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蜡(1/3)
我很爱看新闻,尤其是如厕的时候,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了解社会动态。
我还尤其爱看评论,一个评论,看见的是众生百态—忧国忧民的、客观冷静的、心怀良善的、冷嘲热讽的、起哄架秧的。
一条条评论就能看见一颗颗迥然不同的人心,但也别全信。
要按着这个来个社会满意度调查,大多数人给出的回答肯定都是不满意。
不满意贫富差距、不满意社会制度、不满意法律体系、不满意保险保障,总之就是啥啥都不满意,戾气很重,就觉着这社会动荡不安、摇摇欲坠。
可关上手机,走上街,走进生活里,抱怨的声音一定有,生活里谁还没点儿苦难了?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大多数人的心态不是崩坏的,再苦再难,还是往希望里、往好日子里奔的,没人把日子往坏里过,没人把路往窄里走。
戾气有没有?有,但远没有互联网上那么极端恶劣。
我还跟夏新亮、李昱刚聊过这个事。
李昱刚是觉得我无聊,有那时间用他的话说:“您干点儿啥不行?哪怕就给大脑关个机呢?就保养保养脑细胞不行吗?”我问他:“那你蹲坑时候干吗?”李昱刚说:“我打游戏,生活如此平淡,我还不能跟幻想世界里称王称霸啦?而且您跟那些个评论较什么真儿啊!里头多少水军、多少键盘侠,反正全蹲在屏幕后头谁也不认识谁,又有多少人是在发泄、是在口嗨?没人对自己的言论负责。
”
夏新亮跟他的看法还不太相同,他从专业角度,心理学、社会学层面给我认真分析了一番。
首先他谈到了话语权。
从前传播途径单一,话语权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个少数人的定义是—媒体、高知、社会工作从业者等,他说:“师父,你这么理解,就是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他们的发言代表着他们的身份符号,代表着他们被赋予的使命。
但是随着互联网生态的蓬勃发展,言论被扩大化了,谁都可以畅所欲言,所以你听到的声音多了,但这个声音里噪声也不小,激进的言论、幼稚的言论、不负责任的言论此起彼伏,你看得多了,你就有种错觉—社会变了。
其实社会它是一个恒定量,它没有改变,是你看待它的角度变了。
什么时候、哪个年代,社会都有阶层分化、都有制度不完善带来的矛盾、都有受益者与受害者,这是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你想一下,如果一个评论,或者一个社会现象,跟你自身产生了共鸣,你是很容易跟着激动的,继而投入到你认为正确的阵营,并且你的眼里也只有跟你一个阵营的人的发言,是不是?这个时候,无论你是少数派还是多数派,你都觉得自己的阵营最大、最稳,毕竟基数大嘛,然后觉得只有自己这方是正确的、受到拥护的。
“就拿咱最熟悉的警民矛盾来说吧,相互之间不了解,所以误会总是有,从前没有网络的时候,人们是在私底下自由讨论,这个讨论你只能部分接收到,但你身在其中,你知道有。
互联网时代来了,这个讨论从私底下放到了明面上,再经过发酵,演变成狂潮,你就会有种矛盾更强烈的错觉。
这个矛盾从前没有吗?有。
现在就更强烈吗?不是。
这个矛盾在这里面就像社会,它其实是一个恒定量,矛盾就是矛盾,矛盾的大与小,按理说不以发言人的人数、发言人的层次发生变化,但事实上,它在关注矛盾人的心里发生变化了,而且是双方的心里。
你是警察,你怎么想?哎哟,大家都不理解我们。
你是老百姓,你怎么想?哎哟,警察就是有问题,他们都不是好人。
“再说另一个方面,社会舆论与社会事件带来的热点,热点到利益的转变。
有一个词叫黑红。
说某个艺人黑红黑红的,重点还是那个红,只要红就能产生利益。
对自媒体来说也是一样的,人民忧虑什么,他就贩卖给他们什么,让他们产生更大的忧虑,靠着这个忧虑产生共鸣,有了共鸣就有了传播,有了传播就有了热点,有了热点就有了利益。
至于贩卖焦虑之后会产生什么社会问题?他们不在乎。
对这些人来说,这就是一场资本的游戏,是一场利润的收割。
另外的成因包括人们发言时的个体状态,像脑子不清醒、情绪崩坏这些我就不多说了,这谁都懂。
”
殊途同归,李昱刚跟夏新亮虽然方向不同,但中心思想是一样的—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
默念了一下这四个字,我揣起手机冲了马桶从厕所出来了。
见我出来,夏新亮关上计算机屏幕站起身来,我俩一路没话往楼上走。
上了车,我开车他坐副驾,仍旧是谁也不吭声。
“警察自称流氓打人,为湮灭证据与多名记者发生肢体冲突。
”
特大丑闻。
微博热搜。
视频转得铺天盖地。
至今警方还未能压制住群体舆论。
而且在控制舆论的过程中,蹭热点的不计其数,大数据还跟着捣乱,许多与警察相关的负面新闻玩儿起了连连看,总之今天的言论主题是不会变了—坏警察。
这就是一场灾难。
李昱刚把链接甩给我的那一刻,我还真没想到这事会在转瞬间就登上热搜。
视频虽然做了遮挡处理,但摇晃的画面里有个身影我立马就认出来了—平头大哥宫立国。
紧跟着乱糟糟的嘈杂声中,我听见了刘明春喊:“停停停停!不要再继续破坏现场。
”至于那个喊着“你甭说你是记者,我就是流氓!”的,我用屁股猜也知道是宫立国手底下那愣头青。
“完蛋了”,看完视频我心里就这仨字儿。
把手机递给夏新亮,他看完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彼时我俩正在梳理旧案,龙美玲的合伙人们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李昱刚和王勤跟着高博从经侦方面下手去查,我跟夏新亮合计在未能破获的旧案里找找线索,不仅是北京,全国我们都发了协查通报,就想哪怕能捞上来点儿蛛丝马迹呢?一个人总不能够凭空消失,挫了骨也得有灰不是?但事实证明这真就是大海捞针,发回来的东西无穷多,但能产生联系的案件至今一个也没有。
本来就够糟心了,咔嚓,飞来这么一视频。
夏新亮说:“完了,这转发量在大V的带动下得呈立方速度增长。
”
我说:“这什么情况啊?怎么倒霉还带传染的?刚折了一个许鹏,说话间这宫立国又出事了。
那么沉稳一平头大哥,这是咋回事啊?”
再跟着戴天就把电话给我打过来了,让我火速前往机场辅路朝阳跟顺义交界处,无论手上在干什么,放下,现在就去,出现场!
这现场就是宫立国他们小队出事那现场。
我是想站起来就走的,可是刚吃了去火药,我的肚子正“窜天猴儿”,我跟夏新亮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
奔向厕所,坐下我就又开了手机看新闻,那评论更新的速度哗哗的,铺天盖地都是对我们警方的指摘,什么难听说什么—办案不透明、缉拿嫌疑人手段粗暴、审讯屈打成招造冤案,看得我头一跳一
跳地疼。
“师父,咱得稳定好心神,越是这样的关头,咱越得集中精神搞好工作。
”
到地方我停好车,就听见夏新亮跟我这么说。
这车贼难停,这个荒僻得不能再荒僻的地方,此刻停满了车,我都没法儿下脚!
我是有点慌了神,一切来得太突然。
尤其有许鹏的事情在前,就感觉队上招来了衰神。
不是我迷信,是这所有的事情在我看来统统不科学,都是老刑警了,也都是好刑警,结果怎么着?没死在敌人枪口下,全躺下得莫名其妙。
我们工作压力是大,属实也没什么发泄渠道,但是这接二连三也太扯淡了!赌球的赌球,打人的打人,要按着这路数发展,我是不是得捅死嫌疑人啊!
乌泱乌泱,全是人。
扛着长枪短炮的、举着话筒的,我俩一下车,呼啦啦全围了上来,我听见夏新亮一直在说无可奉告,也听见他们七嘴八舌问着问题:“打人的警察是不是已经被控制了?”“刑警队在管理上是不是一团混乱?”“死者确认是富商蒙翔的独生女吗?”“请问是他杀还是自杀?”
幸亏辅警及时组织起人墙将我们送进了现场,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弱小无助又可怜。
辅警组成了一个很大的包围圈,离着警戒线八丈远,此时警戒线内沿还有两条已断裂的警戒线,无数踩踏痕迹,地上还有血迹,以及七零八落的各类物品,镜头盖、矿泉水瓶、甚至是不知道谁的外套。
周围是走动着的、穿着官衣挂着胸牌的警员,我一眼就能瞧出来,他们是负责内部调查的人。
刘明春喊不要破坏现场那真是一点错都没有,这得给现场勘查人员增加多少工作量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跟网民一样一无所知,没人告诉我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两方是怎么起的冲突。
但这也不是我来调查的,我是来查案的。
法医组显然是在等待“突围”时机,几个人都没在工作,而是坐在他们的车外面,有低头看手机的,有整理记录做文书的,也有凑在一块低声交谈的。
我走过去,决定先看看尸体,夏新亮的选择跟我不同,他去到了涉事车辆—银灰色捷豹处。
“我看看尸体。
”
今天出任务的不是小张,是老秦。
“哟,刘警官。
”
“秦老师老没见着您啊。
”
“咳,现在我出外勤少,老上学院里给学生们讲课。
”
白布一掀开,出现一具高度腐败的女尸。
秦老师说尸体损毁是发生在挪移过程中。
我凑近打量了一番,闻到了一种类似于酒精的味道。
“这是酒味儿吗?”
“应该是喝酒了,这还要回去再具体检测。
”“死亡时间的大致推断是?”
“恐怕得三到四个月了,我在尸体上提取了寄生虫,要回去做培养,然后从法医昆虫学方面做研究。
”“那恐怕很难判断出死亡原因了吧?”
“会比较困难,期待有蛛丝马迹吧。
”
我又借阅了一下他们在现场拍的照片,拍了很多张,各个角度都有,整体的、局部的一应俱全。
这个尸体外边没有任何痕迹,没有明显他杀的痕迹,衣服特别整齐,驾驶席呈放倒状,尸体半躺在椅子上,脚底下有双鞋,摆放很整齐。
平底布鞋,鞋头上翘,很好看的一双鞋,也适合开车时穿着。
副驾驶放了一个手包,红色鳄鱼皮纹样,看着就挺贵那种。
法医都看不出啥所以然,我看了约等于白看,就是掌握一下现场状况吧,毕竟来得晚,尸体都给搬下来了。
走到夏新亮那边,他应该是管技术员借了个手电筒,天还亮着呢,但他还是开了手电,在车边尽可能仔细地检查。
挨他旁边站着一个技术员,俩人不时交谈。
地上很多处都摆着号码牌,我很留神地走过去,找现场勘察人员了解情况。
他们大致给我讲解了一下在现场的发现—
银灰色捷豹处于开启状态,但是油箱内的油都耗尽了,四周玻璃呈封闭状,车是落锁状态,在车内发现一根尚未燃尽的蜡烛。
手包内有死者的证件,蒙佳莹,女,1992年出生,户籍所在地为北京。
手机一部,另外还有信用卡若干,多为金卡,小额现金78元。
除此之外,手包里还有两张急救单,一张是307医院开具的,日期是2019年6月27日,显示她曾经服用大量安眠药自杀,后来给抢救过来了。
一张是306医院开具的,日期是2019年12月13日,显示她割腕自杀大出血,也被抢救过来了没死。
而根据单据细节,她这两次自杀都是酒后。
我想起了尸体上有一种类似于酒精的味道,法医也推断她应该是喝酒了。
车内还发现了没烧完的蜡烛,蜡烛燃烧氧气释放二氧化碳,二氧化碳中毒人会呈现粉红色,但她都腐败成那个鬼样子了,也不可能看到她的肤色了。
所以法医也只能说当下无法判断死亡原因。
但现有的一切都明确指向这个女孩是自杀。
太明显了,明显到都不用推论的那种明显。
所有证据形成一个闭合的圆,每个证据都在争前恐后告诉我们结论。
夏新亮勘查完车内向我走了过来,他过来我就过去车那儿看看,里面也是很多个号码牌,鞋、蜡烛、都瞧见了,包括整个车内外的状态。
我再直起腰望一望四周,眼底登时跃入三座坟包,这地方那是相当荒僻。
但如果想来倒也不难来,走机场辅路能开过来,这地方的确是个自杀的好地方。
俩人一碰头,谁都对此没提出异议,就摆明了是自杀。
那接下来就按照非正常死亡进行工作就可以。
首先要联系家属。
结果现场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家属来过了,当妈的一见这现场当时就昏死了过去,当爹的跟着一起上的救护车。
紧跟着媒体就来了,一下炸开了锅。
那不用想啊,笔录肯定没做成。
大部队这时也开到了,开始疏散现场,要求无关人员火速撤离,虽说是要求,但有警察打人一事在先,现场又那么多媒体工作者,还是以劝说为主,疏散工作就进行得异常不顺利。
等了好久终于可以撤离了,法医队伍先走的,接着才是我们和现场勘查人员。
上了车,我长出了一口气,先给戴天去了个电话,好半天那边才接。
汇报了我这边的进度,他对案情压根儿不感兴趣,毕竟他是保险起见才让我过来的,宫立国小队被停职,那他们的调查结果也就不能作数了,简而言之我属于临时走过场的,我知道的他全知道。
他主要是跟我嘱咐快办,让迅速工作,迅速结案,警力有限,尤其现在这案子跟着成了热点,一定要快办,以便他们能尽快发警情通报。
我问他眼下宫立国他们队什么情况,他让我别问了,说老大们全在一块开会,不跟我多说了。
我还喂喂喂呢,他就挂了我电话。
他语气中的焦急我也是能理解的,就没再去烦他。
可是我心里现下有个疑问,一起自杀案件,怎么就闹成了现如今全网热议的局。
我们干警察的,跟媒体向来就是不对付,他们是真耽误我们办事,我们全有过类似的经历,譬如我,要不是那个法治频道非要拍摄审讯场面,我们那个被绑架的孩子也不会被耽误时间最终导致死亡。
凶杀案、绑架案,越是恶性案件我们越要隔绝媒体,媒体跟着的那次,白小燕她闺女就遇害了。
这事我记得特清楚,跟我们那个绑架案时间很接近,万人空巷全在关注白晓燕;但媒体跟着,暴露案件细节,透露警方动向,出现模仿犯或者导致嫌疑人更加穷凶极恶,哪个最后也是警方吃不了兜着走,我们被推出去砍头,他们蘸人血馒头。
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需要跟媒体合作,重大的社会案件,民众有知情权,我们也要进行普法教育。
我们跟他们的矛盾,从来不在民众认为的那些点上,不是影视作品里那些,那都是为了戏剧冲突去编撰的,我们之间的冲突说到底就是他们想抢第一现场,而我们的工作性质又必须对工作现场保密。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刚刚进入案发现场时,我们被一帮人围着,问这个问那个,其中有个人问:“死者确认是富商蒙翔的独生女吗?”
这不对啊,我知道死者身份是戴天告诉我的,宫立国他们队先期抵达现场后才知道的死者身份。
怎么会来记者,双方还起了冲突?他们是如何得知消息的,是谁走漏了风声?
“师父。
”
夏新亮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看向他,他正拿着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映出的是关于此次事件的报道。
“有个事我越想越不对。
富商蒙翔的独生女死亡确实是一个大的新闻点。
问题是,这帮吸血鬼怎么能提前知道死者是谁啊?我越看报道越觉得不对。
事发后来的媒体也就罢了,第一批来的、跟咱们爆发冲突的,是什么情况?”
“我也正在想这个事。
东风传媒也不是咱们的合作媒体,怎么就第一时间跑来了?”
赶到医院,媒体记者围一大堆,也不清净。
为了不触发他们的“嗜血”天性,我跟夏新亮没敢贸然进入,而是联系了院方,走人家的绿色通道潜进去的。
蒙太太已被医院收治,目前在VIP病房留院观察,蒙翔陪同在侧,两人不是很想接受我们的询问。
这个我们也理解,但又确实有情况需要向他们了解,就合计等吧,给他们点儿时间。
这事谁摊上谁糟心,养到那么大的孩子,还是独生女,说没就没了,关键又是自杀。
晚上8点多蒙翔从病房出来了,我以为他想跟我们单独说说,没想到他将我们请了进去。
蒙太太的床被摇了起来,她靠在那儿,脸色苍白,头发看得出来是整理过的,虽整齐却透露出一股暗淡。
我们彼此之间打过招呼,夫妻俩精神状态都很不好,但蒙翔还是先开了口:“莹莹是不是自杀的?”“您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夏新亮反问。
男人深深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的蒙太太开口了:“这孩子闹了两回自杀了,抢救过来两回。
半年,两回。
拿剃刀割腕,当着我的面儿啊,那个血喷的……”
从蒙翔夫妻处,我们初步了解了死者的情况。
蒙佳莹从国外留学回来,今年二十七岁,在国外读到研究生学历,但念研究生的时候课业进行得很不顺利,这期间还休学过一年。
回国之后她没有参加工作,家里条件很好,她爸爸也有意让她去自己公司里就职,但是她不干,说什么都不去。
不读书了,也不工作,就玩儿。
经常夜不归宿,整天整夜就是耍,家里说得多了,她索性搬出去了,非常叛逆。
跟她妈打一电话:“哎,我出去玩两天去。
”一玩就一两个月,手机一关不知道去哪儿了,国内国外哪儿都去。
她交友范围也广泛,有她父母知道的、认识的,更多的是她父母不知道不认识的,男的女的,在外边跟好多人来往,不用问,问都是“我朋友”。
人际关系可谓十分复杂了。
她为什么发生这两次自杀呢?管她妈要钱。
她不工作不挣钱,但成天跟外面野,需要花钱。
第一次要三百万。
“妈,你给我来三百万。
”“干吗使?”
“别问干吗了,就要三百万,你赶紧打给我吧。
”蒙太太给我们学,就这个口气。
家里人很蒙,心想一年给她几百万还不够花吗?干吗突然要三百万,这是有什么急事啊?她妈妈就焦心,说:“你说实话我就给你。
”
蒙佳莹就不说要钱干吗。
不说家里不给,她爸她妈也跟她急了。
爸妈急了她更急,说:“不给是吧,我自杀了啊!”
蒙翔夫妻俩都没当真,蒙佳莹是女孩儿,从小就惯着,富养。
蒙翔就很生气,说:“我在商场浴血厮杀了半辈子,还没人敢威胁我呢!”叫蒙太太不许给,不仅不许给,以后还不能这么惯着了,这是要上天啊!还拿死威胁爹妈了,欠教育!
两人谁也没想到,蒙佳莹真是说到做到,她在暂住地吃了大量的安眠药,真自杀了!一开始她父母没在意,后来又打电话过去觉出不对了,赶紧找人报警,来家里发现她吃了大量安眠药。
到医院进行抢救还算及时,给抢救过来了,没死。
这是去年6月27号的事,跟手包里那个抢救单吻合。
蒙佳莹给救过来了,她睁眼第一件事还是要钱,她妈一想,得,给她吧,也别问干吗使了,孩子都这样儿了,明显不是闹着玩儿,迟一步救不回来人可就真没了!就这么着,蒙太太当时在医院就给孩子转了三百万,蒙翔给气够呛,开车就走了。
这事过去没几个月,也就是半年的工夫,12月13号,自杀威胁又来了。
还是要钱,这回要七百万。
她直接回家里来要的,穿了个黑色连衣裙,戴着一顶羊毛礼帽,进门二话不说就是:“妈,给我七百万。
现在,马上。
”一身酒气。
蒙太太又蒙了,还是问她要钱干吗。
这才半年,刚拿走三百万,怎么又要钱?还要七百万?
蒙佳莹不说,反复就是:“你别问了,赶紧把钱给我。
这点儿钱对你们来说还是钱吗?钱重要我重要?你们挣钱、挣钱,时间永远都用来挣钱,我呢?谁管我啊?我从记事开始,我跟我爸待一块不仅次数有限,就是在一块,也没超过俩钟头。
什么都别说了,给我钱。
”
蒙太太不给,蒙佳莹就闹,最后从包里拿出一把剃刀,直接就割腕了,一刀就下去了,没犹豫。
登时那血就喷了出来,没错啊,割腕自杀不能横着,得竖着,下去就是喷泉。
也就是送医及时,晚几分钟这人就没了。
这回蒙太太又给了七百万。
闹了这么两回,蒙佳莹跟蒙翔夫妻的关系基本降至了冰点,过年双方都没联系,蒙翔不许蒙太太给女儿打电话,说:“这不孝女我就当没生过她,她爱死就死吧,什么事也不跟家里说,就知道跟家里要钱!她拿咱们不当人,咱们也没必要拿她当人!她就是个畜生!畜生都不如!”
蒙翔这话是气话,可蒙太太更生气,她两头受气,这边闺女骂她就知道挣钱,那边老公怨她教出这么个白眼儿狼,她也就没联系闺女。
但她盘算着真得找闺女好好谈谈了,哪怕不愿意跟她交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呢?
再联系就是今年3月份了,打了电话,但是闺女不接,不接蒙太太也没再打,心想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缺钱就自己联系他们了,等她再回来,她们娘俩好好儿聊聊。
万万没想到,再联系的日子再也没来,夫妻俩接了警方电话往现场一去,这回真是阴阳两隔了,蒙太太当时就晕倒了。
我们也问了蒙翔夫妻他们的女儿有没有什么恶习,譬如毒瘾。
她曾经长期在国外生活,很有可能染上毒瘾,再加上这么要钱还死活不说原因,肯定有蹊跷。
但夫妻俩说没有,绝对没有,女儿只酗酒。
蒙太太其实我能看得出来,她跟丈夫不同,她不接受女儿自杀的事实。
她尤其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她是爱闹自杀,但闹自杀说到底是为了要钱,但这回女儿完全没跟他们联系。
那我问她,蒙佳莹除了他们夫妻俩,还有没有能勒索的对象?蒙太太又说不上来。
再换个方向,我问蒙太太,蒙佳莹生活里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但这是个死循环,他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