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嵩山近帝都(2/3)
&rdquo那掌柜见八锭大元宝白晃晃的摆在柜台上,印得眼也花了,向胡崇圣瞧了一眼,又向那老者瞧了一眼,摇手道:&ldquo飞来横财,是祸非福。
打烂的桌椅器皿,最多只值得四、五钱银子。
小人虽是做小本生意,却不敢贪图客官的银子。
&rdquo
那老者笑道:&ldquo掌柜的。
我有言在先,瞧你气色,今日定要发笔小财。
这是你命里注定的财运,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rdquo那掌柜的犹豫良久,终于将银子收了,两眼望定了那老者,口唇微张,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那老者脸露微笑,心道:&ldquo我本来瞧你为人忠厚,有心临走送你两片金叶子,现下有这大理财主代劳,也是一样。
瞧你脸色,定是想替那姓胡的说好话。
本来我出手打发那和尚也没什么,只是我方腊是何等人物,若是凭着这姓胡的一番做作便为他所用,不免叫人瞧得小了。
&rdquo
那老者正是明教前任教主方腊。
他自从龙阳县传位与杨幺后,只在信阳指点一个记名弟子武功,闲来服饵炼气,调理隐疾,又在中州各处游山玩水,一两年中倒也悠闲自在。
月余之前收到消息,河南一带忽然聚集了大批武林人物,许多竟是从西域、福建等偏远之地而来。
打听之下,才知少林派以六月初十为期,召集天下僧俗弟子会于嵩山本寺,连旁支的小门派也都收到了法谕。
方腊年纪虽老,心却弥热,好奇之下,便也到了嵩山左近,要瞧少林派究竟有何用意。
龚万达受伤甚重,虽敷了师门秘药,左腕右足仍是痛不可当。
这时见胡崇圣眼巴巴望着方腊,方腊却含笑不语,全无相助之意,当下拔剑在手,叫道:&ldquo胡兄,咱们不能让中原人物小觑了。
皇后娘娘不是指点了你我一路&lsquo风雷交作&rsquo的功夫么,咱们便和那贼秃拼上一拼,未必便无胜算。
&rdquo他外号&ldquo追风剑&rdquo,轻功甚是了得,长剑在地上一撑,剑刃陡弯陡直,借着一弹之力,已蹿在门外。
但他左足才一落地,本来在三丈之外的那老僧不知怎么的已到了面前,赤铜钵盂当头直罩下来。
龚万达奋起平生之力,挥剑向上格挡。
剑钵相交,&ldquo珰&rdquo的一声大响,龚万达长剑寸断,半身酸麻,胸口气血翻涌。
铜钵去势丝毫不缓,仍是扣向他天灵盖。
胡崇圣大骇,虽明知武功与那老僧相差太远,仍是大喝一声,一招&ldquo渴马奔泉&rdquo,飞身向那老僧攻去。
他平时说话轻言细语,咆哮之时却是声若雷霆,同时剑身不住颤动,发出轻微的&ldquo嗡嗡&rdquo之声,果然当得起&ldquo鸣雷剑&rdquo三个字。
只是出手虽快,其势已不及相救龚万达。
便在此时,龚万达身躯陡然平平向后移开数尺,立足之处已在店内。
那老僧一钵罩了个空,脸色一沉,手腕疾翻,钵中尚有他先前没吃完的半碗汤面,兀自带着热气,连汤带面一起向龚万达泼去,同时左手中镔铁九环杖探出,点向胡崇圣攻来的一剑,&ldquo啪&rdquo的一声,又将胡崇圣长剑震断,跟着杖端便点向胡崇圣胸口。
一杖点到一半,却见那半碗泼在半空的汤面陡然变了去势,反向自己泼来。
那老僧泼出汤面之时,原是带上了内家真力,但教泼中了龚万达,非震伤他肺腑不可。
这时汤面变向,上面蕴含的劲力自是全无。
但那老僧自负身份,怎肯在许多人面前弄得汁水淋漓,只得挥杖在地上一撑,借力向后避开。
抬眼看时,只见胡、龚二人并肩站在门内,脸上尽是惊惧之色。
那老者站在二人身后,笑吟吟地道:&ldquo出家人吃十方,一衣一食,皆是施主福田。
大师怎将好好一碗汤面泼在地上,那不是太也暴殄天物么?&rdquo
那老僧情知武功不及,忍气道:&ldquo这位施主如何称呼?为何定要与老衲过不去。
&rdquo方腊笑道:&ldquo你口带闽音,又是一身&lsquo狮子金刚禅&rsquo的外门功夫,想是武夷山普化寺的龙树大师了。
你名声一向不坏啊,怎么没来由的对两个后生晚辈痛下杀手?那不是太过了么?&rdquo龙树道:&ldquo老施主和这两个人有交情?&rdquo方腊不答,却道:&ldquo大师和这两个人有过节?&rdquo龙树脸上黑气一闪,道:&ldquo便算是罢。
&rdquo
胡崇圣吓了一跳,忙道:&ldquo大师,您是福建人,我们却是大理人,大家萍水相逢,素昧平生,怎会有过节?&rdquo龙树口宣佛号:&ldquo阿弥陀佛。
&rdquo哪里去理他。
方腊却正色道:&ldquo佛法中有龙树三观,&lsquo佛观过节,即非过节,是名过节&rsquo。
有便是没有,没有便是有。
谁让这位大师法号叫做龙树呢?&rdquo胡崇圣紧绷着脸,不敢笑出声来,龚万达和十余名伴当却一起放声大笑。
龙树勃然大怒,喝道:&ldquo老施主怎可拿老衲的法号来取笑?未免欺人太甚!&rdquo方腊拈须笑道:&ldquo佛观欺人太甚,即非欺人太甚,是名欺人太甚。
大师以为如何?&rdquo龙树怒不可遏,明知自己绝不是他对手,这口气却如何咽得下去,运起十成&ldquo狮子金刚禅&rdquo功力,将右手中赤铜钵盂奋力向方腊掷到,那钵盂势挟劲风,在空中不住旋转,发出&ldquo呜呜&rdquo破空之声,声势委实惊人。
方腊心下暗赞,忖道:&ldquo这龙树和尚能和方七佛兄弟齐名,同为闽南佛门领袖,果然有惊人的业艺在身,我若不显显本事,也不能叫他知难而退。
&rdquo心念微动之下,笑道:&ldquo大师将好好的一碗面倒在地上,现下又要向我化缘么?也罢,我便借花献佛,布施一个包子罢。
&rdquo五指凌空探去,抓起地上一个灌汤包,正好掷在钵盂之中。
那钵盂在空中一滞,转了几转,去势全然逆转,反向龙树缓缓飞去。
掌柜夫妇不懂武功,也还罢了。
其余众人却一起惊呼起来。
那汴梁灌汤包是河南最有名的点心,汤浓皮薄,一触即破。
方腊竟能以如此柔软脆弱之物撞回龙树全力掷出的赤铜钵盂,这份功力实是惊世骇俗,便是胡、龚二人那些武功平平的伴当,也已瞧出龙树绝非其敌。
龙树却知方腊有意炫人耳目,那包子之上并无半点力道,真正挡回自己全力一掷的,其实乃是袖中暗发的凌空一掌。
饶是这般,但见方腊如此挥洒自如化解自己全力一击,武功高出自己何止倍蓗,哪里还敢再向他索战?恨恨向方腊、胡崇圣各瞪一眼,飘身向北而去。
大理众人见龙树终于遁走,这才松了一口气。
胡、龚二人回过身来,待要向方腊道谢,却见方腊拿起桌上那封信,正要撕开。
胡崇圣惊道:&ldquo前辈,这是我家皇爷写给少林寺止观方丈的亲笔信,拆不得。
&rdquo方腊道:&ldquo我正是要瞧瞧,这封信究竟有什么天大的干系,竟能让龙树那样的人物不顾令名,公然出手劫夺。
&rdquo胡崇圣急道:&ldquo前辈拆了这封信,叫我兄弟二人如何回去见段皇爷?&rdquo方腊一怔,笑道:&ldquo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rdquo胡崇圣大急,自知决不能与方腊相抗,叫道:&ldquo出使四方而有辱使命,姓胡的有何面目偷生?&rdquo横剑向自己颈中刎去,龚万达忙拉住他手腕,大声道:&ldquo这位前辈若想知道信中内容,只管问我姓龚的便是,只不可拆了这封信!&rdquo
方腊停手不撕,道:&ldquo那么你便说来听听。
&rdquo龚万达道:&ldquo这封信乃是&hellip&hellip&rdquo胡崇圣惊怒交集,喝道:&ldquo龚兄!&rdquo龚万达道:&ldquo胡兄,皇爷写信之时,你又不是不在,明知道这信中的内容没什么要紧的,何必陪上自己的性命。
&rdquo见胡崇圣垂首不语,便续道:&ldquo这封信乃是段皇爷受天龙寺诸位长老及拈花寺破疑大师所托,向少林寺止观大师分说,言道近来大理朝中多事,颇有仰仗天龙寺、拈花寺诸位佛门高僧的地方,是以天龙、拈花两寺的高僧无暇分身,不能去嵩山参加六月十五的&lsquo无遮大会&rsquo,盼止观大师见谅。
&rdquo方腊道:&ldquo便只有如此?&rdquo龚万达道:&ldquo千真万确,晚辈若有隐瞒,叫我立刻死于刀剑之下。
&rdquo
方腊道:&ldquo我可不信,还是拆开来亲眼看看的好。
&rdquo说着作势要撕,眼见胡、龚二人面如土色,一脸惶急,却无论如何不敢上前抢夺,转念一想,忽而笑道:&ldquo罢了。
这信我不必拆了。
信了你们便是。
若这信中当真有什么机密,大理段氏高手如云,也不会教你们二人送来。
&rdquo随手将那信封掷入胡崇圣怀中,沉吟道:&ldquo这么说来,龙树和尚跟你们为难,当真不是为了这封信,那却是为了什么?&rdquo
龚万达听他言中之意对自己二人极为轻视,心下老大没趣,讪讪道:&ldquo我们本就跟那和尚无缘无仇。
什么武夷山普化寺龙树大师,此前从来没听见过这名字。
天晓得这贼和尚干么无缘无故从闽南跑到河南来寻我们的晦气。
&rdquo方腊忽然&ldquo咦&rdquo的一声,道:&ldquo你适才说,六月十五的&lsquo无遮大会&rsquo,少林派不但邀请了拈花寺的破疑大师,还请了天龙寺的诸位长老?&rdquo龚万达道:&ldquo是啊,有什么不对么?&rdquo方腊沉吟不答。
龚万达不明所已,转头向胡崇圣望去,胡崇圣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ldquo拈花寺是少林旁支,天龙寺却和少林全无干系,少林派既邀约了天龙寺诸长老,那个什么龙树大师只怕也是少林派邀来的。
&rdquo龚万达吃了一惊,道:&ldquo如此说来,咱们去到少林寺,还会遇见那恶和尚?&rdquo胡崇圣愁容满面,缓缓点头。
方腊心中却另有所思。
他先前只是听说少林传谕天下僧俗弟子、旁支门人,于六月初十会聚嵩山,却不知六月十五尚有一个&ldquo无遮大会&rdquo。
瞧这情势,这甚么&ldquo无遮大会&rdquo竟是将普天之下懂得武功的佛门弟子一起邀约到了,连远在大理的天龙寺都收到了请帖。
他本来来到嵩山左近,纯属好奇。
但见少林派如此动作,显然将有大谋,却不由得他不理会了,这时心下踌躇:&ldquo是上嵩山去探个究竟,还是先行通知那人?&rdquo一时犹豫不决,却听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ldquo店家,店家,这里能借宿么?&rdquo声音甚是斯文。
那掌柜忙迎将出去,道:&ldquo这位姑娘,小店只卖酒水茶点,没有客房。
现下天色晚了,姑娘若不嫌弃,在店堂里将就着歇脚倒是可以,只是却没有铺盖供应。
&rdquo那女子道:&ldquo不妨事,随意来些酒食罢。
&rdquo说着踏进店来,才张得一眼,登时又惊又喜,叫道:&ldquo教主,方伯伯,你怎么在这里?&rdquo
方腊抬眼望去,只见那女子身材娇小,体态婀娜,一身湖绿衫子,清如晓芙,丽若朝晖,正是钟蕴秀。
方腊心中亦喜,笑道:&ldquo秀儿,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rdquo扶住她一臂,向她上下打量,只觉一别经年,钟蕴秀身量略高了些,出落得越发清丽难言,脸上少了分稚气,却多了分干练,又道:&ldquo梁红玉她们对你还好吧?没逼问你宝藏的事么?&rdquo
钟蕴秀盈盈福了一福,这才道:&ldquo韩夫人、辛姊姊她们都对我很好,已和侄女结成了金兰姊妹。
韩夫人只是指点了我不少功夫,对宝藏的事可一句没提。
若不是怕朝廷用我爹的财宝对付本教,侄女可都忍不住要自己将宝藏献出来了。
&rdquo说着抿嘴微笑,扶起一张凳子,便在方腊脚边坐了,将头倚在方腊膝上,甚是亲热。
当钟蕴秀入内之时,大理诸人或屏息凝气,或呼吸急促;胆大的一双眼睛牢牢盯住她丽色,哪里移得开分毫;胆小的不敢向她逼视,将头或低或侧,却忍不住向她偷偷张望。
待得她盈盈一笑,众人只觉满室生春,犹如千花万树,一起绽放。
本来方腊显示了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后,众人对他敬畏无比,都离得他远远的。
这时钟蕴秀倚坐在方腊膝边,众人情不自禁,都向方腊挪近了几步,只觉一股馥郁之气,扑鼻而来,中人欲醉,如饮醇醪。
方腊昔年兵败之际,子息俱都死于乱军。
虽和窦巧兰生有一个女儿,又只能暗中探识,至死不得相认。
他虽怀王霸之略,内里却是多情。
当年强行将窦蕤兰许配钟相,以至令她郁郁早夭,心中常怀歉疚,是以对钟蕴秀一向极为疼爱。
兵败之后羞于同旧部相见,每有令谕,都是命人转达钟相,但老怀寂寞,常常暗地里探视钟蕴秀,对她宠溺关怀备至。
在他心里,只怕亲生女儿张素妍也未必有这等亲近。
此时见钟蕴秀年纪虽长,对自己仍是如幼时一般亲赖,心中不禁大慰,伸手轻抚她头发,正要叙话,一瞥眼间见到众人神色,登时极为不悦,几乎便想将这群觊觎秀儿美色的臭男人尽数毙了。
总算他这些年多历患难挫折,早年任性肆意的脾气已收敛了大半,当下只是轻轻咳嗽,含怒不语。
大理诸人之中,以胡崇圣功力最深,听到方腊咳嗽之声,第一个醒过神来,眼见方腊神色不善,忙唱喏道:&ldquo原来前辈便是当年威震天下的明教方教主,难怪连龙树大师那等高手也不敢与前辈争锋。
晚辈有眼无珠,不识前辈庐山真面目,多有失敬,还盼前辈勿怪。
&rdquo方腊哼了一声,低声道:&ldquo罢了。
叫你的人滚远些罢,别在老夫眼前惹厌。
&rdquo钟蕴秀却忽然站起身来,道:&ldquo方伯伯,你见到龙树和尚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现在人在哪里?&rdquo
方腊道:&ldquo适才和他对了一招,将他惊走了。
怎么,你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