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赃(3/3)
”
文君说:“这你就不懂了,小姐这个行业,跟人都是肢体接触,这就培养了她们对人的第一印象是体格而不是人脸,这两个男人把她掳走,这期间又拽又抱又捂嘴,包括后来打她,肢体接触特别多。
”这俩男人据张翠萍描述,一个矮壮一个瘦高,可是进出的人员当中,全然没有这两种体型的。
我想了想,是有点邪。
案发时间,402房间无人入住。
酒店前台没有采集到可疑人员的影像。
来无影去无踪了?必然不可能。
既然张翠萍当晚确实被绑架了,那么就一定有绑匪潜伏在402房间。
“张翠萍是从哪儿被拖走的?楼梯间吧?那儿有没有摄像头?”
“没有,”文君起身,在白板上画了起来,“你看啊,它是这么一个结构。
这儿,大门,进去就一个前台,然后就是电梯。
很小。
摄像头就在前台,正对着大门。
”
“嗯。
”
“就那种小宾馆,客人出入就只能乘坐电梯。
但是在建筑物的后方,我简单画啊,这个位置,它有个户外的楼梯,作为消防疏散。
这个地方平时别说客人,保洁都不会走。
为什么呢?它锁着呢。
说白了,是为了应付消防弄的这么一个摆设。
”
“你们去看了吗?”我问夏新亮。
“去了,但是它在户外,案发又已经一周多了,这期间还下过雨,没什么有效的证据能够采集。
我跟文君六层楼都走到了,锁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但是那个锁就是最简单的那种撞锁,开它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
我点了点头。
文君这时补充道:“他们肯定是从户外楼梯把人弄走的,张翠萍记得走楼梯的声音和发颤的感觉,那个楼梯是铁艺的,踩着它会响而且还有回弹感,跟她说的基本吻合。
等于绑匪在室内把她控制住之后,用胶布贴了嘴,脑袋上套了布袋子给她带下去,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走楼梯她得自己走,那种震颤跟混凝土那种楼梯不一样,她能明显感觉到。
”
“接下来我想去张翠萍逃脱的那个自助银行找找线索。
”夏新亮说。
“嗯嗯。
行。
你就自己去吧,别给文君找麻烦了。
”
“我约了张翠萍今天再见见,我过去找她,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帮她再回忆回忆。
”文君说道。
“行吗?”我问文君,“你这叫离岗吧?”
“有什么不行的。
这年头你在哪儿别人也能找见你。
再说了,档案室你还不知道嘛,十天半个月没人来。
”
我回到办公室,李昱刚的位子空着,刚想着他可算听人劝吃饱饭了,喝了半杯茶的工夫,正琢磨联系一下梁子,跟他再收集收集姜明明的信息,还得联系技术员去姜明明的公寓勘探一下,他又“隆重”登场了。
“我不是跟你说今天别让我见着你嘛!”
我把手边的废纸揉成团,砍向了他脑袋。
“得见得见,”李昱刚跟我嘻嘻哈哈,“神探如我,甚有发现。
”他说着,拉开椅子,示意我坐过去。
我不动:“说结果。
”
“师父,我觉得您这点特别不好,老是盯着结果忽略过程。
”
“我关心不了你的过程,你一说我就蒙圈。
”他一说起来就忘乎所以,这术语那术语我听都没听过,更别提理解了。
“没意思,不求甚解。
”李昱刚跟我眼前就演。
“赶紧着,我这还一堆事呢。
”
“昨天夜里,友谊宾馆附近的一个摄像头采集到金钟旋了,虽然就是一闪而过吧,就那么一下儿。
”
“哦?”
“今儿个一大早,我就联系了辖区派出所,我问他们友谊宾馆是不是报案说丢东西了。
对方都蒙圈了,问我因何这么问,弄得我跟神经病似的。
”
“那丢了吗?”
“他们不容我说完就把我电话给挂了。
”
我捂脸。
“您别也拿我当神经病啊!我之所以这么问,是我昨儿连夜串并了近一年全市范围内的盗窃案。
筛查之后,有了发现。
这里面有一批都是一个路数,只丢东西不丢钱!多家宾馆发案多起,丢表的、丢笔记本电脑的、丢首饰的,全有。
人都没抓着。
因为发生的辖区不同,又都是些说大不大的盗窃案,至今也都跟那儿搁着。
我捋了捋,作案特征比较明显,都是没有破坏性的入侵,丢失的全是物品,价值不一,但是没有现金失窃。
”
“这年头也没人随身带现金了吧。
”
“不不不,有两起都很离奇。
一个是出纳携带了工程款,十六万,十六万一分没少,可是她金项链丢了。
一个是旅游的人带着美金,美金没丢,可是她那香奈儿墨镜丢了。
”
我皱眉。
“听着是不是特别不像盗窃案?我相信受害者更多,但是没报案。
为啥呢?好些人可能都不会以为自己被盗了,就觉得是自己丢了。
”
“那你把这些案子跟金钟旋联系起来……”
我想起来了,夏新亮说过的,“偷窃癖?”
“对!”
不是没道理。
“师父走不走?咱俩友谊宾馆玩儿一趟去?”
我看了看时间,那就走一趟吧。
晚点儿我再联系梁子。
姜明明的DNA交给技术部门去检测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结果,就是想比对各地有没有无名尸能跟姜明明匹配上。
她八成是遭遇不测了,我有这种预感,那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肯定不是办法,先排除排除。
到友谊宾馆我们亮了警官证跟接待处的小姐询问是否发生盗窃案,小姐瞪大了眼睛:“还是报警了吗?”
还真让李昱刚猜对了。
此时事主正跟大堂经理一起在会议室“解决问题”。
入住的事主丢了一根金笔,别的什么都没丢,就丢了一根金笔。
他起先没觉得是被盗了,怎么找也找不见,就怀疑是保洁人员之类干的,就找酒店去交涉了。
我们进去,两方正争执不下。
详细问了事主之后,我也挺佩服这个金钟旋的,失主住六楼,他小子是怎么“随风潜入夜”的?
这回真得把这个金钟旋找出来了。
我让李昱刚打了个车回队上,我奔看守所去了,还得找李明翔。
隔天,通过李明翔提供的几个关系人,我们筛选了一下,联系了一个他们共同的朋友,绰号叫马脸,有计算机犯罪前科。
李昱刚一听就乐了,说要会会他,他还就把事办成了。
马脸是个黑瘦的小伙子,从前干码农的,见了我跟李昱刚很拘谨,岁数也不大,着实不像个坏孩子。
听说我们在打听金钟旋,他很配合,马上就跟我们说了曾经跟金钟旋约在他小区附近的星巴克。
金钟旋找他说是计算机忘了密码,他就帮着给办了。
没过多久,金钟旋又约他,还是这事。
马脸寻思着这人怎么回事呢,密码怎么老记不住,却发现根本不是同一台笔记本。
马脸说:“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当面问,就帮他了,但是跟他说以后不能管了,毕竟现在片警经常去‘帮扶’他,让人知道就麻烦了。
我怀疑‘竹竿儿’的电脑是偷的。
”
李昱刚问他为什么折进去的,马脸打开了话匣子,说:“我冤死了。
”原来他曾经在一家直播公司上班,做了个API接口,然后真正的犯罪分子使用了他的API接口,他完全不知道这帮人是谁、对公司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被抓了。
虽然后来给取保候审了,但留了案底。
更惨的是,他给抓进去之后,家里人急得还被诈骗了,非常狗血。
他现在无业。
他之所以去跟李明翔、金钟旋这些前科人员聚会联系,也是为着能跟他们互通有无,看能不能谁有路子找个什么工作。
但去了几回他就发觉不靠谱了,他们那些“工作”,全不是正经工作。
李昱刚这孩子也是热心,说:“不然我给你找找工作吧,你有技术,只要老老实实,我还真能帮上你。
”我不赞同他这个热心,不是咱不能帮前科人员,但我们得充分了解他再说,可还没等我救场,马脸拨浪鼓似的摇脑袋:“别了别了,我谢谢您了,我跟我妈保证了,这辈子再不吃这行饭。
”
真是给吓破胆了。
他继续说道:“我妈也不让我离开她视线范围了,我不是老没找着工作吗,我姐夫也帮着,给我盘了楼下一个小卖店,我平时就跟我妈卖货,我自己学了配钥匙,再加上配门禁卡,日子也过得去。
”
李昱刚说:“那也挺好的,反正你也有我电话了,一搜就是我微信号。
真需要找工作,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你随时找我。
”
我什么也没说,当“家长”的,还是得给“孩子”相对自由的成长空间。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见解。
顺着马脸的线索,我们锁定了金钟旋的暂住地,让物业找来门卫一问,金钟旋就住在这个小区的3号楼2单元201房间。
物业也派了一个姑娘跟我们一同前往,她敲门,我跟李昱刚贴墙站在门两侧。
金钟旋明显是还在睡觉,开门时候睡眼惺忪的,看见我俩,他倒是一下醒了,刚想开拔,李昱刚反应极快,一搂就控制住了他,就是我看李昱刚那脸,疼得一阵扭曲。
我赶紧把金钟旋控制住,就说不让他出外勤嘛。
进去一看,我跟李昱刚都蒙了,直接上手铐吧。
金钟旋租的是一个三居室,里面有表、金笔、首饰、笔记本等,硬是把三居室给放满了!
没想到我跟李昱刚愣破获了一起特大盗窃案。
把金钟旋押解回队上,他也不说话,我说:“你老实交代吧,说不说赃物全在呢,零口供一样办你,不如你积极配合,争取宽大。
”
跟我们僵持了一个来钟头,这“竹竿儿”终于撂了。
他不仅精通各类开锁技术,攀爬能力也特别强,就去各大宾馆偷,各种窗户锁都拦不住他,也是个神人。
他常年偷,也不卖,就是有这个瘾。
问讯完了之后,还得上他们家去搜,包括他父母家,这都要取证。
我就问金钟旋的家庭情况。
爸爸、妈妈,他都说了,然后特别嘱咐我们道:“我爷爷跟我父母住呢,平时他们不在,老是爷爷在。
他年纪大了,求你们别惊着他。
他这辈子真挺辛苦的,退休之前是个中将。
”
中将?我一听,严肃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中将啊?”
他回我:“开国以前的。
”
这不仅是年纪大不大的问题了,年纪肯定大,主要人家带头衔儿,还是开国之前的大功臣!这小子,爷爷、爹妈都那么出息,到他这儿基因怎么突变了?
从队上出来往金钟旋家里去,我也没敢再多叫人,还特别嘱咐了李昱刚到时候注意点,尤其说话要注意方式方法。
就这样,我们俩怀着崇敬之心就奔他家去了。
把门一敲,老头儿出来了,我一看,花白的头发,是爷爷本人无疑了。
穿一个长袖大背心,上面全是窟窿,我不由得更敬佩了几分——革命老前辈就是简朴!
我们把情况跟他一说,尽量温和委婉,老头儿气性大:“这小兔崽子!丢人!”
就赶紧劝呗,别让老前辈太激动。
我们就和他聊天:“听说您是开国前的中将,什么时候授的啊?”
“1945年。
提这干啥啊,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
我一想不对,这年岁对不上:“闲聊嘛。
您是海军、陆军啊,哪个战区的?”
老头子一脸看精神病的神情:“亨得利表行的!”
崩溃。
中将?钟匠!修钟的匠。
这一通走完,李昱刚撸胳膊挽袖子说:“回去我就揍金钟旋一顿,这不是耍人嘛!”
我说:“你别激动,也是咱们自己误会了。
”确实,这个真得严肃对待。
上车,我习惯性看了眼手机,一看,梁子给我来过三通电话。
这是有情况啊!我忙得就没顾上找他!我赶紧回拨,没想到,没听见梁子的声音,倒是听见了另一把低沉的男声:“刘子承啊?在哪儿呢?”
“你谁啊?”
“我,重案宫立国。
”
我一下就蒙了。
“你来趟队上行吗?我这儿这个犯罪嫌疑人坚持声称你能证明他清白。
”
啥情况啊?我挂了电话还蒙着。
宫立国把梁子抓了?他还成嫌疑人了?
“咋了师父?”
“干了!”我赶紧回看通话记录。
我们驱车出来那会儿,我接了个骚扰电话,李昱刚还给抢过去了,对方问:“是刘先生吗?”
李昱刚说:“我是你李大爷。
”
那应该是宫立国手底下的人吧?
干吗不直称刘警官!梁子不知道我全名,就知道我姓刘,这事闹的。
除了梁子给我来过电话,检验科也给我打过电话,我拨回去,就听见小杨清脆的声音:“喂?”
“小杨儿,我,老刘。
”
“哎,大刘儿啊,我跟你说,你送检的DNA跟一个无名女尸,或者说无名尸块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