……帮帮莱姆!」 这是个如此悲痛的请求。
昂觉得自己胸口被什么紧紧抓住。
他真的想去回应她的请求。
可是昂没有什么可以回应她的话。
拉姆盯着沉默不语的昂,她的眼里满是沮丧与失望。
「对不起,拉姆,即使如此,我也想相信昂。
」 艾米莉娅站在贝阿朵莉丝身边,挡住了拉姆充满敌意的视线。
艾米莉娅一边抬起手掌对着拉姆制止她,一边庇护着身后的昂。
她侧脸对着昂,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思索应该说什么。
她垂下眼睑说道。
「昂,拜托你。
如果你能救拉姆,能救莱姆的话……拜托你。
」 她的话语满含仁爱,这令昂对卑微的自己感到羞耻。
即便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艾米莉娅依然想要站在昂的身侧支持他。
即使从一开始,昂就对她出言不逊,即使昂到了现在依旧对如此重要的事情闭口不谈。
「对不起——」 昂辜负了艾米莉娅的关心,他没有向前,反而向后迈步。
那一瞬间,艾米莉娅的眼睛里闪过了沉痛的情感。
那即是沮丧,又是悲叹。
但更多的是预感自己的信任被背叛的,无法忍受的失望。
昂对自己真正绝望的时候,正是见到艾米莉娅那样的眼神的时候。
他认识到,正是自己的行为,成为了无法挽回的噩梦的导火索。
为了躲避艾米莉娅的视线,昂转过身,背对着她。
艾米莉娅有一瞬间向那逐渐远去的背影伸出了手。
然而比她的手更早地触到昂的后背的,是风刃的攻击。
风和纯粹的魔力相碰撞,力量四散。
就在这时,昂跑了出去。
「昂——!」 昂对艾米莉娅叫住他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是一心奔跑着穿过走廊。
他感到身后魔力相撞愈发激烈,然而他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