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江斗宝(3/3)
苏闻香凑到那檀木架前,拧开一只水晶瓶,嗅了嗅,喜上眉梢:&ldquo好纯的杏花香!&rdquo不待兰幽答应,他塞好该瓶,又嗅其他晶瓶,逐一道,&ldquo这是木犀、这是肉桂,这是含笑、这是酴蘼、这是木槿&hellip&hellip&rdquo他每嗅一样,均是双目发亮,神色贪婪,便如进了无尽宝库的守财奴,对着每瓶香料,都是爱不释手。
艾伊丝不耐道:&ldquo丑八怪做什么?不斗香的滚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rdquo苏闻香笑道:&ldquo你不提醒,我都忘了&hellip&hellip&rdquo转向兰幽说,&ldquo你的香是不错,但只能让人嗅到,不能让人看到。
&rdquo
兰幽奇道:&ldquo香是用鼻来嗅,眼睛怎能看到?&rdquo苏闻香道:&ldquo我说的看,不是用眼,而是用心,最高明的香气,能在他人的心中画出画来&hellip&hellip&rdquo
兰幽更觉匪夷所思:&ldquo如何用香在心中画画?&rdquo苏闻香笑道:&ldquo我借你的香料,也合三品香水如何?&rdquo兰幽虽已猜到苏闻香嗅觉奇特,但她浸淫香道多年,对此十分痴迷,明知大敌当前,也是连连点头。
苏闻香从袖里取出一只素白瓷缸,将架上香精点滴注入,举动小心,神情慎重,目光一转不转、如临大敌。
片刻合香完毕,苏闻香举起瓷缸,轻晃数下,不知不觉,一丝奇特香气在山谷中弥漫开来,若有若无,丝丝入鼻。
刹那间,众人的心中均是生出奇异感觉,眼前的情形仿佛一变,碧月高挂,林木丰茂,月下乐宴正酣,桌上山珍海错历历在目,佳人的翠裙黛发近在咫尺,文士头巾歪带,一派狂士风采。
这幻象来去如电,但却人人感知,每人心中的歌宴人物虽有差别,大致的情形却都一样,不外明月花树、狂士美人。
苏闻香伸手盖住瓷缸,徐徐道:&ldquo小姑娘,这一品&lsquo夜月流金&rsquo如何?&rdquo兰幽面如死灰,叹道:&ldquo很好。
&rdquo苏闻香转身走到江边,淘净瓷缸,再取香精,又配出一品香,走到篝火前轻轻烘烤。
异香飘出,刹那间,众人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栋小楼,雕栏玉砌,宝炬流辉,楼中一派繁华,楼外秋林萧索,楼上月华冷清,楼头三两婢女怀抱乐器,围绕一名落魄男子低吟高唱。
这幻象也是一闪而过,有情有景,意境深长,嗅者仿佛洞悉了画中人物心中所想,这感觉真是怪异极了。
异香散尽,苏闻香又洗尽瓷缸,合配第三品香。
兰幽忍不住问道:&ldquo这是你的&lsquo虞美人&rsquo吗?&rdquo苏闻香轻轻点头。
兰幽又问:&ldquo为何&lsquo夜月流金&rsquo不用火烤,自然香美,&lsquo虞美人&rsquo却要火烤,才能嗅见?&rdquo苏闻香道:&ldquo&lsquo夜月流金&rsquo香质轻浮,轻轻一荡,都能闻到。
&lsquo虞美人&rsquo气质深沉,非得火烤不能发散。
&rdquo
说话间,第三品香合成,苏闻香双手紧捂瓷缸,众人伸长鼻子,过了半晌,鼻间仍无香气来袭。
正奇怪,心间忽地闪出一个画面,莽莽山野,芳草萋萋,山坡上一棵蓊郁大树,粗大的树干形如宝瓶,枝叶繁茂,几与碧空一色,树下一名僧人,衣衫褴褛,眉眼下垂,合十盘坐,面上露出喜悦笑容。
这情形来得突兀,较之前面的两幅图景却要长久。
过了好一会儿,幻象烟消,众人的鼻间才嗅见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苏闻香说道:&ldquo佛门之香,重在清、空二字,淡定幽远,不化人而自化,这一等香,才能叫做&lsquo菩提树下&rsquo。
&rdquo众人闻言,无不赞许。
苏闻香掉过头来,正要说话,忽见兰幽呆呆望着自己,神色惨然,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苏闻香怪道:&ldquo小姑娘,你怎么了?&rdquo兰幽凄然一笑,施礼道:&ldquo先生香道胜我太多,兰幽输得心服口服。
&rdquo
她不等评判,自行认输,这份志气,众人均感佩服。
忽见她转过身子,走到金轿之前,冉冉跪倒,涩声说道:&ldquo主人,妾身有辱使命,还请责罚。
&rdquo艾伊丝冷哼一声,说道:&ldquo此人高你太多,你输给他也是应当。
死罪就免了,自断一只手吧!&rdquo
众人无不变色,兰幽的脸色刷地惨白,缓缓起身,从身旁的胡奴手里接过一把锋利金刀,秀目一闭,便向左手斩落。
苏闻香见状大惊,他离得最近,合身一扑,抱住兰幽的持刀右手。
兰幽吃惊道:&ldquo你做什么?&rdquo苏闻香精于香道,却昧于世事,应声脖子一梗,说道:&ldquo你干么拿刀砍自己?&rdquo
兰幽叹道:&ldquo先生,我输给你了,该受责罚。
&rdquo苏闻香流露出一丝迷惑,摇头道:&ldquo我害你输的,若要责罚,该罚我才对,要不然,你砍我好了。
&rdquo他这道理缠夹不清,兰幽听得啼笑皆非,说道:&ldquo好。
&rdquo刀交左手,做势欲砍苏闻香,苏闻香虽然嘴硬,看见刀来,却很害怕,忽地大叫一声,向后跳出,瞪眼道:&ldquo你真的砍我?&rdquo
兰幽凄然一笑,刀锋又向手臂落下,这一刀极快,苏闻香阻拦不及,还来不及惊呼,&ldquo当&rdquo,金刀被一粒石子击中,脱手飞出数丈,&ldquo嗖&rdquo的一声,落入江水。
苏闻香又惊又喜,转眼望去,陆渐正将左脚收回。
原来陆渐遥见这一刀下去,这娇美少女就要残废终生,心生不忍,踢出一粒石子打飞了金刀。
兰幽茫然四顾,不知石子从何而来。
艾伊丝却看得清楚,冷笑道:&ldquo谷缜,我惩罚下属,你派人插手做什么?&rdquo她见陆渐站在谷缜的身后,将之看成了谷缜的属下,故而出言讥讽。
谷缜本来不愿插手艾伊丝的家事,但陆渐有心救人,也不好拂他之意,笑着说道:&ldquo你我立了赌约,你若输了,除了你本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个兰幽姑娘也不例外。
她既是我的囊中之物,被你砍了一手,断手美人,价钱减半。
好比赌骰子,说好了押十两银子,眼看开宝要输,你却收回五两银子,这不是混赖是什么?&rdquo
艾伊丝听得气恼,厉声叫道:&ldquo你不过小胜一局,就当自己胜出?谷小狗,你还要不要脸?&rdquo谷缜笑道:&ldquo若无赌约,要砍要杀都随你的便。
既有赌约,这些人啊物啊本人全都有分,既然如此,我岂能眼睁睁地看你毁坏本少爷将来的产业?&rdquo
谷缜本是耍无赖的祖宗,艾伊丝无言以对,怒极反笑:&ldquo也好,兰幽,你这只手先寄下了,待我胜了,再砍不迟。
&rdquo兰幽逃过一劫,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目光一转,但见苏闻香望着自己咧嘴傻笑,不知怎的,她心头一跳,双颊羞红,匆匆收了目光,退到一旁,心里回味方才斗香的情景,喜悦之情充盈芳心。
吕不韦说道:&ldquo名香局东财神胜出,如今五局过三,西方二胜,东方一胜,第四局比佳肴还是珠宝?&rdquo
艾伊丝冷哼一声,扬声道:&ldquo大鼻子站住!&rdquo苏闻香正走回己阵,应声说道:&ldquo你叫我?&rdquo艾伊丝道:&ldquo就是叫你。
你姓苏,是不是?&rdquo苏闻香怪道:&ldquo是啊,你怎么知道?&rdquo艾伊丝道:&ldquo我自然知道,你叫苏闻香,是天部之主沈舟虚的劫奴。
&rdquo
苏闻香道:&ldquo不错。
&rdquo艾伊丝冷笑道:&ldquo听几尝微不忘生、玄瞳鬼鼻无量足,今日来了几个?&rdquo苏闻香老实回答:&ldquo除了玄瞳,其他五个人都在。
&rdquo艾伊丝怒道:&ldquo你们身为天部劫奴,怎么为谷缜这小狗卖命?&rdquo苏闻香苦着脸道:&ldquo我们欠了他的情,不还不行。
&rdquo
艾伊丝一时默然,寻思:&ldquo菜肴是中国之长,&lsquo尝微&rsquo秦知味更是烹饪泰斗,我就有一万个厨子,遇上此人,也是非输不可。
&rdquo心念一转,扬声道:&ldquo各位评判,我有一事请各位定夺。
&rdquo
吕不韦道:&ldquo什么?&rdquo艾伊丝道:&ldquo上次南海斗宝,斗的是美人、丝绸、名香、佳肴、珠宝。
此次又斗这些,岂不乏味?不如略变一变,将佳肴变为音乐如何?&rdquo
众裁判大为吃惊,寡妇清抗声道:&ldquo若斗音乐,东财神毫无准备,岂不十分吃亏?&rdquo艾伊丝冷笑道:&ldquo若无防备,他就不是东财神了。
清姥姥,你放心,他手下也有精通音律的能人。
&rdquo寡妇清微微皱眉,瞧向谷缜,谷缜笑道:&ldquo艾伊丝,你说的是&lsquo听几&rsquo薛耳?&rdquo艾伊丝道:&ldquo&lsquo听几&rsquo薛耳,听力惊人,乃是音乐上的大行家。
&rdquo
谷缜寻思:&ldquo音乐本是西方所长,唐代以后,西域音乐更是雄视中土,全无抗手。
这婆娘自知美食胜不过我,换这个题目,正是要扬长避短。
但我若不答应,未免示弱于人。
&rdquo
沉吟间,忽听薛耳低声说道:&ldquo谷爷,让我去。
&rdquo谷缜道:&ldquo这一局干系重大,你怕不怕?&rdquo薛耳慨然道:&ldquo不怕。
&rdquo谷缜舒眉一笑,说道:&ldquo好,你去。
&rdquo陆渐眉头大皱:&ldquo谷缜,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输了&hellip&hellip&rdquo谷缜摆手道:&ldquo用人不疑,我相信薛耳不但能胜,还能胜得漂亮。
&rdquo
薛耳心头一热,抖擞精神,摘下&ldquo呜哩哇啦&rdquo越众而出。
众胡人见他耳大如扇,体格佝偻,先是惊奇,继而哄笑。
薛耳被人讥笑惯了,也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抱着那件乌黝黝、亮闪闪、形状古怪的奇门乐器,恰如高手抱剑,浑身上下透出凛然之气。
艾伊丝忽道:&ldquo谷缜,这一局,由我方占先。
&rdquo不等谷缜答话,将手一拍,红发美人青娥手持一支红玉长笛,飘然踱出,漫步走到江畔,迎着江风吹奏起来。
笛声呜咽缠绵,引得山中云愁雾惨,云雾中若有鬼神浮动,嘈嘈江水,似也为之不流。
谷缜听得舒服,赞道:&ldquo好笛艺,上比绿珠,下比独孤。
可是艾伊丝,你的能耐不只是吹吹笛子吧?&rdquo绿珠、独孤生都是古代吹笛的高手。
艾伊丝闻言冷哼一声,说道:&ldquo张大你的狗耳朵,听着便是了。
&rdquo
笛声渐奏渐高,一反低昂,清亮起来,众人只觉风疾云开,水秀山明,笛声孤拔傲绝,渺于凡尘。
众人见她一个女子吹出如此高音,无不刮目相看,那笛声越拔越高,高到极点,忽而转柔,缭绕长空,久久不绝。
这时乐声大作,数十名俊美男女各自奏起手中乐器,胡琴、琵琶、竖琴、风笛,另有许多奇门乐器,一时叫不出名字。
演奏起来,或如开弓射箭,或是按钮多多,或者多管集成,别具风情。
无论吹拉弹奏,全都围绕那一支长笛,好比一群妙龄男女,围绕一堆篝火踏足舞蹈,舞姿万变,却不离中心的火焰。
这合奏不但优美,更是新奇,众人如痴如醉听了半晌,笛声忽又变高,意气洋洋,直冲霄汉,有如一骑绝尘,将其他乐声远远抛下。
一时间,笛声激响,其他的乐声渐渐低沉,那笛声拔入云中,破云散雾之际,方才戛然而止。
可是笛消乐散,众人心中的旋律仍是久久低回。
谷缜明白艾伊丝的伎俩,心想这婆娘恃多为胜,欺负薛耳只有一个,即使再精音律,也只能演奏一样乐器,决不如这丝竹合奏,百音汇呈。
想到这儿,薛耳的&ldquo呜哩哇啦&rdquo响了起来,正好接上合奏的余韵,旋律与玉笛近似,但却不甚纯厚,伴有细微噪响,仿佛来自远方。
倏乎之间,噪响明晰起来,有如十余种乐器同时奏响,有笛,有琴、有长号风笛、羯鼓琵琶,诸般声响一泻如潮,充塞四方。
众人不料这大耳怪人竟凭一件乐器,演奏出十余种乐器的声音,一时无不目定口呆。
胡人的合奏纵然美妙,却是数十人分别演奏,人心各异,不能浑然如一。
薛耳奏乐,数十种音乐由一人发出,融洽无比,浑然天成。
胡人乐师忍不住纷纷伸长脖子,看他如何演奏,但那&ldquo呜哩哇啦&rdquo乐家至宝,结构繁复,内蔵乾坤,仅从外表,决然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乐声越奏越奇,宏大细微,兼而有之,不中不西,自成一体。
众人初时还能自持,时候一久,胸中的喜怒哀乐全被音乐牵引,高昂处令人心开神爽,恨不能纵声长笑,低回处如泣如诉,叫人幽愁暗恨油然而生。
激昂则有怨怒,婉转分外伤情,谷中众人情动于衷,心随乐动,忽笑忽哭,忽喜忽悲。
&ldquo呜哩哇啦&rdquo越变越繁,忽又多出了许多细微异响,非琴非笛,非号非鼓,夹杂乐曲之间,若有召唤之意。
随那悠扬乐声,平缓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圈圈涟漪,忽听&ldquo拨喇&rdquo一声,一条银鳞大鱼破水而出,凌空一跃,忽又落水,一时间水响不绝。
江水中接二连三地跃出大小鱼虾,大者长有丈余,小者不过寸许,有的鱼认得出来,有的却是形貌古怪,鱼鳞五颜六色,争艳斗彩,在江面上跳跃飞舞,蔚为奇观。
这奇景众人生平未见,不由得目眩神迷。
惊奇未已,忽又听鸟声大作,抬眼望去,四面八方飞来无数鸟雀,鹰隼鹂莺,无所不有,羽毛斑斓绚丽,来到薛耳头顶盘旋。
&ldquo鱼龙起舞,百鸟来朝,音乐之妙,竟至于斯。
&rdquo计然先生忽地叹了一口气,&ldquo本以为都是先古神话,不料今日竟能亲睹盛况,比起这降服鱼鸟的神通,西财神的乐阵,终归只能算是凡品。
&rdquo说到这里,将声一扬,&ldquo听几先生,这一曲再奏下去,怕要惹来鬼神之忌了。
&rdquo
薛耳闻言,乐声宛转,归于寂然。
音乐一停,百鸟纷散,鱼虾深潜,清江不波,长空清明,只有满地残羽、泛江浮鳞,才可让人略略回想起刚才的盛况。
薛耳收好乐器,退回谷缜身边,眼里神光退尽,身上气势全无,让人怎么也无法将这个猥琐怪人与那仙音神曲联系起来。
计然先生目视其他二老:&ldquo在下评语,三位以为如何?&rdquo二老纷纷点头,寡妇清道:&ldquo足下说得好,仙乐凡乐,不可同日而语,这一局,东财神胜。
&rdquo当先举起左手,其他二老也举左手,这一局,中土得了全胜。
艾伊丝沉默良久,咯咯轻笑几声,慢慢说道:&ldquo二比二么?一局定胜负,倒也痛快!&rdquo
忽听沙沙碎响,珍珠帘卷,一名韶龄女子从金轿之内袅袅迈出。
她容貌美艳,面容富于棱角,秀发不束,仿佛纯金细丝,金色的细眉斜飞入鬓,自然流露出一股勃勃英气。
陆渐一见这西洋女子,心底微微一动,仿佛看见姚晴,可是细细看去,夷女的容貌体态与姚晴全然不同,唯独骨子神似,让人一瞧凭生错觉。
艾伊丝与谷缜遥遥相对,这一对主宰世间财富的少年男女气质迥然,一个容色冷峻,目射冰雪,一个意态闲适,笑意如春。
可是站在人群之中,均有一种别样的风采。
&ldquo艾伊丝你变样了!&rdquo谷缜微微一笑,&ldquo想当初你一脸雀斑,又瘦又小,就像一只天竺猴子。
&rdquo艾伊丝冷冷道:&ldquo少放屁,你才是一只中国蛤蟆,满身的赖皮。
&rdquo谷缜道:&ldquo过奖过奖。
&rdquo艾伊丝一愣:&ldquo我骂你癞蛤蟆,怎会是过奖?&rdquo谷缜笑道:&ldquo中国的蛤蟆又称蟾蜍,象征美丽娟好。
天上的月亮名叫&lsquo玉蟾&rsquo,又名&lsquo蟾宫&rsquo。
你说我是蟾蜍,岂不是赞我貌如朗月、光彩照人?&rdquo
艾伊丝冷笑道:&ldquo胡编乱造,哪有这等说法?&rdquo谷缜道:&ldquo你这只天竺猴子,怎知我华夏用语的精深博大。
&rdquo艾伊丝面色红了又白,怒道:&ldquo臭小子,这一回珠宝局,你睁大狗眼看好了。
&rdquo谷缜慢慢地道:&ldquo我看你嘛,向来十分高明。
&rdquo
艾伊丝听他并不回骂,还赞自己高明,诧异之余,略有几分得意,可是转念一想,忽又大怒:&ldquo有道是&lsquo狗眼看人低&rsquo,我骂他狗眼,他却看我高明,岂不是转着弯儿骂我不是人?&rdquo她又气又急,却知吵嘴骂人,决不是谷缜的对手,唯有待到大胜以后,再来好好摆布此人,于是伸出双手轻击三下,八名胡奴解下腰间号角,呜呜呜吹奏起来。
号声激越,震动山谷,三通号响,灵翠峡中,面向江水的那面山崖发出轰隆巨响。
突然间,山谷轻轻一震,山壁上多出一个窟窿,瀑布如箭,从洞窟中奔腾而出,泻落在了一块凸起的山崖上。
瀑布冲刷之下,那片山崖泥浆横流,慢慢起了变化,好比玉人宽衣,层泥退去,下面透出珠玉光华。
谷中人眼利一些,均是失声惊呼,敢情那崖上的泥石尽是伪装,崖壁之后,居然藏了一座七层宝楼。
瀑水湍流中,瑰丽楼台真容显露,金庭玉柱,琼宇瑶阶,白玉台阶连着楼前小路,光洁如新,也是白玉砌成。
琅玕雕窗,翡翠为棂,屋檐下一溜儿风铃,斑斓泛金者是玛瑙,莹白透亮者是光玉,其余瑟瑟天青,刚玉宝钻,林林总总,在风中发出琅琅清吟。
瀑布浩如白龙,冲落一阵,慢慢分散开去,珠悬玉挂,潇潇洒洒,逐渐化为滴水,叮叮当当地打中楼顶金瓦。
宝楼洗尽伪装,水流从屋顶流下,汇入楼角的一条玉石水渠。
水流绕渠,在楼前一转,竟又冲刷出一大方白玉池塘。
等到上方瀑布断流,白玉池中突然传来铮铮急响,碧光闪闪浮动,升起来一座五尺高的翡翠假山。
孔窍玲珑,碧影荡漾,浸染四周白玉,宛如青绿苔痕。
池中的泉水汩汩涌出,渐喷渐高,扬及数丈,宝楼四角也有机关引出四道泉水,洗尽剩余的尘泥。
艾伊丝笑眯眯地盯着谷缜,难掩脸上的得意之色:&ldquo谷小狗,看清楚了么?这就是我的&lsquo七宝楼台&rsquo!&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