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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1/3)

日落西山,霞光渐暗,夜色四合,新月高悬于柳梢头。

    雕花缀锦的马车辚辚作响,慢悠悠回了国公府。

     小厨房早已备好了热水,待裴慎沐浴出来,楠木束腰云纹牙桌上杯盘碗盏齐备,一律拿官窑甜白瓷盛着,春日莼菜羹,太仓笋,鲜鲥鱼,三黄鸡,香粳米,岕片茶。

     待裴慎用过饭,沈澜递上润湿后的白棉布,为他净手净面后,便吩咐人将饭食撤下。

     一通忙碌下来,已是戌时一刻,裴慎坐于紫檀螭龙纹三围屏罗汉榻上,穿着月牙白寝衣,闲闲看书。

     沈澜见槐夏和翠微已铺好素白绫卧单,天水碧蜀锦水墨被褥,念春已将博山炉内颤风香燃起,素秋也已温好热水置于青白釉瓜形壶中。

     见诸事完备,井井有条,沈澜便垂首提醒道:“爷,夜已深了。

    ” 裴慎只专注翻阅手中一卷《册府元龟》,闻言,摆摆手,沈澜会意,便带着丫鬟们徐徐退下。

     独翠微一个留下,今日守夜的是她。

     “沁芳,今日你来守夜。

    ”裴慎抬头,吩咐道。

     沈澜心里一颤,裴慎在这样可有可无的事情上,素来是按照沈澜的安排来的。

    按理,几个丫鬟一人轮值一天,今日是该轮到翠微的。

     沈澜正犹疑,欲要试探,站在床尾的翠微脸色已隐隐发白,只以为之前和念春吵嘴那事儿还没过去,裴慎恼了她,便慌里慌张跪下:“爷,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裴慎饮了一杯温水,随意道:“与你无关,且出去罢。

    ” 翠微脸色虚白,勉强起身告退,路过门口,见沈澜怔怔立在那里,面无血色的样子,不禁抿了抿嘴。

     见念春她们走的干净,室内只剩下自己与裴慎二人,沈澜心生警惕,便垂下头去:“爷可要歇息?奴婢这便熄灯。

    ”说罢,竟低头就要往那烛台旁走去。

     裴慎轻笑,扔下手中书卷,脱靴上了床榻,却不曾拂下竹叶青纱帐上玉钩,只是坐在床上,懒散招手道:“过来。

    ” 沈澜心中越发惶恐,相处三年,裴慎虽偶有轻佻之举,从不曾意图如此明显。

     昨日还好好的,两人之间还是主仆,怎么今日风云突变,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澜心中惊惶,思绪翻涌之下倏忽想到了郑慧娘。

     沈澜惊诧之下暗叹自己着实倒霉,裴慎虽有意纳她为妾,却从不曾宣之于口,不过是多方暗示,两人心照不宣罢了。

     原本表面的平静尚且可以维持下去,为沈澜争取准备逃跑的时间。

    偏偏郑慧娘私会情郎,彻底刺激到了裴慎,他不愿意再等了。

     “愣着干什么,过来。

    ”裴慎哑声催促道。

     沈澜垂下头去,小步慢移,只佯装女儿家羞涩,实则脑中百转千回,只极力思索该如果逃过这一场。

     可沈澜距离裴慎不过十几步,再怎么慢也磨蹭到了。

     面前的裴慎刚刚沐浴过,月牙白的寝衣系得整齐,整个人端坐床榻边,只双目湛湛,笑意盎然地望着她。

     沈澜心里发怵,勉强笑道:“爷,有何吩咐?” 裴慎轻笑,只起身握住了沈澜玉腕,纤细的手腕白如霜雪,肌理细腻,骨肉匀亭,于莹莹灯火下泛着暖色。

     被他炽热的手掌握住手腕,沈澜惊惶之下只觉尘埃落定,像是最后一只靴子终于落地。

     裴慎果然是想在今晚纳了她。

     沈澜收敛心神,不再胡乱猜测,只全心全意应付过这一场。

     “爷,这是做甚?”沈澜垂首,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裴慎离她极近,只觉檀口呵气如兰,隐隐嗅得到她身上如兰似麝的清香。

    又盯着她朱唇看了半晌,裴慎忽然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候他说赠沁芳石榴吃。

    如今没有鲜红的石榴,唯独一点朱唇可以尝尝。

     裴慎轻笑一声,只扯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倒在床榻上。

     沈澜身体骤然紧绷,只觉裴慎整个人罩在她身上,密不透风,热得像团火。

     她双手轻抵裴慎胸膛,低下头去,含羞带怯的瞄他,似拒还迎,欲语还休。

     裴慎左手搂住她的纤腰,右手便去扯她腰带,沈澜惊呼一声,强压紧张,只凑到裴慎耳边,懊恼道:“爷,奴婢这几日葵水来了,身子不干净。

    ” 裴慎右手一顿,微有不愉,只将她搂在怀中,似笑非笑道:“这般巧合?” 沈澜心里紧张,心知裴慎此人极难糊弄,便竭力舒缓身体,只做出恋恋不舍,懊恼难言的样子。

     裴慎性子看似温雅,实则极傲气,她就赌裴慎绝不会脱她衣物检查。

     “罢了。

    ”裴慎叹息一声,只将她放开。

     他原想成婚后携妻赴任山西,婚后一年半载再纳了她,也算给妻子体面。

     谁知出了郑慧娘一事,距离上任仅剩下一个半月,来不及再精挑细选挑一位妻子,只怕婚事又要拖上三年,待他再次回京方能成婚。

    届时纳了沁芳一事只怕要等四五年后了。

     裴慎实在等不及,原想今夜成就好事,谁知天公不作美。

     他怏怏放开沈澜,见她朱唇丰润,唇瓣鲜红,一点唇珠如沁血,秾艳妖冶,一时心痒难耐,只想着就算今夜不成好事,尝尝也好,便只搂着沈澜,俯下身去。

     更深露重,月上中天,梆子声已不知响过多久,方有一双素手掀开纱幔。

     沈澜笑盈盈的从床榻上出来,心中暗骂数声王八蛋,又恨恨嘲讽裴慎不愧是个初哥儿,就算学习能力强、进步速度飞快又如何,最开始那会儿吻技简直烂得惊人。

    待她泄去心中愤怒,取了温水,佯装净面,狠狠擦了擦嘴唇,这才躺在榻上给裴慎守夜。

     身体困倦不堪,精神却越发清醒。

    靠着假装的葵水为自己争取到了五六天的时间。

     只有五六天了。

     沈澜低低叹息一声。

    月华漏过小轩窗,在美人榻上铺陈出一片粼粼雪色。

    就着素月华光,她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沈澜正伺候裴慎用早膳,越窑青花流云碗盛着芡实牛乳碧粳粥,芡实细细研磨成粉,只拿滚火煮开,碧粳米被炖得微微开花,注入细腻雪白的牛乳,泛着浅淡香气。

     沈澜却丝毫不觉得饿,她立于裴慎身侧,只觉如芒在背。

    往来的念春翠微等人,若有若无的目光总是缭绕在她身上。

    尤其是翠微,几乎眼珠子都不错的盯着她。

     用过早饭,裴慎净了手,闲坐读书。

    沈澜正欲站去裴慎身侧,好偷窥一番书籍,却见念春不停的对她使眼色,便轻手轻脚地告退。

     一出门,念春即刻将她拽去了房中,存厚堂地方大,厢房、耳房、退步、抱厦、倒座……林林总总几十间,念春虽住下房,布置的也颇为清雅。

     进门一道湘妃竹帘,挑开竹帘往里望,帐幔悬着个流云纹香囊,散着浅淡的玫瑰香气,床榻上放着个绣了一半的蝶恋花白罗帕,半敞的榉木妆奁内有几支镂空荔枝银簪,旁有一面磨得锃光瓦亮的小靶镜。

     “我可不像你房间似的,除了睡觉的床榻还有几分人气外,别的地方都雪洞洞的,半分装饰都没有,哪里像是给人住的。

    ”念春嗔骂道。

     沈澜只笑笑,不说话。

    迟早要走的,何必装饰。

     “你拉我来做甚?”沈澜问道。

     念春抿抿嘴,半晌才低声道:“你可知道,素秋要走了?” 沈澜微惊,她还以为念春想打探昨晚裴慎和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没料到竟是要谈素秋。

     “素秋怎么了?”沈澜问。

     “她年岁也大了,有个相好的邻家阿哥来求娶。

    ”念春抿嘴道,“她想求了爷,自赎出府去。

     沈澜思忖片刻,笑道:“这是好事。

    ” 沈澜没来之前,府中四个大丫鬟。

    念春泼辣,槐夏和清冬当日挤开念春去扶裴慎,可见心里是有些想头的。

    只是槐夏被清冬的下场唬了一跳,自此便收敛起来。

     只有素秋,存在感低,鲜少说话,平日里只闷头做事,从不与人起纷争,也不掺和旁人的事。

    如今能攒下银子脱去奴籍,出府过自己的小日子去,沈澜由衷的为她高兴。

     沈澜回过神来,见念春怔怔的,便问她:“可是有什么难处?自赎的银钱不够吗?” 念春心里有气,呛道:“怎么?银钱不够你给吗?” 沈澜想了想:“我手上还有些银子存着,还差多少?”她自己脱不得苦海,能帮助旁人脱离,心里也是高兴的。

     念春闷闷道:“早够了,不劳你操心。

    ”复又长叹一声,道明来意:“我找你,是怕爷不同意素秋自赎,想让你敲敲边鼓。

    ” 沈澜微怔,便是念春不提她也是要帮忙的。

    只是念春为何会觉得她说话有用?沈澜心中惊疑不定,便试探道:“我说话哪里管用?” 念春瞥她一眼,嗔道:“你休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昨儿爷头一回留你守夜,正房里的灯亮了半宿,爷又要了水,你拿我当傻子不成?” 沈澜只觉吞了黄连似的,从口中一路苦进心里,又不好解释什么,便只好说道:“你若要我帮素秋附和两句倒是可以,别的我也自身难保。

    ” 念春嗤笑:“什么自身难保,你莫来唬我。

    ” 语罢,又恶声恶气劝道:“你且收敛着些,可别叫人坏了你的好事。

    尤其是翠微,昨儿守夜的本该是她,她这会儿还以为你抢了她攀高枝的机会。

    大早上眼睛都快红了,直盯着你呢,你就没瞧出来?” 沈澜苦笑着摇摇头,她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翠微呢。

    况且她巴不得来个人坏了这桩好事呢。

     沈澜实在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便笑问道:“素秋出府是件好事,你却看起来闷闷不乐,这是为何?” 沉默半晌,念春叹息一声:“这儿拢共五个大丫鬟,素秋走了,槐夏家里也帮她相看起来了,你好事将近,翠微一心一意盼着爷,只剩下我,都快十九了,还混日子呢,也不知道将来去哪儿!” 沈澜安慰道:“急也急不得,除了我,你们个个都是家生子,都有父母可依,已是极好了。

    ” 不像她,何其不孝,让父母中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

     闻言,念春也点点头,脸上又笑起来。

    两人又随意闲谈了几句。

    沈澜这才笑道:“念春,你床头那罗帕上的蝶恋花煞是好看。

    ” 念春挑起眉毛,骄矜道:“那是自然。

    我幼年脾气燥,入府以后拜了个干娘,想磨一磨我性子,便教我做绣活儿。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苏绣,拿到外头去卖少说要几百文呢。

    ” 沈澜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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