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3/3)
笑道,“当然,他们也这样指责我们边疆地人,仅此而已。
有什么问题吗?艾德是个好小子……”
“他是个笨蛋,骗子!”艾莉亚离开小路,跃过一根腐烂的树木,踏进河床,溅起水花,对背后土匪们的呼喊置之不理。
他们不过想继续撒谎。
她想逃离他们,但对方人太多,而且熟悉地形。
如果铁定被抓,逃走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是哈尔温骑到她边上。
“你想上哪儿去,小姐?你不该独自跑开,森林里有狼群,还有更糟糕的东西。
”
“我才不怕,”她说,“那个叫艾德的男孩说……”
“对,他也告诉了我。
亚夏拉·戴恩小姐。
这是个老故事,我在临冬城就听过一次,那时跟你差不多大呢。
”他牢牢抓住她坐骑的缰绳,圈转过来,“我怀疑其中毫无真相可言。
即使有,又怎样呢?你父亲艾德大人与这位多恩的小姐相遇时,他哥哥布兰登仍在世,并跟凯特琳女士订了婚,所以他的荣誉并未遭到玷污。
比武大会是最令人热血沸腾的场合,也许某天晚上,某个帐篷,某次幽会,谁说得准呢?幽会,亲吻,也许不止于此,那又有什么害处呢?春天来了,至少当时他们那么想,而且彼此都没有婚约。
”
“但她自杀了,”艾莉亚不大确定地说,“艾德说她从一座塔上跳进了海里。
”
“她是自杀了,”哈尔温边领她回去边承认,“我敢打赌,那是因为悲伤,别忘记,她失去了哥哥,传奇的拂晓神剑。
”他摇摇头,“随它去吧,小姐,他们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随它去吧……还有,到达奔流城后,千万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你母亲。
”
村庄的位置跟诺奇讲的完全一致。
他们在灰石马厩内宿营,那儿只有一半屋顶保留下来,却已比村里其他建筑物都多。
这不是村庄,只余焦石与骨骸。
“这里的居民都教兰尼斯特杀了?”艾莉亚边问,边帮安盖刷马。
“不。
”他指点,“看看石头上的苔藓多厚。
很久没人动过了。
那儿有棵树从墙里长出来,看到了吗?这地方很久以前就被洗劫焚烧啦。
”
“谁干的?”詹德利问。
“霍斯特·徒利。
”诺奇是个驼背的灰发瘦男子,出生在这附近。
“这是古柏克伯爵的村子,当初奔流城宣布支持劳勃,古柏克仍忠于国王,因此徒利公爵带着火与剑杀来。
三河之役后,老古柏克的儿子跟劳勃与霍斯特公爵讲和,但死者已矣。
”
接着是沉默。
詹德利古怪地看了艾莉亚一眼,然后转身梳理自己的马。
外面雨下个不停。
“我们生火吧,”索罗斯宣布,“长夜黑暗,处处险恶,而且也潮湿得紧,不是吗?非常非常潮湿。
”
幸运杰克砍下牲畜栏当木柴,同时诺奇和梅利收集起引火用的草秆。
索罗斯亲自打燃火星,柠檬用大黄斗篷扇动,直至焰苗呼号盘旋。
很快,马厩里变得热烘烘的。
索罗斯盘腿坐在火堆前,凝视火焰深处,跟在高尚之心的时候一样。
艾莉亚观察着他,其间他的嘴唇动了动,她觉得自己听见他低吟“奔流城”。
柠檬边咳嗽,边拖着长长的影子来回踱步,而七弦汤姆脱下靴子,揉揉脚掌。
“我疯了才回奔流城去,”歌手抱怨,“老汤姆从没在徒利家那儿交上好运。
那莱莎赶我走山路,结果被月人部抢了马和钱财不说,更搭上所有衣服。
谷地骑士至今还嘲笑我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带着一把竖琴走回血门。
他们逼我唱过‘命名日的男孩’和‘没勇气的国王’才打开城门,唯一的安慰是,有三个人给笑死了!从此以后,我再没去过鹰巢城,而且决不再唱‘没勇气的国王’,哪怕给我全凯岩城的金子——”
“兰尼斯特,”索罗斯叫道,“咆哮的红色与金色。
”他身子一晃,站了起来,走向贝里伯爵。
柠檬和汤姆立即跟进。
艾莉亚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歌手不停地瞟她,而柠檬愤怒地一拳打在墙上。
这时,贝里伯爵比个手势,让她过来。
她老大不愿意,可哈尔温的手搭在背心,将她往前推。
她走了两步,踌躇不前,充满恐惧。
“大人。
”她等着贝里伯爵发话。
“告诉她。
”闪电大王命令索罗斯。
红袍僧侣在她身边蹲下。
“小姐,”他说,“真主让我看到奔流城的景象。
它仿如火海中的孤岛,而那火焰是腾跃的雄狮,有着长长的绯红爪子,猛烈地咆哮!一片兰尼斯特的海洋,小姐,奔流城很快将遭到攻打。
”
艾莉亚感觉肚子挨了一拳。
“不!”
“亲爱的,”索罗斯说,“圣火中没有谎言。
我能力有限,时而解读失误,但我认为这次没错:奔流城将被兰尼斯特家围困。
”
“罗柏会打败他们。
”艾莉亚一脸固执,“像以前一样打败他们。
”
“你哥哥或许已经离开,”索罗斯道,“还有你母亲,我在圣火中没看到他们的脸。
老太婆口中的婚礼,在孪河城举行……她有办法获得消息,真的,睡觉时鱼梁木会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说你母亲去了孪河城……”
艾莉亚转向汤姆和柠檬:“如果你们不抓我,我已经到了奔流城,我已经到了家!”
贝里伯爵对她的爆发不予理会。
“小姐,”他带着疲惫的谦恭道,“你有没亲眼见过你舅公?‘黑鱼’布林登爵士?或者他认识你?”
艾莉亚可怜地摇摇头。
她听母亲谈起过黑鱼布林登爵士,但若真遇到过他本人,那也在很小的时候,根本不记事。
“黑鱼不可能为一个不认识的小女生付一大笔钱,”汤姆说,“徒利家的人个个多疑,迂腐不堪,多半认定我们是骗子。
”
“我们可以提出证据,”柠檬斗篷坚持,“她,或者哈尔温。
奔流城离此很近,就把她扔到那儿去吧,收了钱,他妈的,就再也不用管了。
”
“如果被狮子围住怎么办?”汤姆反问,“他们巴不得把伯爵大人关进笼子,吊于凯岩城城头。
”
“我不会被抓。
”贝里伯爵道。
言下之意悬于空中。
宁可战死。
他们都听出来了,连艾莉亚也听出来了,尽管闪电大王没说出口。
“然而,不能盲目行动,我要知道军队部署,狼和狮子两方面都要知道。
沙玛了解一些情况,凡斯伯爵的学士知道得更多,而橡果厅就在附近。
遣斥候打探期间,斯莫伍德夫人可以暂时提供住宿……”
他的话就像鼓点敲打在艾莉亚耳畔,突然之间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要奔流城,不要橡果厅;她要母亲和哥哥罗柏,不要斯莫伍德夫人,或者什么不认识的舅公。
她转身向门口冲去,哈尔温试图抓她胳膊,但她侧身闪开,迅如蛇。
马厩外面,雨仍在下,西方远处闪着电光。
艾莉亚竭尽最快速度飞奔,却不知要去哪里,只想一个人独处,远离人声,远离那些空洞的话语和无法兑现的承诺。
我想去奔流城。
是我自己的错,离开赫伦堡时带上了詹德利和热派,如果一个人就好了,如果一个人,才不会教土匪们逮住,而现在就可以跟罗柏和母亲团聚。
他们根本不与我同一族群,如果是的话,决不会离开我。
她踏过一摊泥水,溅起无数水花。
有人喊她的名字,也许是哈尔温,也许是詹德利,但闪电后的雷鸣滚过山冈,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闪电大王,她愤怒地想,他或许不会死,但他会撒谎!
左方某处传来马的嘶叫。
原来离开马厩才不超过五十码呀?可感觉上连骨头都湿透了。
她躲至一栋倒塌的房屋转角,希望长满苔藓的墙能遮挡雨水,却差点撞上一名哨兵。
一只钢甲铁手紧紧攫住她胳膊。
“你把我弄痛了,”她一边在他掌握中挣扎,一边喊,“放手,我正打算回去,我……”
“回去?”桑铎·克里冈的笑声如钢铁在石头上摩擦,“见鬼,小狼女,你是我的了。
”他一只手将她提离地面,艾莉亚不停乱踢,桑铎·克里冈却浑不理会地拽她朝等在一旁的马儿走去。
冷雨抽打着他们俩,冲走她的喊叫,艾莉亚能想到的只有他曾问过的那个问题:知道狗是怎样对付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