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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一个刑警的日子电视剧免费观看> “东杀”

“东杀”(3/3)

来点儿我的,我吃饱了。

    这些我没动,”夏新亮把他的便当盒推了过来,“我真不知道您不吃。

    ” “我吃鸡。

    蒸的煮的烹的炸的我全吃。

    我就是不吃红烧的。

    ” “为什么啊?”李昱刚一边啃鸡腿一边问。

     “这得说十来年前,我们办案子,遇上一碎尸案。

    最后找见那头,让人给炖了,搁花椒、大料、桂皮、酱油,全放齐了,那味儿,就红烧鸡块味儿。

    ” 吧嗒,鸡腿从李昱刚嘴里掉到了饭盒盖上。

     “这是什么道理……”夏新亮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人头、鸡块,这能是一个味儿?” “我×,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得找垃圾桶吐了!” 文君又捡了一回乐儿。

     我把我调查的情况给李昱刚跟夏新亮说了说。

    事实确如宋新华所说,冯爱丽背着他全款买了那辆特斯拉,门店的销售人员还记得这事,原本说好办贷款,都准备去办理手续了,冯爱丽又说算了,还是全款吧,为这他们还起了口角。

    因为实际上所有售车的地方都爱给客户办分期贷款,还是免息的。

    这个免息正是猫腻儿,这边说免息,那边收金融服务费,要是懂行的人,算下来服务费比利息还高。

    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冯爱丽在办,宋新华不知道。

    那宋新华在干什么呢?老老实实跟那儿研究合同呢。

    我看了店内的监控录像,这都能相互佐证。

     “怪不得您让我查查这两口子的动账呢。

    ”李昱刚也不吃了,反胃了,抱着可乐喝。

     李昱刚查了宋新华跟冯爱丽的财务情况,这车款确实是由冯爱丽的一张借记卡支付的,这张借记卡才办了没多久,动账记录不多,确切说,就是一笔开户时候的大额存储,没多久就是支付特斯拉的费用,还有保险费什么的。

    宋新华说的也没错,他自己就两张银行卡,一个是工资卡,一个是信用卡,家里的支出、信用卡还款,平时都是冯爱丽在办,李昱刚都给我摸清楚了。

     我们研讨了一下,分析了目前三个嫌疑人的性格特征、心理状态,等于一水儿全排除了。

    那么冯爱丽失踪是不是自导自演?她这个画是怎么卖的、卖给谁了,都由谁经手,后来这五幅画跟她一起失踪,是不是也被卖了,卖了钱又在哪儿?这个马上成了我们新的侦查方向。

     这时候原本已经要回家的文君停下了收拾的动作:“你们说的这个画,是什么画?” “这不会你也有熟人吧?那我这可又能开挂了。

    ” “别高兴太早,不见得。

    ” “水墨画。

    ” “那悬了,我们家小老爷们儿画油画。

    ” “啊?” 文君嘴里的小老爷们儿不是说她儿子,说的是她先生。

    我们仨瞠目结舌,小老爷们儿,是名副其实的小老爷们儿,文君是显小,他是真小,英雄出少年,听说他的一幅画委实难求。

    人长得很清淡,跟他浓烈的画风相比,像是清汤挂面,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五官也很浅淡,说话声音很低,像是一汪深潭。

    为我们引荐了收藏家白先生之后,他就离开了。

     我是不清楚收藏家到底算个啥职业,反正就是有钱,有钱还雅致,完全不似暴发户。

    看他的宅子,坐落在半山腰,群山环抱,庭院修剪得一丝不苟,陈列的画作在我一个不懂画的人看来都觉得赏心悦目。

     我们喝了会茶,白先生取出了他从冯爱丽手中购买的作品《青山绿水图》。

    我不懂水墨画,但是那意境真棒。

     欣赏了一会儿,白先生跟我讲了他入手这幅画的始末。

    这幅画是通过一个经纪购置的,当时他办了个茶会,除了白先生,还有好几个收藏家去了。

    茶会上品鉴的画一共有六幅,都是冯爱丽父亲的作品。

    这一幅《青山绿水图》并不是其中最贵的,但是很入白先生的眼,他就收过来了。

    其他人对别的作品感兴趣,但是价格太高,都挺犹豫,茶会散了,等于就白先生有收获。

     白先生有个同好许先生,很垂涎冯爱丽手中的一幅《苍山图》,但是价格他们没谈拢,可他很在意这个事,就跟这个经纪又商谈了几次,价格还是没谈拢。

    画这个东西,包括很多我们喜欢、价值又在可承受范围内但又确实偏高的东西,很容易造成一个“不买想三年”的局面。

    许先生不死心,最后下定决心还是要收了它,却被经纪告知画已经出手了。

    谁买了呢?是拍卖行的老总给介绍的一位老先生。

    这个老总介绍的几个人想把这些画都收了,结果他发现当时手里的现金不够,就只有老先生收了其中一幅,也就是许先生惦记的这幅《苍山图》,另外四幅画没收。

    而这个时间是什么时候呢?正是冯爱丽人车走失的当晚。

     我们让白先生跟许先生联系了一下,电话里许先生跟我们证实了白先生跟我们讲的这些情况。

    就这么着,我们从白先生这里拿到了这个经纪的联系方式,顺藤摸瓜,接着往下走。

     这个经纪其实就是个中间人。

    他是怎么跟冯爱丽产生联系的呢?通过冯爱丽的父亲的一个搞收藏的老朋友,冯爱丽拿了这些画,想出手,就找了这个男的,这个男的就给她牵线搭桥,带着她认识了这个中间人。

    中间人路子很广,就开始帮着冯爱丽卖画,他从事这个行业也有十来年了,打过交道的人特别多,也很了解这一行里面很黑暗的一些东西。

    但是他保证,他带着冯爱丽见的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正经人,不存在说发生什么意外的可能性。

    他还很认真地给我们还原了当晚见面的情形。

     当晚他带着冯爱丽去的拍卖行,拍卖行的张总约了几个跟他相熟的、对国画感兴趣的收藏家,大家一起品画、洽谈。

    冯爱丽带了五幅画,市值都很高,她有点急着出手的意思,但不愿意落价。

    所以最后就只有一个老先生买了其中一幅,其他四幅画另外的人也想要,但是那四幅画转账还不够,说:“我们给你现金吧,算是订金。

    ”那天她把这幅画卖完,拿了三十五万的订金,带着四幅画,开着特斯拉就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呢?按时间分析,她确实是回家了,跟宋新华报警说她人车走失的时间对得上,可最后却是连车带人全没了。

     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

     说实话我真有点蒙圈。

    起先我们被困在这个“遗产纠纷”里,接着又走进“亲夫杀妻”,现在又浮现出“自主失踪”的可能性。

    现在可倒好,她要是真想“被失踪”,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地点?就说要回去接狗吧,可她还有四幅画没卖,还收了别人的订金,怎么就这会儿要失踪?要不是我们去,恐怕现在要买画那帮人还不知道冯爱丽失踪了呢。

    我倒也嘱咐那个经纪了,我说:“你先别跟他们说冯爱丽失踪的事,谁来问你、到你这儿摸来,你告诉我。

    ” 这一天折腾下来已经是10点多了,我们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西北面馆吃饭,一边吃一边琢磨这案子。

     李昱刚说:“会不会是买画的?买画的对她进行尾随了,尾随之后对她进行抢劫,把画弄走了。

    ” “那车呢?”我问。

     “随机的尾随抢劫呢?这个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她开辆特斯拉,”夏新亮说,“我们是不是把事情搞复杂了?如果是专门干这个的,他们肯定有辙处理掉车。

    ” “不是没可能。

    但是吧……你干这个肯定不可能是初犯,你得有经验。

    抢劫就抢劫,拿了钱,当时冯爱丽身上有钱,再把车给弄了,人呢?就算是抢劫杀人一条龙吧,他得抛尸。

    而且李昱刚串并了这类案件,没有任何联系。

    ” “夏新亮,我还真细查了,我不看好这条线。

    冯爱丽从卖了画到回家,路不短,谁要劫车,机会多的是,手法那太多了,为什么非要跟到她楼下以身犯险?随机的没必要,蹲点儿的更不可能啊。

    ” “可是我觉得她就算要抛家舍业带钱走人吧,这节骨眼儿太离谱儿。

    还剩四幅画,订金收了买主儿也有了,全交易完,再接上狗走才对呀。

    而且她为什么非走不可?画,都她拿着;姐妹几个就算不依不饶,她把画一卖,变现了,扯皮去呗。

    她老公她不要了,也未见得吧?她就是背着他卖画,也没背着他干别的啊。

    ” “查吧。

    查买主儿,往下挖,这人总不能凭空消失。

    ” 就在一直僵局的时候,冯爱丽的尸体被发现了。

    过了两个多星期,打捞水上垃圾的给捞上来了。

    经过辨认是她,但是车和东西都没有。

    法医的尸检出来之后,印证了宋新华报案的时间,等于冯爱丽失踪当晚就遇害了。

    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我们就更加坚定了对图财的认定,那肯定是奔财去的了。

    可是在此期间,我们对老大、老大儿子、老三、她老公,包括买画的人,只要接触过画的人,全都进行了调查,没有一个人有嫌疑,一个一个都给排除掉了。

     这才是最大的谜。

     一切都得推倒重来,然而我们却根本没有方向。

    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案情迷离就要陷入冷案的绝境中,宋新华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家的狗回来了。

     他蒙,我们也蒙,就上门看看呗。

     我叮嘱宋新华说:“你别给它洗澡,多脏都别洗,我带着技术科的同事一块过去,看看能不能从它身上采集到什么,也许对破案有帮助。

    ” 宋新华说:“没问题,就是因为想到狗身上万一有线索呢,我才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 我从技术科借了俩调查员,带着李昱刚跟夏新亮,我们一行人就往南湖去了。

     再见宋新华,我觉得他看上去身形更佝偻了些,先前上我们那块儿认尸的时候,他的背就驼了。

    我没干刑警之前,在书上读到“一夜白头”一直以为是个比喻,直到我干了这一行,接触了那些受害者家属,才知道这不是什么比喻修辞,而是真实的面貌变化。

    在巨大的打击面前,人的崩溃和萎靡来得势不可当。

    不仅是人,就连动物面对生离死别,都无法抗击那种悲伤。

    前阵子看纪录片,说的是狒狒,母子俩相依为命,母亲意外去世,小狒狒就守在母亲身旁,一守就是三个月,直到它自己最后也闭上了眼睛,这就是情感。

     大黄看上去不是太有精神,但是见着我们进门,还是围着我们转了转,跑了跑,欢迎那个意思。

    技术科的调查员从它身上采集样本时它也不怎么挣扎,仿佛知道我们是来帮助它的女主人的。

     灵性。

     狗这个动物真的有灵性。

    它是人类忠实的朋友,它很通人性。

    就比如我们队里的警犬,哪怕我从没见过这条警犬,我穿着便服也好、穿着制服也好,这狗一定不朝我“汪汪”叫。

    它就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哎,哎哎哎!” 我们正跟宋新华说话,就听见那边技术员儿喊开了。

     “跑了,大黄跑了。

    ” “哟,门没关严吧,你们进来,我就轻轻一带,”宋新华说着就往门厅跑,趿拉上鞋就往下追,“等着啊,我给抱回来。

    ” “师父,我跟着去吧。

    ”李昱刚说着也下去了。

     等了有一会儿,夏新亮手机响了,他说李昱刚说大黄就跟楼底下转悠,抓也抓不住,走它也不走。

    楼下哪儿呢?冯爱丽的车位上。

     就这么着,我跟夏新亮还有技术员也跟着下楼了。

     傍晚这个时间段小区里来来回回有人走,这只狗看到谁都跑,看到我们就围着现场跑,不跑远了。

    技术员继续采集毛发、梳理皮屑、清理指缝什么的,它绝对服从。

    采集完了他们就带样本回去了,大黄还去送了,一直送到小区门口才回来。

    回来也不上楼,就围着车位这块儿溜达。

     我们分析这条狗肯定是目击了案发现场。

    它明显有“话”想跟我们说。

    但它不会说话,就只能这么围着跑。

    大黄应该是接冯爱丽的时候,她一开门狗上车了,在车里的时候,嫌疑人出现了,嫌疑人把冯爱丽害了之后开着车走了,到什么地方把狗弃了,这狗最后自己寻回来了。

     当然这都是我们猜的。

     就这事我们跟宋新华一直说着,渐渐地天就黑了,是一阵剧烈的犬吠打断我们的。

    大黄的情况我们知道,流浪狗出身,很会看人眉眼高低,很乖,不爱叫,扒人闹人但是不“汪汪”叫。

     我们往大黄那儿一看,走过来一男的,大黄就是对这个男的狂吠不止,表情也完全不一样,它那个腿趴在地上,屁股撅着,这是典型的进攻信号,然后俩后腿不断地挠地,那感觉爪子就像挠出血那种挠。

     这男的给吼傻了,一回神看见我们拔腿就跑。

     “别跑!” 我们越喊他越跑,他跟我们比赛跑这不是等着被摁呢?主要大黄也撵着他,狗比人快,我们摁住他之前,大黄飞身一跃,直接就咬上了他的左小腿。

    接着就是我们飞扑,直接给他摁那儿了。

     “跑啊,你跟谁赛跑呢!” “你能比狗跑得快啊?太膨胀了!” 李昱刚把他铐上的同时,宋新华也喘着气儿跑到了,一看这人的脸,宋新华认出了他:“翔子?” 我们来时候五人,回去也是五人。

    走了俩技术员,来了宋新华和这个李明翔。

     一路上李明翔都在号,腿上见血了,被大黄的犬齿咬了俩窟窿,汩汩往外冒血。

    也没带他上医院,我问我们医务室了,说这都不是事,带过来我们给打破伤风就行。

    宋新华也说了,大黄有狗证,年年打狂犬疫苗。

     给他捆医务室里包扎完,我们就给他塞审讯室里了。

    先前他还挺精神,这会儿呵欠眼泪连连。

    我一看就知道他吸毒,让李昱刚联系管片民警一问,没错儿,就是有吸毒前科。

    我说甭审他,晾着,一会儿他就得吐干净。

     宋新华跟我们在外面儿,他给我们说了说这个李明翔的情况。

    他是宣传部的一个公子,宋新华是某电视台体育部的一个制片,他爸妈都是这个口的,他们从前都一块住广电大院。

    两家父辈交好,所以宋新华也挺照顾李明翔。

    给他一些衣服、电视台分的一些东西,还给点儿钱什么的。

    李明翔因为吸毒给关进去好几次了,一次出来比一次落魄,家里都没钱了。

    宋新华心善,看在小时候的情谊和两家父辈的情谊上,就这么能帮一把是一把。

    但是冯爱丽讨厌他。

    冯爱丽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了,四处老他妈借钱去,没出息。

    ”她不愿意丈夫跟这么一个社会败类往一块凑。

     最后李明翔吐了一个干干净净。

     案发当晚,李明翔来找宋新华,还是求接济。

    他先遇到的却是卖画回来的冯爱丽。

    冯爱丽那会儿倒好了车,正跟车后头塞钱——那三十五万订金。

    钱是一万一捆扎着的,她是背着老公卖的画,这钱就不能往家拿,所以她就往车后备箱里塞。

    李明翔见着她的时候,她手里正拿着钱,她打开了一捆往钱包里装,正好就叫李明翔给看见了。

    他上去之后就说:“哎姐,借五百块呗。

    ”冯爱丽知道他是毒虫,张嘴就骂开了:“你他妈不要脸啊?”冯爱丽本来脾气就暴,性格也厉害。

    她这么一骂,李明翔又见钱眼开,他当时就上去给她掐住了,掐的脖子,五分钟就给掐死了。

    掐死之后往车里一推,开车就走了。

     后面就是逃亡、抛尸。

    抛尸我们已经知道了,扔湖里了。

    车去哪儿了呢?怎么我们以车找人没找见这个车呢? 原来李明翔老来找宋新华,对这片地区很熟悉,他避开了小区的监控,就只有大门口那个监控照见这车出去了,出去就没影儿了,他把车开进了尚未竣工的罗马花园。

    也是跟这儿,他一开车门,大黄出来了。

    他特别紧张,一直都没发现车上有条狗。

    据他所说,这狗一点儿动静都没出。

     大夜里头,也没有工人,李明翔火速拆了一个装着建筑废料的蛇皮袋,把冯爱丽就给塞进去了,然后他就给从前蹲看守所时候认识的一个狱友打了电话,这人就在专业偷车团伙里干的。

    等着人到的时间,李明翔发现了后备箱里冯爱丽藏的钱,把现金拿走了,把车给卖了。

     画去哪儿了? 李明翔不懂画,他确实见着卷轴了,可打开都没打开,等于随着车都叫人弄走了。

     偷车这帮人来了,也不知道李明翔杀了人,他们就把这车给弄走了。

    他们开了一辆专门运汽车的那种挂车,挂车上满满两排汽车,一家伙就给偷梁换柱了。

    那些车都蒙着车罩,换了一辆谁也看不出来。

    等于挂车拉走了特斯拉,换下来那辆轿车他们开着走了。

     他们一走,李明翔就背着蛇皮口袋没事人似的也走了。

    后来几经倒腾,骑共享单车、打车、再骑车,最后李明翔给冯爱丽就抛尸了,蛇皮口袋也给烧了。

     “我今天就不该来。

    ”李明翔最后反反复复说这句话。

     审了大半宿,人车走失这案子就算落实了。

     宋新华一直在等我们,我们出来就把原委大致给他说了。

    队上不叫抽烟,他一连抽了半包,我也没拦着。

    他最后跟我说的那话挺触动我的。

     “这是露富了,还是死在钱上了。

    当初我叫她别买这车,太招摇。

    刘队,我跟您说啊,我真是反复劝她来着。

    我不是怕她炫富,关键是她炫给谁看了?还不是身边这些人。

    其实一开始我给您说她们姐妹几个有矛盾,我就是把知道的都跟您说了,我觉得他们不会对爱丽下手。

    他们确实具备杀人的条件了,但没有那杀人的素质,都是普通老百姓。

    可再往下演变,矛盾不断升级,那就不好说了啊。

    兴许秦峰真就给她弄死了,因为给大姐逼得无路可走了。

    都是兄弟姐妹,为什么爱丽过得好,她们这几个姐妹就水深火热?她们一个小房子恨不得住四口人,我们家大房子还买豪车,还把所有东西全独吞了,至少在她们看来就是全独吞了。

    当时要不是爱丽骗我说要保管老爷子的画,我一定不会让她这么办的。

    ” “我问问你啊,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 “您问。

    ” “当时冯爱丽的父亲过世,没留下什么话吗?这财产怎么分?这画怎么论?就全给老四了?” 宋新华摇了摇头:“老爷子没说全都给爱丽,他一个当爹的,肯定哪个都疼。

    无非是爱丽太霸道,就一归置全拿走了。

    老大、老二、老三都不敢干这事,因为爸爸还在呢,谁也不敢说没死就把东西给分了。

    老大跟老三也商量过怎么分这东西,说听爸爸的,可最后老头糊涂了,爱丽就说全是她的。

    ” 我叹了口气。

     “爱丽,就是栽在她这个霸道上了,对我霸道,对姐姐们霸道,跟她爹也霸道。

    她骨子当中就是霸道。

    你说她跟翔子……到底也还是因为她这个霸道。

    你弄了这么多钱了,你让他碰见,你软弱一下给他五百,不管他吸不吸毒,给他五百不就不会这么被人掐死了吗?她非但不给钱,还骂他、侮辱他,你说……你说……” 后期我们去起赃,也是几经周折。

    李明翔交代了这个盗车团伙,提供的信息也算有效,何杰被我拉来搞这个案子,他挂帅,我把李昱刚都“借”他了。

    的确是“借”,何杰原话:“把你那小潮男借我用用。

    ”我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人家是人,不是东西。

    ”他听了还挺生气,说:“刘子承,你什么毛病啊,跟谁学得上纲上线的,你别活半天活回去了,到头来跟‘无头’穿一条裤子。

    ” 他的话说得我挺冤的,我之所以不爱当别人面拆戴天的台,那是给我师父的面子。

    我怎么看戴天的他们全忘了? 我发现所有的体制内都是这个通病,一方面看不起职称,一方面又暗暗羡慕着职称所带来的名声、利益,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老百姓老说反特权,实际上他们恨的不是特权,而是特权给某人带来的荣耀、利益,要说把这特权给他,他乐不思蜀。

    这就是人性。

     戴天稳坐一把手的交椅,看不惯他的人多了,他没那个能力,德不配位,这是事实。

    但我们也不能酸他,他溜须拍马那一套一般人真的练不来,吃屎、吃苦,方能成功。

    吃苦难不难?难。

    吃屎呢?那都不是难了,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我瞧不上戴天,因为我跟他当真不是一路人。

    别看我俩师兄师弟的,但也就是因为跟同一个师父。

    虎父无犬子,我随我师父埋头苦干,戴天心思却根本就不在办案上,但到底也没叫师父折了面子。

    仕途这条苦路,他也在披荆斩棘攀爬着,虽然大家伙儿都叫他“屁精”吧。

     血气方刚的时候我也是极不待见戴天的,那时候也浑蛋,说起话来没遮没拦,没少让他出洋相。

    这我都不后悔,谁还没年轻过啊?他戴天也活该,他业务不行,我一个当师兄的不说他,让谁说他呢?让师父?快别给师父找事了。

    可唯独有一件事,我特别后悔,办得真挺缺德。

    文君那回提那么一嘴,那扎心是真扎心,我没有一刻忘记过这档事。

     其实我本意真没存坏心,就是皮,就是犯个小坏。

    那还是十来年前,我才结婚没两年。

    戴天有个女朋友,也是公检法系统的,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女的“黑化”了,是进入我们视线的涉案人员之一。

    我也好心“提醒”戴天了,虽然话说得弯酸,但我真是为他好,毕竟这也不能明说,怕打草惊蛇。

    他不仅不理我,还怼我,我都这么暗示他了,他还犯傻,那可别怪我无情了,也得承认有那么点儿“报复”的意思,我其实明知戴天跟这女的不在一条船上,我还是了解他的,当得了小人当不了坏人,可我还是打着办案的旗号给他上了监听。

    他不是老想不靠业务吃饭嘛,师兄就教教他做人!跟犯罪嫌疑人扯上关系,我再给他这么一“取证”,我看他还能怎样偷奸耍滑!就是在监听的过程中,我听到“报告媳妇儿,队上急call,欠你的回来加倍奉还!”这句话,滑稽得不像他,他平时不苟言笑,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因为太逗了,我就把这录音截下来放给兄弟们听了,然后这事不胫而走,之后戴天的脸就这么砸在了地上,至今都没拾起来。

    他“无头”归他“无头”,但他的脸皮又让我给扯下来了,他得多难受啊? 这事影响特别坏。

    师父还为此把我训了一顿,说:“刘子承,你缺德不缺德?” 我回嘴说:“我没恶意。

    ” 师父反问:“怎么才叫有恶意?不仅跟嫌疑人扯上男女关系,还给广播得尽人皆知,谁都笑他笑得理直气壮,好像他也是涉案人员似的!你这是泼粪啊!毁人清誉这四个字儿,你给我写一百遍,我看你字典里能不能装进这个词儿!” 我知道错了,但天底下没有卖后悔药的,我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

    幸亏戴天具备吃苦和吃屎的能力,硬是顶着一口气扛下来了。

    自此之后,我再没当别人面儿撕过他脸皮,因为在那些年前,我就把他的脸皮撕干净了。

    私底下我俩该怎么掐还怎么掐,但台面上我永远认,算我欠他的。

    这跟师父都没关系了,是我欠他的。

     何杰这边接手了盗车案,我跟夏新亮同步跟着起赃。

    为这事宋新华找过我好几趟,一次次求我找回车、找回画,他想把这些都交给冯爱丽的姐妹,他说:“就算我帮着爱丽赎罪吧,让爱丽走了别再让人恨,让人戳脊梁骨。

    ”他不说我也会办,这是我本职工作,但他真挺打动我的。

    他这个人很善良,善良是现下这个社会,在面对利益的时候,很难找出来的一种特质。

     我经常思考这个“善”字。

    关于“善”的描述,古今中外太多人写,但是从事刑警这个行业,直面善恶,善恶的界限却很模糊。

    它都是相对存在的。

    就譬如在这个案子里,相对于宋新华的“善”,冯爱丽就是“恶”。

    可是如果换作大黄的视角呢?救助它、收养它,给它一个家的冯爱丽,能说她恶吗? 狗比人强。

    不仅是说它先于我们破了案,更在于它能透过种种表象看到一个人心底的善,哪怕是一丝丝的善,它也愿意为此付出自己全部的信任、忠诚。

    都照狗这样子,恐怕这世界才可能达成人们梦寐以求的“和谐友善”。

     车找回来了,在河南找到的,给改了颜色,但没有其他变动,画却凭空消失了。

    问买车的、修理部的都不知道,包括买车的主儿,我们追了半天也没追回来。

     我把这个情况通知到宋新华,出乎我意料的是宋新华居然笑了。

    他说:“让老爷子带走了吧,他舍不得,老爷子不爱钱,就爱画画。

    这画没了也好,再不用争再不用抢了,这才是老爷子的意思吧,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互相帮衬。

    等你们都取证完,我把这车拖走,给它卖了,连同爱丽卖另外一幅画的钱,我全给她们家里。

    ” 案子结了,被“借”的李昱刚也归队了,我说:“来吧,咱们庆祝庆祝搓个饭。

    ”饭是在我们家吃的,因为要喝酒嘛,现在不让我们跟外面儿喝酒了,喝就得避人耳目。

    叫了点儿吃的喝的,抬了两箱啤酒,文君也给请来了,她没少给我们帮忙。

     席间,李昱刚给我们说了说他的生死三十六小时。

     敢情他跟何杰出任务还遇上事了。

     他们追查盗车团伙,抓捕惊险刺激。

    其中一个首脑人物非常谨慎,有了风吹草动,就开始外逃,几个人往合肥方向逃跑,何杰领着李昱刚他们就跟着追捕。

    结果走高速出北京没多远,何杰的车被撞翻了。

    前面是个大卡车,他们开车的速度快,快到200迈了,在超车过程中直接钻卡车里边了。

    钻里边之后快速反应,但车不灵了,就停路边了。

    这三个人从车里钻了出来,打一电话来一出租车继续往前走,然后坐着出租车一边往安徽赶,一边给队上打电话:“我这车坏了,你现在赶紧给我送车来。

    ”这三人迷迷瞪瞪往那边走,然后他们队里又调辆车追他们,又把车给他们,他们开着车到合肥了。

     “这都不是重点啊,赶不上好莱坞电影儿!”李昱刚仰脖撅了手里那瓶啤酒,“真正他妈给我吓傻了的是,我们从那车里爬出来,何队,何队开的车啊,气囊都爆出来了!他魂儿八成都散了!爬出来,没走两步!他点了根儿烟!他说抽一根压压惊!离着车那会儿还没有五米呢!车漏油了!我当时就疯了,这要是爆炸可就太好莱坞了!我赶紧给他拽跑了!这哥哥!这祖宗!我都疯了!” 我说:“这很何杰。

    ” 三三两两聊天的时候,我跟文君客气了客气,我说:“本来我还想让你带上你先生呢,我得谢谢他,我们火急火燎找人,没你先生给牵线搭桥,我们还不定得跟哪儿乱转呢!” “那你怎么没叫呢?” “咳!我转念一想,你先生那么一大画家,恐怕跟我们这帮粗人没话说。

    ” 文君白了我一眼:“你这假客套,真假。

    你嫌我们不合群才是真吧?” “哎,你这个思想很阴暗啊。

    我瞧出来了,觉得我不真诚是吧?来来来,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咱真是实在人!” “省省吧。

    没我他才不管你们的破事,你谢我就行啦。

    ” 这噎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又起开了一瓶啤酒:“我敬你。

    ” 文君咯咯笑:“别吹了,都喝多少了。

    一会儿我也得回去了,不然那俩小魔头得把小爷们儿折磨疯了。

    ” “平时都你带孩子?” “其实还是他更多一些。

    ” “模范好父亲啊!” “还可以吧,他比较有耐心。

    ” “我还挺好奇的,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觉得我老牛吃嫩草?” “我就说你阴暗吧,咱是那意思吗?我是觉得咱这行业一般不是找同行就是找机关单位的,人际圈子窄嘛!你这跨度比较大。

    ” “他呀,怎么说呢……”文君转了转眼珠,“我给他当过保镖。

    ” “啊?” 文君往下这么一说,听得我瞠目结舌。

     就我们这行当,确实有保镖的业务。

    打个比方,老百姓遇上关乎生命财产安全的事了,报警了,警方受理但不一定会处理,警力资源毕竟有限,我们也会有一个考量。

    但如果他们强烈要求,也可以付费聘请警员保护。

    这个一般人不知道,但我们其实有这业务。

    当然这种业务一年也碰不上一起,而且也不会抽调精锐力量给他们,就是提供一个基本安全保障,譬如送人去机场、上下班路上护送,说实话比保安公司便宜。

     文君老公遇上了什么事需要借助警力呢?为他爹离婚。

    真是哭笑不得。

    文君说她公公这个人文质彬彬,搞文艺工作的,也算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婆婆是经商的,脾气很暴躁。

    俩人情感破裂,可是女方不愿意离婚,拉锯了有几年,男方坚持要离,女方就威胁他了。

    彼时他跟着他父亲生活,常年的拉锯战打下来,那是遥遥无期看不见希望,他爹就决定破釜沉舟找他妈对质,可是他不敢“深入虎穴”。

    正好他有个认识的朋友在公安部任职,就给他推荐了这么一条路。

     这事还是光明队长给文君安排的,文君一琢磨,她都闲得长草了,不如去看看。

    她就去了。

    去了我们有规定,不能上楼,提供保护可以,到门不到户。

    他爹很“面”,听说得他自己上去,犯怵了。

    他们陪着去了一趟、两趟、三趟,回回打退堂鼓。

    文君烦了,说:“这么着吧,你把你爱人请下来,我给你们做做工作。

    ” 听到这儿我都乐抽了,我说:“你还搞妇联的业务啊?”文君回:“我还复联呢!长得像黑寡妇吗?” 等于是文君帮着给调停了这场旷日持久的离婚大战,帮着未来的公公和婆婆和平友好地离了婚,她自己倒收割了一“迷弟”,最神的是,打了半辈子的老夫妻倒是同时相中了这儿媳妇,喜宴上还坐了同一桌。

     这一家子什么人啊?我问:“文君你不是编故事唬我呢吧?” 文君一撇嘴:“随你信不信。

    ” “不是,就这么一家子,你还真敢嫁?” 她回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其实我一见他就觉得,这男孩儿气质超脱呀,又是个画家,我们家祖上八代都没艺术细胞,我老羡慕了。

    我还最恨那些个晒娃就晒娃,还动不动晒娃的艺术细胞的,我心想我也得给我们老文家改改基因。

    其实就他们家那点儿破事,我去一次就能给摆平,但是我一次就摆平,鸭子不就飞了?所以我才跟他们耗呀耗,耗到我把热锅烧好了,我再铲。

    ” “你这么说我就知道这是真事了,这是你没错儿了。

    ” 文君给了我一肘:“就是故事的结尾不喜人,我们家老大拿老二当画笔,那不是画作,那是人体拓片。

    ”她说着开始翻手机:“你看看,艺术吗?”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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