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3/3)
小丑夏格维今天穿灰粉色小丑装,他在台阶底部边翻筋斗边唱:“从前有只狮子和黑熊跳舞,噢耶,噢耶——”
“比嘴,笑丑。
”瓦格·赫特制止他,“四君者不能喂熊,他是我底。
”
“他死了就没用了。
”卢斯·波顿平静地说,声音轻得让大家都停下来倾听,“还有,瓦格大人,请你记住,我北上之前,这里还是我当家。
”
高烧让詹姆头昏眼花,也让他胆子壮起来。
“您就是恐怖堡伯爵?听说您前次被我父亲打得夹着尾巴逃窜,是也不是?大人您总算不逃了?”
波顿的沉默比瓦格·赫特唾沫横飞的威胁可怕一百倍,他的眼珠淡白如同晨雾,隐藏了所有思绪。
詹姆不喜欢那对眼珠,它们让他想起当年奈德·史塔克看他坐在王位上时的神情。
恐怖堡伯爵最后轻启嘴唇:“你少了一只手。
”
“错,”詹姆说,“它在我脖子上。
”
卢斯·波顿伸手下来,兜起他颈上的绳子,将烂手扔给山羊。
“快拿开,这东西有损于我的健康。
”
“我要把它送给他的浮亲大人,索要十万金聋币,否责,就把四君者砍成碎片还回去。
等手到他的钱,我再把詹姆爵士交给卡史他克大人,多赚一个没女!”“勇士们”齐声欢呼赞同。
“好打算,”卢斯·波顿道,那语调好似在餐桌上轻描淡写地赞一句,“好酒,只可惜卡史塔克伯爵给不了女儿了,罗柏国王以谋杀和叛乱的罪名砍了他的头。
至于泰温公爵,他人还在君临,新年之前都不会离开,那是他孙子和高庭之女成婚的大喜日子。
”
“不对,是临冬城之女,”布蕾妮说,“大人,您弄错了吧,与乔佛里国王订婚的是珊莎·史塔克。
”
“他们的婚约已经废除。
黑水河一战,玫瑰与狮子联合,大败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烧光了他的舰队。
”
我不是警告过你么,乌斯威克,詹姆心想,还有你,山羊。
与狮子作对,没好果子吃!“有我老姐的消息吗?”他问。
“她很好,你的……外甥也很好。
”波顿顿了一下。
看来他知道。
“你弟弟在战斗中受了重伤,但性命无忧。
”他朝身边一位穿镶钉铠甲、面色阴沉的北方人招招手,“送詹姆爵士去见科本学士,并替这位女士松绑。
”待布蕾妮手腕间的绳索砍成两截后,他续道:“请原谅,小姐,眼下兵荒马乱,仓促之间难免误伤。
”
她揉着被麻绳磨破的血肉:“大人,这些人想强暴我。
”
“是吗?”波顿伯爵淡白的眼睛望向瓦格·赫特,“这可不行,这事儿和詹姆爵士手的事儿,都做得不对。
”
院子里的北方人是勇士团的五倍,还有同等数目的佛雷家丁。
山羊再笨,也知道闭嘴。
“他们拿走了我的剑,”布蕾妮道,“还有我的盔甲……”
“小姐,在我的城堡做客您无需盔甲,”波顿伯爵告诉她,“您受我的保护。
埃玛贝尔太太,替布蕾妮小姐准备一间舒适客房。
沃顿,詹姆爵士交给你了。
”他不待回答,径自转身上阶梯,裘皮斗篷在身后卷动。
与布蕾妮分开之前,詹姆只来得及和她交换一个短促的眼神。
学士的房间在鸦巢下。
这位一头灰发、面目慈祥的人名叫科本,他打开包裹断肢的亚麻布,倒抽了一口凉气。
“有这么糟糕?我会死吗?”
科本伸出一个指头拨拨伤口,涌出的脓血让他皱起鼻子。
“不会,只是过不多久……”他切开詹姆的衣袖,“……腐疮会扩散,您发现了吗?附近的血肉都已变质,必须切除。
最周全的办法是把手臂整个截掉。
”
“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詹姆承诺,“清洗伤口,把手缝回去,让我碰碰运气。
”
科本皱紧眉头:“我可以保住您的上臂,从肘部开始截,但……”
“你敢截掉一点,就最好把另一只手也截了,否则我掐死你。
”
科本注视着他的眼睛,不管看到了什么,总之令他踌躇。
“那好吧,爵士,我只把腐疮挖掉,别的都不动。
先用沸酒处理,然后敷荨麻膏、芥菜子和面包霉,或许管用,但其间利弊您可要考虑清楚。
我这就去拿罂粟花奶——”
“不要。
”詹姆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自己的手就真没了。
科本坚持:“这会很痛。
”
“我会尖叫。
”
“这会非常非常地痛。
”
“我会大声大声尖叫。
”
“您至少喝点葡萄酒行么?”
“总主教真的每天祷告吗?”
“这我不清楚。
我拿酒去,爵士,您先躺下,得把手绑上。
”
科本准备好一把利刃和一个碗,动手清洗。
他边做,詹姆边大口喝酒,酒浆洒了一身。
左手真没用,连嘴巴都找不着,但这也有点好处:葡萄酒浸湿胡须,掩盖了脓汁的恶臭。
当真的动刀挖掘腐疮时,酒精完全不管用,詹姆大声尖叫,用完好的手拼命捶桌子,一次,一次,又一次。
科本将沸酒倒在挖剩的断肢上,他再度尖叫。
不管如何赌咒发誓,不管心中多么恐惧,他仍旧晕厥过去。
醒来时,学士正用针和羊肠线缝手掌:“我留了一点皮肤,刚好连接腕关节。
”
“这活儿,你挺熟的嘛。
”詹姆虚弱地嘀咕。
他咬到舌头,嘴里全是血。
“在瓦格·赫特手下,处理断肢是家常便饭,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缺胳膊断腿。
”
科本倒挺面善,詹姆心想,他身材高瘦,语气柔和,一双褐眼透着暖意。
“你身为学士,干吗和勇士团混在一起?”
“学城剥夺了我的颈链。
”科本放下针线,“您眼睛上方的伤也要处理,发炎得很厉害。
”
詹姆闭上眼睛,任科本用酒进行治疗。
“把战争经过告诉我。
”科本既管理赫伦堡的乌鸦,自对消息一清二楚。
“史坦尼斯大人遭遇火攻和您父亲的偷袭,一败涂地。
据说小恶魔让整条大江都烧了起来。
”
詹姆仿佛亲眼目睹绿焰爬上晴空,高过最雄伟的塔楼,街市上着火的人群在惨叫。
我从前不是差点见到这番场景么?真有趣,但他笑不出来。
“请试着睁眼。
”科本用温水浸湿麻布,轻揩眼睑上干结的血块,肿没有消,但詹姆发现右眼总算能支开一半了。
学士凑过来。
“这伤怎么来的?”他问。
“某位妞儿的礼物。
”
“一次失败的求爱,大人?”
“这位妞儿身材比我壮,长得比你丑。
你快帮她治治,她腿上还有打斗中我刺的伤。
”
“我会照料她,她是您什么人?”
“我的保护人。
”詹姆荒诞得想笑。
“我留给您一些草药,混进酒里,以止住高烧。
明天再用水蛭吸干眼睑上的淤血。
”
“水蛭,可爱的动物。
”
“波顿大人最喜欢水蛭。
”科本谨慎地说。
“对,”詹姆道,“看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