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罪在一人(3/3)
宗旋道:“凭良心说,你的聪明才慧,正是你薄命的根由。
”
话未说完??崔阿伯已怒喝道:“什么薄命?闭住你的狗咀!”
端木芙眼中现出笑意,摆摆手,道:“阿伯别生气,且让他说下去。
”
宗旋才道:“试想以你这般聪明伶倒,复又长得美丽之极,那一个男子,在你跟前不会生出自惭形秽之心?所以我敢断言一句,你今生今世,休想嫁得出去。
”
秦霜波接口道:“宗旋,你的话虽然不能说是全无道理,但这等歪理,不足为凭。
而且你这等说法,让人家听了,倒像是你在咒骂人家一般了。
”
宗旋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把心中的感想说出来而已!以我而论,向来颇也自负不凡,可是若然要我娶她为妻,非不愿也,而是不敢。
”
崔阿伯道:“不要脸,我家小姐怎会嫁给你?”
秦霜波又接口道:“你不敢是一回事,别人如何,你怎得知?例如你大师兄雷世雄,他若非投拜严无畏为师,则亦是一代之雄,他不是很希望娶得端木小姐么?除了他之外,尚有不少人亦有此念,所以我要指出,你的话太主观了,实在不能成立。
”
端木芙眼睛虽然还是笑眯眯的,可是这刻已笼上一种凄迷怅惘的神情,使人看了,不禁心软。
她或许也暗暗同意宗旋的说法吧?抑或是她所看中之人,虽非因不堪匹配之故而不能结合,但却是不能结合,所以她心中惘然,惹起了无限情思?宗旋叹一口气,道:“秦仙子,在下心中一万个不想反驳你,可是从这一宗,在下却如骨梗咽喉,不得不说。
”
他向罗廷玉瞧了一眼,又道:“假如此屋之中,唯有罗廷玉堪作她的夫婿,或者他不会自惭形秽吧?但他会不会娶她呢?我认为不会,因为……。
”
秦霜波摆手道:“这是别人之事,何须多作评论?”
宗旋道:“你怕听见我说出其中之故,对不对?”
秦霜波淡淡道:“那么你就说吧!”
宗旋提高声音,道:“罗廷玉和端木芙之间,有了秦仙子你在当中,他们这一辈子,休想结合。
”
疏勒国师面色阴沉,心中不知转些什么念头,罗廷玉则显得有点尴尬,端木芙眼中凄迷之情更浓,可见得她的心事,果然如此。
屋中寂静下来,旁的人如广闻大师,是不便开口。
所以这气氛变得十分奇异。
秦霜波轻移莲步,走到床边,微微一笑,道:“宗旋,你本来也知道,我虽然没有出家,但其实却是出家之人一骰,从不作婚嫁之想的。
”
这话一出,疏勒国师面色更为阴冷,端木芙则似乎稍为振奋。
这等感情上的事,自古以来,总是牵扯不清。
任是才人智士,英雄豪杰,陷入其中,不但如常人一般昏头胀脑,甚至有时比常人更为迷乱。
这是由于这些出类拔萃之人,本身条件甚高,因此,能够使他们也陷入情网的对方,自然亦是出众之人。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一动感情,便既真纯而又深刻,难以抛撇。
宗旋的诡计是点出罗廷玉与端木芙之间的关系,希望一来可使秦霜波呷醋,以致对端木芙不利。
二则此举定可使疏勒国师心怀贰志,要知如果端木芙一定不可能嫁与他的话,疏勒国师还有不中途打退堂鼓的么?他一看目下的情况,秦霜波神韵超逸,风怀淡还,似是丝毫不把儿女柔情,放在心上。
不过她这一宣布自己的立场,等如已制造罗廷玉和端木芙得以结合的机会。
由于此故,疏勒国师果然显得很不自在。
设若弄到有那么一天,疏勒国师突然率众离端木芙而去,则端木芙本身无拳无勇,只靠一个崔洪,济得甚事?其时独尊山庄能把握机会的话,必能把端木芙生擒活捉,予以利用。
最低限度亦可趁机击杀了她,除去一个莫大的心腹之患。
他看出这一情势,立刻不让他们有化解的机会,高声说道:“端木小姐,既然已轮到你询问,不必多费时间,在下已准备答覆任何问题。
”
端木芙目光一冷,流露出无限怨恨悲愤之意,说道:“我且问你,严无畏这数十年来,搜括聚敛,财富已有多少?”
宗旋心中大是奇怪,忖道:“他忽然提起财富之事,莫非她竟是个爱财贪得之人?若是如此,我亦不妨指出一两处库藏之地,她获得这些财宝后,固然可以增加某种力量,然而只怕得不偿失……。
”
原来宗旋年来浪迹江湖,阅历已深,晓得人的欲望,永无满足之期,尤其是当他某一大欲望获得相当成就时,便会产生出更大的欲望。
这样一来,所冒的险自然更大了。
还有一点,在财富而言,贪得之人,如早获得相当的财当,将会更加沉溺在如何畏致更多财富方面。
宗旋看准了这一点,才要送她一两座库藏,以便使端木芙成为真正的贪财聚敛之人。
他应道:“确实数目,我可不知道,但举国中难有与他比肩之入,却是可以断言之事。
”
罗廷玉道:“这个自然,他可以不择手段的敛财,连当今的天子,只怕也没有他那么方便。
单说钱塘附近那一座宅院中,所珍藏的尽皆是珍贵古玩书画,其中有不少是价值连城之物。
”
端木芙道:“他既是不义之人,则我们占夺他的财当,亦可算得是替天行道了,宗旋,你可知道他的库藏,在什么地方?”
宗旋道:“在下一旦说出,小姐你就得到贪得爱财之名了。
”
他乃是欲进故退,情知对方一定逼过来。
因此心中暗暗得意,忖道:“财富可以使人大为改变,不但是衣食住行,都异于从前,即使是为人和思想,也会被铜臭所薰,变成了鄙俗之人。
”
端木芙回眸望了罗廷玉等人一眼,但见他们都露出不大自然之色,想了一想,才道:“你这话甚是,现在有些人心中已不大看得起我了。
”
疏勒国师道:“小姐岂愁没有资财,以供部属行动之需?这一点我可以负起全责,无须多虑。
不过说到严无畏的财富,咱们若是夺了来,周济贫苦之人,却也是一件大大的义举。
”
端木芙颔首道:“是呀!我也是这样想法。
”
她找出几张白纸,道:“你把库藏地点画在纸上,我就可以按图索骥了。
”
宗旋道:“在下只晓得两个库藏的地点,但库中藏有多少金银,在下可不敢说了。
”
端木芙道:“我进去瞧一瞧,就知道曾经藏过多少金银,假如全无痕迹,那自然是你所说不确,对不对?”
宗旋道:“在下答应过小姐,有问必答,答必不欺,因此小姐不必多疑。
”
他拿过纸笔,便画将起来。
罗廷玉等人,望也不望,因为端木芙似是不想旁人分惠,所以他们犯不着插口,更不可张望。
片刻间,地图已经画好,端木芙拿过来一看,想了一会,才道:“听你的口气,这两个库藏,乃是独尊山庄时时开启动用的。
瞧最近的情形看来,只怕所剩无几了?”
宗旋道:“这一点,在下无法得知。
”
端木芙道:“你越是不知,就越可以证明库藏有限得很,让我想想看……。
”
她突然有所悟,点头道:“有了!这两处库藏,均是窖存金银之类所用。
但既然那千面人莫信,乃是严无畏凭空创造的人物,而此人几乎盗夺了天下武林各家派的宝物,正如那钱塘附近的那座小楼一般,必定是另有专设地点,收藏种种价值连城的宝物!你总不致于一无所知吧?”
宗旋沉吟了一下,道:“在下不得不承认你门槛之精,实是不易瞒过,不过那一座“万宝洞府”,是家师常时驻足之地,你若是前往,只怕不大顺手呢!”
端木芙一笑,道:“我正要与严无畏斗上一斗。
何况罗公子亦必有此意,他为了想见到严无畏,非陪我走一趟不可!现在请你画一下地图,其他的事情,让我们自已担忧,不劳你费心了。
”
宗旋咕哝一声,提笔便画。
顷刻已画好一图,交给端木芙,说道:“在下已交过差,小姐可以让我走了吧?”
端木芙道:“急什么,还有一个问题,我须得借你之口证实一下。
”
宗旋道:“那是什么?”
端木芙道:“在金陵有一个人,姓萧名越寒,乃是从来不在武林中露面的高手,你识得他么?”
宗旋道:“就是那个给你和罗公子杀死的刀术高手历?我听他们提起过这等事。
”
崔阿伯厉声道:“你识不识他?答一个字就够了。
”
宗旋冷冷道:“不识!”
端木芙大感惊讶,道:“严无畏高明到这等地步么?连你也瞒在鼓中?”
话声未歇,转而莞尔,道:“对了,你未见过他,他未见过你,自然不识了,但你可曾听严无畏提起过这末一个人?这人是不是严无畏培养出来的?”
宗旋道:“是的,他是家师糖心训练出来的高手。
”
端木芙道:“除了他之外,尚有别的人没有?”
宗旋道:“有,还有两人,比萧越寒只高不低。
”
端木芙道:“雷世雄知道么?”
宗旋道:“恐怕不知。
”
端木芙道:“我也是这样猜想,假如雷世雄早知他师父尚有奇才异能之士,未曾调用,他有一些做法和态度,便不会如此激烈了。
”
宗旋道:“那是敝师兄的天性,只怕不易改变得了。
”
端木芙道:“不然,他早点知道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话,定必忍辱负重,正如你一般,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对不对?”
宗旋道:“小姐观察世相,洞若观火,在下不承认也不行。
”
端木芙问道:“那两个可以比得上萧越寒的高手,姓甚名谁?此刻住在何处?”
宗旋道:“说来姑娘也许难以置信,在下仅只听过还有这末两个人物,至于他们的姓名住址,全无所悉。
”
端木芙道:“那么他们擅长什么武功,你绝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吧?”
宗旋道:“这个在下倒是知道,他们皆是擅长魔刀神功,当世之间,只怕唯有少林广闻大师足以一拚。
”
疏勒国师洪声一笑,道:“难道罗公子、秦仙子都不行么?”
宗旋道:“在下是指使用这等功夫刀法而言,国师幸毋误会。
”
房内笼罩着一层紧张的气氛,这全是由于宗旋的话所引起。
因为早先他们皆以为严无畏麾下一流高手,尽皆损折,是以必可加以摧毁。
谁知事实殊为不然,那严无畏既是特等高手,既然尚有奇才异能之士为辅,加上他旗下还有不少高手如阴阳双将之类的人物,要澈底摧毁他,岂是易筝?端木芙不知何时,双眸中涌现出泪水,厉声道:“是了!昔日加害我端木世家的,乃是擅长魔刀神功之人,既经证实与少林无关,而你又年纪太轻。
我早就猜到必定另有其人。
而你供出共有两名之多,可见得这两人正是当日加害我端木世家的主要凶手。
”
罗廷玉高声道:“端木小姐,你可别忘了罪首祸魁,乃是主使之人。
”
端木芙道:“我不会忘记,谅那两个精通魔刀的高手,也无法加害我全家,当然严无畏曾亲自出手,方克如此。
唉!我定要当面问一问那老贼,为何竟要把我这与世无争的一家,全数置之死地?”
这个答案,只有严无畏可以答覆。
因此,屋中之人,包括宗旋在内,都默默的望住她,不敢作声。
过了一会,端木芙稍为平静了一点。
宗旋向秦霜波道:“假如端木小姐不是遭此奇祸大难,她可会像今日这般震惊天下么?”
秦霜波道:“这话问得真好,我也正在想着此事。
以我想来,她如非有此等身世遭遇,只,是平平凡凡过了一生。
她的才智,诚然非常人所及,但没有机会给她发挥,亦是徒然。
”
广闻大师也点头附和,后来又道:“贫衲直到此时,总算是心头一块大石,放了下来。
假如端木小姐不弄清楚严无畏手下还有擅长魔刀之士,她虽然相信敝寺,但贫僧亦难心安。
”
端木芙环视屋中一眼,说道:“我打算先行占夺严无畏的库藏,然后夺取万宝洞府。
照我的估计,严无畏在短期间便将展开反击。
那部署之地,必在万宝洞府无疑。
”
广闻大师应声道:“如果小姐判断无讹,贫衲这十数人定要前往的。
”
疏勒国师道:“假如这回碰得上严无畏,又得以决一死战,那真是最痛快之事,免得找来找去,反而中了他的陷阱。
”
宗旋掩耳道:“在下不拟听见诸位大计,端木小姐可肯履行诺言,让在下离开?”
端木芙挥手示意他别掩耳,才道:“你只要再耽延两三日工失,等我们实行过占夺库藏的计划,才放了他。
”
宗旋皱眉道:“在下是问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姐自该立刻释放在下才是。
”
端木芙道:“你能保证当严无畏问你之时,不提及万宝洞府和库藏之事么?如果能够保证不提一字,我放了你又有何难?”
宗旋沉默片刻,才道:“在下可以过两三日才与家师方面之人接触……。
”
端木芙笑一笑,道:“这话虽是有理,但既然你三两日不能公开露面,则在我部属监视之下,又有何不同之处?”
宗旋目下身在牢笼之中,纵想不从,亦是有所不能。
于是只好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听你,只不知要受监视多久?”
端木芙屈指一算,道:“快则三日,迟则五天,你且忍耐一时,我自然放你归去。
”
她转回头向基宁说道:“此子甚是狡猾多智,唯有请将军你出马,看守着他,我方放心。
”
基宁见她如此看重自已,不胜之喜,说道:“属下自当尽心尽力,不负小姐所托。
”
端木芙说道:“你的形相外貌,至易启人疑窦,当作话柄传出去,因而严无畏一查便知。
所以你不可到城里去,只有暂居于无人之所。
例如这座佛寺,甚为合适。
五日之后,你释放了他,可往南行,大概一画夜的路程,即可见面。
”
她指示机宜,竟是当着宗旋面前,不禁使人想到这话一定靠不住。
一定是疑兵之计,方会宣。
端木芙吩附过之后,转头向罗廷玉望去,道:“罗公子,你可愿同行一趟?”
罗廷玉心中忖道:“你枉负聪明之名,但这一问太不识相了,自然应该先问霜波才对。
”
这话只能在心中想想,可不便说出来。
甚至他自己也搅不清楚,倒底对端木芙已生出了何等样的感情?莫非真的爱上了她?抑是由于屡曾受恩于她,有了图报之心,以及想利用她的聪明才智,以消减独尊山庄。
再加上惜悯她身世凄凉,以致组成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他既不能且亦无时间分析,当下缓缓道:“小姐的邀约,与鄙人的目的正是相同,自然无有反对之理,不过,目下情势相当微妙,我也不瞒小姐你说,咱们的目的虽是相同,然而你我都想手刃仇,到时只怕会有争执。
”
端木芙道:“这个问题,等到我们拿住严无畏时,再说不迟,你说是也不是?”
秦霜波一听而知,罗廷玉十分尴尬,既想答应,又怕自己反对,因而不敢肯定的答覆。
她觉得很有意思,淡淡一笑,说道:“不错,目下宜合而不宜分,自然以同路为是。
”
她替罗廷玉解围之后,并不看他,反而把目光投向疏勒国师,又说道:“国师有万人之敌的威势,勇冠三军,这一趟前往,若然只带上三两个高手,以供指派差遣,也就够了。
”
疏勒国师毫不迟疑,说道:“秦仙子这话,正合我意。
我那一批人马,留驻在那村落中,最好不过。
本人孤身随侍端木小姐,谅亦足矣。
”
大家都没有任何问题,疏勒国师当下向另外几名手下,发了号令,用的是他们的语言,说得又急又快,谁也不懂。
那十几个手下,恭容听完,立时走了。
他们一去,端木芙道:“我们已无人在外面把守,不如回到广场,免得被人窃听我们的计划。
”
她回顾基宁一眼,道:“有烦将军留在此地,小心看守此人,我们这就动身去了。
”
基宁道:“小姐放心,这休想逃得掉。
”
端木芙等人回到广场中,此时那遍地体,皆已收埋。
天下的名家高手,以及无数门派之人,都在等侯。
这百余武林人物,有一大半以上是翠华城的子弟兵。
其余的品流甚杂,难以查得清楚。
杨师道过去把那些武林同道分作三队,授以机宜,说道:“第一队的前辈同道朋友,一直渡江,直赴黄山。
第二队与第一队保持一段距离,但不可脱节。
两队皆在山脚的金家村等候。
第三队以及其余所有之人,都分散开单身上路,暗中监视一切异动,最后,皆在金家村会师。
”
他望望众人,见他们都点头领会,便又道:“这一次前赴黄山,目的暂不宣布。
但独尊山庄将会骚扰阻截,乃是必然之事。
所以第一、二两队密切联络,不可走散。
我们还有第三路人马,虽然分散,但却有如一面网子,假如一、二两路受袭,立时收紧此网,务必一举歼减敌人主力。
以在下愚见,咱们第三队除了好多位前辈高手之外,还包括了数十翠华城的壮丁,行动迅捷,力量强大。
你们一旦有警,这一路援兵不须片刻,便源源开到。
敌人势力再大,亦难免被歼之祸。
”
众人中发出兴奋的欢呼,杨师道又道:“为了不让敌方看得出咱们第三路的人究竟是那一个,届时恐怕大半会蒙起头面,专捡荒僻小径而行,亦不骑马,以免引起注意或露踪迹,现在第一路请起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