缬罗 十一(1/3)
澄蓝天色转为黯青,幽凉晚风穿过巷道,卷来外头隐约的人声。
欢腾了一天的城市在黄昏中奇异地沉默下来。
&ldquo殿下&hellip&hellip殿下!&rdquo汤乾自抵着缇兰的两肩,把她像一件长袍子似地钉在墙上。
轻盈得没有重量,也绝无支撑,仿佛只要他一松手,她整个人就会落到地面上,叠成一堆衣料。
缇兰并没有昏厥过去,她始终清醒,眼睛黑洞洞朝天仰着,像两口无限深闇的井。
&ldquo殿下,您听得见我吗?&rdquo他握着缇兰的手臂,轻轻摇撼。
&ldquo您听我说,那都是戏,都是假的。
&rdquo
&ldquo不是的,震初。
&rdquo少女垂下一双盲了的眼睛来看他,狂乱鬈发盖了满脸,&ldquo那天,我看见了。
&rdquo
青年将军茶色的瞳仁骤然收缩:&ldquo你看见&hellip&hellip&rdquo
缇兰微不可闻地说:&ldquo看见了。
&rdquo
叹息般轻细的三个字,合着街市深处传来的不祥鼓声,在汤乾自心底深处震响。
女孩儿站在一片虚空的黑暗之中,但她并不恐惧。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所能见到的就只有这样没有光、也没有色彩的世界。
有时候,在睡梦中,会有一些纷乱的光从眼前流过,它们有着各各不同的温度与气味,她猜想,那就是她未曾见过的所谓&ldquo颜色&rdquo。
但是那天的梦令她害怕。
有一片颜色,从黑暗深处蜿蜒地向她流过来,炽烈浓郁,带着温热的铁腥气,像个不怀好意的活物。
但是流到半路上,它就渐渐冷了,枯干了。
唯有一只垂死的触角碰到了她的裙裾,于是那颜色又飞快地、一丝一缕地攀了上来。
她后退,却始终退不出那片颜色的纠缠。
她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跌坐在那片浓稠的色彩中,头发像最上等的丝缎一般飞舞着,徒劳地向空中伸着手。
&ldquo王啊,吾王!零迦何以如此触怒了您?即使为您生育了那样可爱的三个孩子,也不能赎回零迦的罪吗?&rdquo
于是女孩儿在睡梦中恐惧地蜷缩起来。
她听出那个美丽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她想要醒来,但是这个梦牢牢锁住了她,不肯释放。
有个男人向她的母亲走过去,于是那颜色也爬上了他的衣裾。
女孩儿没有见过任何人的脸孔,但她知道那是她的父王。
那常常拥抱着她和母亲的手臂,此时只是紧紧抱着他自己,仿佛不胜寒冷的样子。
英迦舅舅和太子哥哥愤怒的言语,混杂着钢铁交击的动静,在黑暗中回响。
父王俯瞰着母亲,神情既冷漠,又畏懦。
他甚至不能够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开头,对着虚空里的不知什么人说:&ldquo去把缇兰和索兰找出来&mdash&mdash不留活口,提头领赏。
&rdquo
太子哥哥提着剑站在更遥远的黑暗中,一片新鲜的色彩在他脚下扩散开来。
英迦舅舅抓起一只琉璃灯盏,向虚空中掷了出去,于是炽热的颜色从母亲和哥哥脚下铺天盖地喷涌上来,甚至把混沌的黑暗也吞没了。
那是划破手指的时候会流出来的疼痛的颜色,也是火焰的颜色。
后来有人告诉她,那颜色就是所谓的&ldquo红&rdquo。
&ldquo后来,我就醒了。
我哭着求母亲别走,别去见父亲。
母亲叹着气,说我是世上最傻的孩子,西陆已经有四百多年不曾出现过真正的盲歌者,还说我听多了宫女哄人的故事,就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她在头发里簪了新鲜的香花,因为那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