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曲终人散(3/3)
,生男孩儿么,你当是想生就生的?我也想生,结果呢,天不从人愿。
不过女孩儿也好,这几日我是越看越爱。
&rdquo
姚晴忽地转过头来,盯着谷缜,笑眯眯说道:&ldquo谷笑儿,你叫我什么?再叫大美人可不对。
&rdquo谷缜笑道:&ldquo对,对,我该叫你大扫&hellip&hellip把&hellip&hellip&rdquo姚晴听到扫字,只当他叫自己大嫂,不觉心花怒放,谁知谷缜加了个把字,词义全变,气得她飞起一脚,自然又被谷缜避开了。
说笑一阵,来到舱室,谷萍儿竟也在座,望着众人痴痴发笑。
陆渐和姚晴对视一眼,心中均是十分意外。
众人坐下,畅叙别情,谷缜无所不谈,唯独不谈东岛,陆渐等人也不好多问。
谷缜笑道:&ldquo戚将军,你我久别重逢,我送你一个见面礼如何?&rdquo
戚继光笑道:&ldquo好啊,送什么?&rdquo谷缜从身边拿起一个红漆木盒,笑吟吟地送到戚继光面前,戚继光展开一瞧,微微变色,原来匣中竟是一个人头,看其发式,却是倭人。
陆渐心中好奇,探头一瞧,忽然失声叫道:&ldquo仓兵卫&hellip&hellip&rdquo原来这人头正是鹈左仓兵卫,不想天柱山一别,再见之时,已是一个死人。
谷缜哦了一声,说道:&ldquo他叫仓兵卫么?不过他还有一个名儿,叫做仓先生。
他被戚将军打败之后,盘踞在一个海岛,想要继续作恶,正巧被我遇上,将他轻轻收拾了,又听说戚兄要进京,特意送来作为见面礼。
&rdquo
戚继光望着人头,点头笑道:&ldquo好礼,好礼。
&rdquo陆渐却想到东瀛往事,心中不无凄凉。
谷缜又笑道:&ldquo戚兄,大哥,入京之期尚远,我来提议,大家坐船进京如何?&rdquo话未说完,姚晴已拍手笑道:&ldquo好啊,好啊。
&rdquo戚继光与陆渐对视一眼,笑道:&ldquo朝廷海禁才松一些,你这奸商就来犯事,也罢,左右还有些许日子,若是大家都无异议,我也舍命相陪。
&rdquo
于是谷缜掉船向东,出了吴淞口,再转舵沿海向北。
船上众人日日喝酒闲聊,真是其乐无穷。
是日,经过山东文登营。
陆渐、谷缜谈到环游世界的光景,多说异国风物,戚继光听到精彩处,击节叹息。
又听说西国水师强盛,火炮犀利,心中忽生几分愁意,起身来到船头,眺望海边城楼残垣,远近炊烟,听着军营中笳声跌宕,一时诗兴陡发,朗声吟道:&ldquo冉冉双幡度海涯,晓烟低护野人家。
谁将春色来残堞,独有天风送短笳。
水落尚存秦代石,潮来不见汉时槎。
遥知百国微茫外,未敢忘危负岁华。
&rdquo
谷缜一旁听到,点头道:&ldquo忘战者必危,倭寇虽平,北方鞑靼尚且强盛,西方诸国亦有中兴之势,为将者,国家之爪牙,不可懈怠啊。
&rdquo
戚继光微微一笑,说道:&ldquo我此去京师,或许要去边关防鞑靼。
日日骑马,日子一久,或许会想到这乘船厮杀、平靖四海的日子。
&rdquo谷缜笑道:&ldquo其实依我来看,这大海也是一匹好马。
&rdquo
戚继光转眼望来,笑道:&ldquo此论甚怪,戚某愿闻其详。
&rdquo谷缜笑了笑,指着大海说道:&ldquo这茫茫大海,不就是天公的坐骑吗?世间凡马,若论驯服,谁能及它?若论狂暴,谁能及它?若论奔腾万里,谁又能及它?所谓舟船,不过是这匹神马的鞍辔罢了。
若骑凡马,何足道哉?热血汉子,若要骑马,就当骑这天公之马!&rdquo
戚继光拍手大笑,赞道:&ldquo快论,快论,今日一叙,足慰平生。
&rdquo说罢长笑一声,负手转回舱中去了。
一时间,船头只剩陆、谷二人,二人并肩而立,眺望大海。
陆渐忽道:&ldquo东岛&hellip&hellip&rdquo谷缜摆一摆手,笑道:&ldquo别提东岛,从今往后,武林中再无这个词儿。
&rdquo陆渐一惊,问道:&ldquo什么?&rdquo谷缜笑笑说道:&ldquo大哥,你还记得我当年在海宁观海楼说过的话么?我当时就说了,我跟别人都争输赢,唯独跟你,我便不争。
&rdquo
陆渐沉默半晌,说道:&ldquo东岛解散了么?&rdquo谷缜道:&ldquo不错,我用两年工夫,做的就是这件事。
&rdquo陆渐激动起来,大声说道:&ldquo东岛是令尊一生心血所聚,你怎么能说散就散?&rdquo
&ldquo一生心血?&rdquo谷缜摇了摇头,&ldquo其实都是他看不开。
三百年前,东岛就不曾有,后来是有了,却多出许多恩怨仇杀。
这东岛还在一日,东岛、西城就不免纷争,这又是何苦来哉?&rdquo
陆渐道:&ldquo你我二人活着,怎会有什么纷争?&rdquo谷缜笑了笑,淡淡地道:&ldquo倘若你我都死了呢?&rdquo陆渐一怔,不禁默然。
谷缜微微一笑,说道:&ldquo东岛的人想要报复,不过打着东岛的招牌逼我就范,如今我走了,招牌也砸了,他们力量小无可小,这报复的心自也没了。
&rdquo说到这里,他不觉轻轻叹了口气,&ldquo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rdquo
一时间,兄弟二人目视苍茫大海,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又过几日,将至塘沽,是夜谷缜设下丰盛筵席,秦知味亲自掌勺,佳肴美味,妙不可言。
酒喝了一坛又一坛,姚晴一时欢喜,也喝了不少,竟与谷缜反串着唱起《西厢》,姚晴扮张生,施妙妙扮红娘,崔莺莺却是谷缜。
姚晴唱得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着实可圈可点,到了谷缜时,只见他捏着兰花指,妖娆唱道:&ldquo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
罗衣宽褪,能消几度黄昏?风袅篆烟不卷帘,雨打梨花深闭门&hellip&hellip&rdquo
他原本俊美,此时刻意扭捏,手挥目送,真个神意娇媚,更胜女郎,在座众人无不绝倒。
姚晴笑倒在陆渐身上,捂着肚子直叫&ldquo哎哟,陆渐救我,哎哟,陆渐救我&rdquo,哪儿还有力气再往下唱。
这么胡闹了一晚,次日清晨,海船靠岸。
谷缜将众人送到岸上,笑嘻嘻望着姚晴道:&ldquo大美人儿,这大嫂二字么,我是决然不叫。
但你新婚大喜,我因故未能来贺,实在有点儿抱歉,为表歉意,我送你一样物事可好?&rdquo
姚晴将白生生的纤手一摊,笑道:&ldquo好啊,拿来。
&rdquo谷缜将手一伸,从施妙妙手里接过一个数尺见方的白玉匣子,送到姚晴手里,姚晴接过,大不客气,展开一看,失声叫道:&ldquo财神指环&hellip&hellip&rdquo
陆渐定眼一瞧,玉匣中果然躺了一枚碧玉指环,环上三缕血纹分明可见,指环之下,放着一叠文书,看起来像是账簿。
陆渐惊道:&ldquo谷缜,你这是做什么?&rdquo
谷缜叹了口气,说道:&ldquo我一生极少负人,唯独欠了艾伊丝一条性命。
她做梦都想得到这枚指环,我逞强好胜,直到她死也没给她,实在是我生平的大憾。
大美人儿,我所见女子,只有你最像她,我将这枚指环连着中土财富交到你手里,以你的才干,想必不会叫我失望。
&rdquo
姚晴拿着玉匣,有些怔忡,忽道:&ldquo臭狐狸,这礼物未免大了些,况且听陆渐说,东岛散了,你又让了财神,将来岂非没事可做?&rdquo
谷缜摆手笑道:&ldquo哪儿会没有事做?我在潜龙上不是得了一副《万国海图》么?我已立下志愿,非将图中大海一一走遍不可。
这么纵横七海,又岂会没有事做?&rdquo众人听得无不动容,戚继光脱口赞道:&ldquo好志向!&rdquo
姚晴却叫道:&ldquo臭狐狸,你只顾自己逞能,就忍心让妙妙陪你受苦吗?&rdquo谷缜与施妙妙含笑对视,施妙妙半似欢喜,半似无奈,叹道:&ldquo姚家妹子,只要他喜欢,我又怎么会觉得苦呢?&rdquo姚晴一愣,流露怅然之色。
谷缜深深看了陆渐一眼,笑道:&ldquo我去啦,大哥,好好保重,也&hellip&hellip也好好照顾妈&hellip&hellip&rdquo陆渐听得胸中酸楚,涩然道:&ldquo你&hellip&hellip什么时候回来?&rdquo谷缜略一沉思,摇头笑道:&ldquo我也不知道。
&rdquo
说到这里,他举头望天,突然纵声大笑,一手搀着施妙妙,且舞且歌,走向海船。
歌声清亮,萦绕海畔:&ldquo弃微名去来心快哉,一笑白云外,知音三五人,痛饮何妨碍,醉袍袖舞嫌天地窄。
&rdquo
锚起,帆张,东方一轮红日,喷薄出海,那艘船向着太阳升起处越驶越远。
陆渐忽地按捺不住,飞奔起来,一直奔入海里,海水齐膝,始才惊觉。
可是那面白帆去得更快,冉冉没入红日深处,就像一片远去的云彩。
这时间,陆渐的身后飞来几只鸟儿,啁啾婉转,盘旋相逐,可是,这些早晚觅食的鸟儿,又怎么会懂得白云的无心呢?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